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卓绝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星点革命友谊，因为潘序在那样打开心扉的关键时刻张嘴要那张卡烟消云散。

彭可瑞的警惕性直接拉满，本来潘序也不太和他说话，所以只要潘序一盯着他看，他就扭开视线不看人不对视，坚定回避一切潘序有关于要银行卡的说辞。

一来二去，无论潘序是想继续要那张卡，还是想为要回那张卡做点铺垫，亦或是说明要卡的真实原因是想装修房子住的好一点，都被彭可瑞一躲二瞪三喊大哥大给绕过去了。

最后潘序直接亮出了杀手锏，嚷着：“我还有项目要做，我爷爷是不是说你不能饿着我？你是不是要给我伙食费？是不是要给我吃饭的钱？”

彭可瑞觉得有点道理。

几经思考，他适当做出让步：“你去吃饭，吃完回来给我票，我给你报销。”

从来只有潘大少爷给别人报销，头一回报销这俩字用到自己身上，潘序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可彭可瑞提了一个他根本拒绝不了的方案，再往上摞借口只怕会适得其反。

潘序心想先忍一口恶气，便照着彭可瑞所说的先去花再拿回来报销，他就不信碰不到彭可瑞取钱的机会。

但凡让他碰到彭可瑞去取钱，他就硬抢。

这房子就这么大点，到底藏哪儿了。

见了鬼了。

潘序还是不吃彭可瑞做的饭菜，起初几天彭可瑞以为他倔强也有个限度，便换着法子换着样式给潘序炒不辣的菜。

可眼看着七月要过完了，两个人都开始每天进出报备了，潘序依旧是梗着脖子说：“我不吃，给我现金。”

到七月下旬，重点班的课总算是补到了尽头，整个镇一中开始放暑假，龙王爷在六月前就把雨水布施完毕，整个七月不见一滴雨水，田头干起了泥缝。

彭可瑞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接通水管，想趁着早晚阴凉的时候给大哥大洗个澡。

狗比人更不能经暑热，大哥大体型巨大，毛发生长的速度又极快，四月才剪短的毛，现在又长的能盖眼睛了。

夕阳落下，彭可瑞用冷水将门前的水泥地淋了三遍去热气，烧了两锅开水混着冷水蓄满了一大盆，让大哥大坐进去泡，顺便剪短毛发。

大哥大很听话，无论彭可瑞发号了什么命令他都能照做，基本上不用人操心。

潘序今天没出门，因为能做的都做了，闲到了尽头，只等着黎朗把项目发过来就行。

彭可瑞给大哥大剪毛的时候，潘序蹲在大红塑料盆的另外一边给大哥大脑袋上淋水。

盆里逐渐漂满了大哥大的毛，粗粝扎手，像老化的松针，色泽不亮，但颜色很深。

潘序从水里捞起一把棕红色的狗毛，竟然能够向两边耷拉下去，有二十厘米见长。

“大哥大，你怎么愈发会长毛了呢。”

彭可瑞这样轻声抱怨着。

他总算不穿着那条百年不变的校服外套了，换了一件米黄色坎肩小褂子，两边袖口还往下掉，足见得有些年岁。

原以为会很细瘦的胳膊竟也鼓囊着肌肉，肤色白净，右胳膊上外侧缀着一个疫苗疤痕，左上臂外侧有三颗连成一竖的小痣，其他地方连个印子都看不到。

大哥大舒服的仰在水盆里头枕着水盆边看着天，偶尔瞪潘序一眼，潘序甚至不知道他在嫌弃自己什么，明明摸的他很舒服。

彭可瑞忍无可忍，挥了潘序一脸水，“你能不能别捏大哥大的小奈。”

又补充：“你这样可劲捏大哥大会疼的。”

潘序赶紧把手从大哥大的肚皮挪到脖子上，看着彭可瑞的胳膊问道：“你还挺多痣的？”

“嗯。”彭可瑞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忽而站起来。

旧的大裤衩裤管很松，轻易被撩了起来，彭可瑞侧腿摆了摆，腿根不到窝窝的地方也有三颗小黑痣，连成一竖。

“这还不止呢。”彭可瑞转个身，“我尾骨上还有。”

“不过这个就不方便展示了。”彭可瑞摇着头，不甚得意的用手指戳戳着自己的脸蛋，“除了这颗，我身上所有的痣都是三个三个的，你说神不神奇？”

潘序两眼发直。

彭可瑞追问了一句：“嗯？神不神奇？”

“神奇。”潘序说。

确实很神奇，一个人身上白净成这样，却能长这么多漂亮的小痣，还都是三个三个的，胳膊上三颗，腿窝窝里三颗，尾椎骨上三颗，脸上一颗，一双手刚好数得清，十颗。

之后潘序格外的注意彭可瑞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小痣。

不过事实证明，彭可瑞白净是靠阴出来的，但凡出门他都是穿着长裤子，虽然在家不穿长袖，但去学校或者更远的地方比如杨言家，他都套着薄外套，也不为了防嗮，好像就是习惯这样。

所以潘序也没什么机会注意到彭可瑞的肌肤。

特别是忙起来之后，抢卡的事情只能无限延期，装修房子的计划彻底告一段落。

潘序开始为了项目二期早出晚归，整天的泡在镇上最好的网吧里，偶尔因为程序需要还得去市里找更好的能带得动专打游戏的电脑，一去就是两天，直接睡在网吧。

彭可瑞习惯了家里多了个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只要在他要银行卡时保持沉默就是了。

而且无聊了还可以跟潘序说话，要求他帮忙。帮一些乱七八糟的忙。

起初让他出门带点菜回来，潘序不肯，说的多了，潘序真的会在打车路过长街夜市的时候带点菜回来，乱买点或者按照没答应的菜单买几样。

后来又让潘序在家的时候先去把大哥大接回来，接大哥大的时候要给李姥姥带点吃的，接回来还要先擦一下脚，擦干净嘴才能栓住。

云云小事，潘序都是一开始不乐意，多请求几次，不厌其烦的强调，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就默默的开始执行了。

看得出来，潘序挺喜欢大哥大的。

放假的日子快的像一阵风，彭可瑞整个暑假也没做什么事情。

见了杨言两面。

陪大哥大去做了一次体检。

还了彭可亦的书。

其他时间要么在自己家要么在李姥姥家，该去开学的时候，他还像在做梦，怎么今年的八月过的这么转瞬即逝意犹未尽？

高二开学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五号，前面补了一个月的课，一开学直接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只有彭可瑞，还在和潘序斗嘴的日常中神游。

班主任余德清兼副校长，也是这次提前分班考的主要提倡人，没什么感情的迎接了一下班上新进来的同学，公布了一下考去了别班的同学和学了文科的学生，然后夹着方言说：

“上午大家把寄存在办公室的书搬回来，布置好教室，班长负责带头搞好卫生，下午正式开始上课，哦记得派人去领课本和习题册，下午上数学和英语。”

杨言皱巴着暑假吃胖的脸，拖着发呆的彭可瑞起身，抱怨，“开学第一天就上课，简直没有人性。”

彭可瑞点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

见彭可瑞不说话，杨言勾下头去看彭可瑞的眼睛，往他眼皮子上吹气，“怎么了，没睡醒啊？”

彭可瑞实际上不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厌倦开学的情绪在心里压着。

以前从来没有过，他每次都很期待开学。

他一身无力的站着，听班长叫自己的名字，“彭可瑞，杨言，钟宇辉，肖樊，肖奇，你们五个先去帮忙把课本领回来，等下负责分发。书清你跟着去看一下有什么收尾拿不下的一起收回来。”

几个班上最高的人拖拖拉拉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这么一看大家都没什么情绪。

这个夏天真的太热了，把大家闷得有些疲倦，钟宇辉跟在最后面嘴欠的喊：“彭可瑞你现在是最矮的了？”

彭可瑞猛地挺直脊背，“胡说八道。”

可他侧头去跟杨言讲话时，发现杨言是低头凑过来的，不像上学期那样只是横着抱过来。

而且肩膀轻轻抵在他肩膀上，他能明显看到杨言的肩头比他高，他惊讶得转过身来，“你长高了？一个暑假就长这么多？”

杨言得意的昂着下巴，神气扬扬，“是吧！我现在都一八零了。”

彭可瑞蔫了神气，只低声道：“那我也不是最矮的，我是咱班第四高。”

彭可瑞的个头在班上也是排得上号的，毕竟平均身高就那么高，很多男孩子并不到窜身高的年纪，一米七几也算可以的，凭什么说他是最矮的。

钟宇辉仗着自己暑假里还蹿了两厘米的个子用手掌压着彭可瑞的头顶，“反正最后一排现在就你最矮，长得好看也没用。”

彭可瑞咬牙踹了钟宇辉一脚，刚好踹在膝窝里，钟宇辉差点没跪下去，等他想回头抓人，杨言已经拽着彭可瑞的手腕跑去了二楼拐弯的地方。

肖樊和肖奇幸灾乐祸的笑声在楼道里荡来荡去，钟宇辉哪里肯咽下这口恶气，扭头就给了两肖一人一巴掌，“笑屁，你多高，你多高？”

两肖闭了嘴，彭可瑞在二楼把着栏杆，特别欠揍，故意呲着牙齿，“还笑话我，略略略~”

肖奇是个老实人，矮下去那么几公分，又被人学了兔牙，脸红的像柿子，钟宇辉还想火上浇油来笑他，肖奇直接学着彭可瑞的样子给他膝窝里猛蹬一脚，飞速折返往教室里跑。

钟宇辉一连吃两次同样的亏，追过去逮人，几人便在楼道里打起来了。

楼上余德清浑厚的嗓音适时响起，“钟宇辉你是不是屁股长茧子了？”

钟宇辉叠起两只手，乖巧的跟在肖樊身后去搬书。

搬书回来的路上报复计划被余德清骂了回去，“就你闹，等下回去就告诉你妈，说你上次分班考考了个倒数第一，差点跌到七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