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潘序拖着酒瓶，示意彭可瑞放下杯子，特有礼貌的给他斟了满杯，“恕我眼拙。”

彭可瑞赶紧自谦，两根手指抬着瓶口不让往里倒，“也喝不了这么多。”

潘序乐了，沿着三指高的酒杯三分之二的地方划了一指尖，“记住了，你的酒量是一两，啤酒。”

彭可瑞只笑，不语。

好歹两个人一上午走出来的情分还在，潘序有心破冰，一句玩笑话终于了却了陌生感，彭可瑞咧开嘴点点头，也不知道在认同什么，另拆了一双筷子开始吃饭。

相见恨晚。

这种感觉在彭可瑞小心翼翼的抿酒的时候突然产生的，一经产生就被潘序捕捉了个正着，因为他好不容易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词形容自己这几天的感觉，他就说难怪第一次看到彭可瑞那时觉得心有种往下沉的感觉，原来如此。

一泡尿把肚子撒的空空如也，两个人饿过了头，一碗薄笋肉菇汤暖了胃食欲大开，跟着一筷子两筷子痛快的吃了起来。

主要是潘序吃饭的样子太带劲了。

不像想象中那样狼吞虎咽，动作却是极爽快的，下手不停顿也不挑，三两下拨开配菜插进菜里，甭管夹起来多少他都一口囫囵吃，然后一边鼓着腮帮子细细的嚼着，一边伸出筷子去捉别的菜色，将骨头或者不吃的配菜端正的吐到旁边的碟子上。

而且连筷绝不夹重复的菜，以是于彭可瑞看着他七筷子将每个菜都尝了搁轮回，最后喝了一口汤。

很有步骤，很有规章，很有讲究，气势磅礴。

这样豪爽的吃饭方式彭可瑞前所未见，看着潘序吃饭他连自己扒饭的动作都忘记了，眼珠子跟着潘序的筷子来去八百回合。

潘序大快朵颐完一轮终于想起来喝一口酒，抄起杯子朝彭可瑞举了一下。

动作很快，酒随着潘序的动作在透明的杯子里划出一道优雅的起落线，彭可瑞立马端起杯子也举了举，却不知为何潘序突然笑了他，没等彭可瑞反应过来还他一个笑脸，潘序已经端起了碗，继续第二轮的吃菜。

七碗大菜，愣是吃的全部只剩下葱姜蒜辣椒，彭可瑞看人吃饭入了神，除了给大哥大涮菜，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一碗光米饭，而潘序的那碗饭，从最初给他到最后放下只是面上多了一层油，他并未吃过米饭。

彭可瑞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潘序不挑食的，他只是喜欢喜荤多过喜素。

“这菜……”潘序吃饱喝足，翘着肚皮把自己晾在椅子上，疲惫感和饱腹感一同席卷上来，加上一打啤酒的微醺，潘序有些犯困，双眼迷迷，“有些太辣了。”

彭可瑞扒拉着盘子里的肉沫子下饭，抓紧填饱肚子，“这还辣啊，我看都没辣椒。”

潘序欲言又止，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打了个嗝：“也是，辣才够味。”

“……”

这顶多是下一道菜沾了上一道菜串味了导致带点辣星子的程度，难怪潘序不吃自己炒的菜，原是个不能吃辣的。

这人还挺精贵的。

两人吃的肚皮浑圆，就连连日来食欲不振的大哥大都吃的肚皮沉甸甸的，彭可瑞差点就没抱得动，得亏潘序伸手扶着一人一狗才没抱成团从楼上滚下来。

下楼的时候彭可瑞终于鼓起勇气拽住潘序的衣服，“我来结账就好了，谢谢你陪我去借书。”

他回来的路上取了钱，兜里揣着一百二十块巨款。

潘序以为他要刷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却握紧了拳头，心里头默念着：大不了分一点赃给人家，抢了记得往右边跑，右边人多。

可拽到收银台前面，老板娘敲了敲包厢的点菜单，说：“一共335元，熟客了吧，给您抹个零打个折下次再来哈，收您310。”

“335！？”彭可瑞绕道挤进了潘序身前，“335？”

老板娘笑着解释道：“捞了四斤的鲢鱼，是会贵点，如果吃不完的话下次建议点两斤的。”

……

全吃完了……

难怪鱼头那么大，大哥大一嘴都吃不下。

彭可瑞咬着下嘴唇大脑飞速运转。

有想过可能会不够，可没想到会少这么多，一半都付不了。

潘序适时提醒道：“你可以刷卡的，对吧老板娘？”

老板娘笑嘻嘻的说：“当然可以。”说着从柜台的木挡板下面拿出来一个POS机。

彭可瑞无助的抬头看着潘序，都不消他说话，潘序已经看出来他脸上写着“没带卡”三个大字。

正当彭可瑞纠结如何开口时，潘序从他头顶伸出去几张百元大钞，老板娘眼疾手快直接略过了站在前面扒着台子欲说不说的彭可瑞，找钱打票“欢迎下次光临”一气呵成。

潘序把零钱和小票一起塞到彭可瑞手里，总觉得有趣，“呐，给你检查。”

“检查什么……鱼155！米饭还要钱，我吃了三碗，你那碗一口没吃啊，一次性杯子还收钱，超市三块钱一沓有二十个呢。”

彭可瑞胡说的，他不知道超市什么价钱。

潘序抿着笑，朝马路对面去了。

彭可瑞牵着大哥大，大哥大跟着潘序，横过一溜的进了超市。潘序又去买拖鞋了，彭可瑞守在超市门口的侧边和大哥大蹲着聊天。

到家潘序立马洗了个冷水澡砸床上休息，彭可瑞也早早收拾完关上大门在客厅整理课本给预习资料分类。

潘序很少睡这么早，八点不到就自然醒了，他一瘸一拐的起床洗漱，回房间的时候看见昨天那张335的小票被端端正正的贴在了两间房门之间的木梁上，价钱的地方用圆珠笔圈了起来，旁边四个笔锋利落大气飘逸的小字：一顿大餐。

这张小票算是收获了潘序到这儿之后最大的一张笑脸，他扶着墙静默的笑了好一会儿，忍的肩膀都在抖动，满脑子都在幻想彭可瑞写这几个字的时候该是多么咬牙切齿的表情。

也不错。

从现在开始到七月底，潘序拥有了一段精确而且漫长的无所事事的时间，也可以说这段时间独属于他自己。

没有工作，他必须完全放空自己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没有公司，爷爷把他支出来就意味着不想要他管公司的事情。也没有唠叨，二姑估计都不知道他已经被流放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朋友、应酬、宴会……他彻底落闲了。

潘序盯着脚背上的水泡，开始琢磨怎么打发这段时间，当他看到对面空白的水泥墙面时，一个灵感突然迸发了出来。

装修一下房间呗，应该比出去租房子便宜吧。

说干就干！

潘序从床上跳下来，差点因为脚底板的水泡而栽在水泥地板上。

彭可瑞和大哥大溜达玩一起回来了，手里提着诊所的小袋子，看见潘序虚着膝盖蹲在地上，“是不是很疼？”

潘序一口凉气还没倒吸完，忍痛点了点头，早上起来的时候因为腰酸背痛还格外注意脚底有泡避开点，刚才得意忘形一脚下去，怕是已经把水泡给踩破了。

彭可瑞给大哥大取了止咬笼，换了最长的牵引绳拴在楼梯墙面上，去洗了手回来，让潘序坐到客厅的椅子上，“上个消炎药，两三天就结痂了，容易好的。”

潘序并不是很信，痛感没消失，他连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彭可瑞半蹲在他床沿前边，皱着眉端着他的脚思考。

彭可瑞怎么也不信，走那么点路潘序一只脚上可以打起八个泡，脚背上四个，前脚掌两个，脚窝子里还两个，不过有大有小，脚背上的最大，脚窝子里的最小，这人走路得多用力。

两只脚加起来十四个泡看起来壮观惨烈，给彭可瑞忙够呛，多买点留着备用的那点创口贴和云南白药都用完了。

“疼吗？”

彭可瑞挑破第一个水泡的时候问了潘序，当时潘序满脑子都是一脚踩彭可瑞脸上能不能把他踩死，他觉得这个想法多少有点不是个人，便忍着剧痛说了不疼。

“哦。”之后彭可瑞的手法就愈发粗狂，直接歘的一针迅速盖上一张纱布吸干组织液搭上一张创口贴。

“弄完了，你活动看看。”彭可瑞站直看着潘序，模样认真像个大夫。

潘序听话的转了一圈脚脖子才反应过来，“又不是筋骨不行活动个屁。”

“哈哈啊啊哈……”彭可瑞大笑。

潘序见他高兴，趁机说：“我爷爷给你那张卡，你给我呗，有大用。”

彭可瑞立即收起了笑声，无话可说那样将嘴唇抿成一条细缝耷拉着，顾不上收垃圾直接走了。进了房不算，还轻轻把房门从里扣上，没几秒钟又开出一条缝，彭可瑞的嘴对着门缝，“大哥大。”

大哥大懒散的挪动着身躯挣开锁住肩膀的布套，路过时，用“真不知好歹”的眼神瞅了一眼潘序，等大哥大进房去，房门立即扣上了，彭可瑞甚至没悄悄的，而是重重的把里面的锁扣推到插销里，啪啦一声。

潘序：“……”

潘序：“你有没有良心？这脚为谁伤的！”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