清晨的风，微凉。

太阳像个想要挣脱蛋清的蛋黄，在云朵的阻拦下，暗沉沉的。

夏肆靠在沙发上，遥望着窗外，愣神。

佟月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稳准狠的扎在她身上。

是夏肆与她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与她发火，原因竟是因为她口中的乖孙儿。

“咚咚——咚！”

沉思之中，门被敲响了，是江陌。

夏肆整理情绪，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过去，开门：“要走了吗？”

江陌站在门外，注视着少女微红的眼睑，欲言又止，轻“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夏肆指了指敞开的窗子，“风吹的眼睛不舒服，不过没事了。”

拿上东西，双手自然的挽上江陌的手臂：“我们走吧！”

上了车，夏肆靠在车窗上睡觉，知道她昨夜没睡好，江陌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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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游的位置，在沪市郊区的一个有山有水的野生园林，开车大概要四十分钟左右。

江陌握着方向盘，偶尔看一眼夏肆，关注着她的神情，及时调整车内温度。

就在将温度调高两度时，夏肆突然开口：“江陌，奶奶给你打电话，是不同意我们在一吗？”

江陌抿着嘴，看着后视镜里依旧半眯着眼的夏肆，淡淡道：“不是，就是我和她闹了点不愉快，跟你没关系的。”

随即又补充道，“你是她的好友，她很喜欢你，问题在我，你别瞎想。”

夏肆抬眸，撞上江陌的目光：“哦！”

“她说的也不对，这样年轻刁蛮的我，遇上这般沉稳细心，成功多金也就罢了，还对我百般爱护的你，显然，我占了大便宜。”夏肆说，“要不是你在开车，我真想粘着你不撒手，怕你遇上更好的姑娘，把我甩了。”

江陌深沉的眼眸，逐渐变得温柔有温度，唇角不自觉的勾出浅浅的弧度，“不会的？”

“不会什么？”

“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好的姑娘，也不会甩开你！”

夏肆眸光闪动，“天呐，又帅又多金也就算了，还这么专情，我真是占大便宜了。”

“……”

-

“你说你回来干啥，我喜欢温柔的，你……差点意思，咱俩不合适！”孟棣被屠乐按在地上，无助的分怔，妄图讲理。

“差点意思，被老娘看上，是你的福气，追你这么久，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吧？”屠乐扬起拳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孟棣委屈极了，屠乐的身手手，他心里有数。

在她手上过不了三招，最终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你虽然不温柔，但是，也不是没有一点优点，还是可以考虑的。”孟棣顿了顿，“要不，你先放我起来，先把东西整理整理，一会儿老江他们就来了，你这样，我很没面子。”

“你确定认真考虑？”

“当然。”孟棣说，“你是老虎，谁敢骗你！”

“你说什么？”

“没，不敢骗你。”

到了目的地，夏肆和江陌下车，刚好看见孟棣和屠乐这一幕，夏肆有些乍舌：“这是新型的求爱手段？”

江陌摸了摸她的头：“她俩就这样，习惯了。孟棣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还看不懂的自己的心。”

江陌记得很清楚，在国外上学时，屠乐不知道因为什么联系不上，急坏了江陌和孟棣。

二人彻夜寻找，直到听说屠乐在酒吧被灌醉，让一个校外的男人带走了，孟棣发了疯一样，像是变了个人。

后来找到屠乐，看着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气愤的差点将他打死，若不是他跟屠乐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屠乐纵然是能打，但孟棣面对她时，连还手都没想过，任由她欺负，不躲不闪。

虽然拒绝她，但从未想过躲着屠乐，更是很自然的与其她女生保持距离，甚至除了屠乐，身边几乎没有其她女人的出现，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极致的宠溺？

这么多年，江陌都看在眼里，唯有这两个处在其中的人，看不清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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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屠，来了来了，还好你收手的快，要不我得多丢人？”见道江陌他们的身影，孟棣抓着屠乐衣袖抱怨。

“我再说一遍，你可以叫我小乐、乐乐、或者屠小乐，”屠乐紧攥着拳头，“你要敢再叫我老屠，我弄死你！”

“好的，老乐！”扭头看向朝着他们走来的江陌二人，“快来呀，看看都是我一个人准备的，老屠啥也没管，越来越懒了，懒得没边了嫁的出去才怪！”

“……”

屠乐站在原地，眸色冷的吓人，直勾勾的盯着孟棣。

我觉得你想和黑白无常组团过日子！

夏肆见屠乐一脸愤怒，赶紧迎了上去，牵着屠乐的手，“别生气了，你这么追方法不对。”说着又指了一旁的帐篷，“咱俩搭帐篷吧？我不会，你教我好不好？”

屠乐看了一眼怯懦懦躲在江陌身后的孟棣，心想，跟那个怂包置什么气。

可开解半天，心里越想越气：“夏肆，你不知道，活都是我干的，他连个桌子都没帮我摆，抢功也就算了，还管我叫老屠，还说我嫁不出去，我是嫁不出去吗？追我的排了一火车，是本姑娘看不上罢了。”

“噗——”夏肆没憋住，笑出声来，“对不起，没忍住。”

“……”

“不过，你怎么就看上他了？我们江陌在，你竟然能看上别人，什么眼光？”

“……”

“论长相、论为人，论品味，论细心程度我家江陌肯定……”看着屠乐脸色阴沉的脸，夏肆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多，“馁个，我是想说，你追的方法不对。”

“不对？”

“追了这么久，他早成了习惯，歇一歇 ，他才会有即将失去你的危机感。”夏肆补充，“实在不行，给他一个假想敌，事半功倍！”

“假想敌？”屠乐想了想，“你家江陌这么优秀，那就他吧！”

“他不行。”夏肆色变，“她是优秀，但他有我了，在孟棣那没有可信度，况且，一看你就没有这样的好眼光，而且你也不是江陌的菜。”

“什么好眼光？”屠乐不服输的看着夏肆，“你可能不信，是我和江陌先认识的，以前他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不是我眼光不好，是他那时候，确实入不得眼。”

夏肆越想越不对，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上大学时，安清已经回国了，怎么可能会是如屠乐所说的。

夏肆疑惑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对Mo的了解太少了。”屠乐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有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堂兄，只比他大一个月，是他奶奶改嫁后的孙子，但情况有些复杂。”

“因为嫉妒，他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没少被他欺负，后来到了国外，他也来了，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话说他那个堂兄很会演，他奶奶硬是一点端倪都发现不出来。”

夏肆听后眉眼顿时蹙成一团，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你都不知道，mo天天被折磨成什么样，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我和他也是在大学时期认识的。”屠乐说，“不过据说后来他那个堂兄回了国，结果，没用多少时间，mo就像变了个人，突然变得情绪不稳，暴戾，为了不让他情绪不稳，所以我就成了护花使者，所以一直在一起玩，后来又认识了孟棣，我们三个才成了好友的，所以那样的mo谁能看上，真不赖我眼光有问题，况且，明明棣更招人喜欢。”

夏肆疑惑：“可是他堂兄不是走了吗？他怎么还会变成那副样子？”

当初安清也说过这些，只是他把江陌的经历套用在自己身上了，但对于病症的原因他只字未提，希望能够在屠乐这里找到答案。

屠乐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啊！”

“我？”夏肆顿时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是我？”

“从认识江陌开始，我就知道他心里有道白月光，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屠乐说，“直到那日我们三个因为什么事聚会，江陌喝醉了，我们才知道原因。”

屠乐刚要继续向下说，看着江陌走过来的身影，突然话锋一转：“干完活了？”

“不是，天太热，来给夏肆送帽子还有小风扇。”说着亲昵的给夏肆带上太阳帽，将小风扇挂在胸口，转头看向屠乐，“这一套是你家孟棣让我拿来，给你的。”

屠乐看着远处忙碌着的孟棣，嘴角勾了勾，“辛苦了。”

“馁个，懒得做这些就不用做，一会儿忙完我来做。”江陌拍了拍夏肆的头，扭头离开。

“嗯。”看着江陌的身影越来越远，夏肆对着屠乐开口：“所以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他的堂兄找到了你，拍了很多关于你的照片，但大多抹去了脸，对你，”屠乐沉默了片刻，“□□，还有，每周都会发你和他堂兄的小作文，给mo。”

“……”夏肆吃惊的望着屠乐，“怎么可能？我没有……”

“是啊，我们都觉得是他骗mo的，但是以你对mo的重要性，即便是知道这其中有85%的水分，但那剩下的15%依旧能够将他伤痕累累的心，碾成一滩血水。”

夏肆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

这样的消息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她怀疑过让江陌变成的样的所有原因，却从未想过，罪魁祸首竟是自己，她自知无法感同身受江陌经历的一切。

但还是对他所经历的冰山一角，痛心到无法呼吸。

眼眶里的泪水，似是决堤般，冲垮堤坝。

失去父母，找到了奶奶，以为得到了庇护，却不料掉进的是另一个深渊。

她从未想过，江陌与安清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直到后来突然明白，那时他逼着自己与安清划分界限时的偏执。

月晴奶奶，作为他仅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那冰冷如箭的言语，无非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就是疯子，你和他真在一起，你父母会怎么想？”

——“疯子就是疯子，偌大的城垣集团，还有北辰集团，怎么能交在一个疯子手里？”

——“我没有说错，即便是他是我孙子，也改变不了他配不上你的事实，若真要亲上加亲，我另一个孙子更适合你！”

他的一生，一直在被人放弃和抛弃，他的悲惨，夏肆不敢想象。

而夏肆，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对于江陌来讲，她，才是伤他最深，轻易划破他铠甲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