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肖筱专业的舞蹈动作，彭可瑞又打起了退堂鼓，“和你一比我太不专业了，很多动作我根本做不了，要是照你刚才那个难度，我恐怕……”

“没关系！”肖筱立马敞开笑脸，信誓旦旦：“你的动作不会设计的很难，你去年会的那几个动作，垫脚，起跳，旋转，竖叉，完全足够了，我们不单纯是跳舞，有情景。我妈妈难得今年过年提前回家了，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赶得上看我的汇演，我想好好跳个舞给我妈妈看。”

彭可瑞又说不出话了。

很难得有人主动找他帮忙，而且力所能及。

“这样，我的想法是尽量让你的动作简单收敛一点，你把你能做的动作先做一遍，然后酌情加到我舞蹈里面，我今天晚上去找老师编舞，明天过来你再看能不能排练，根据自己情况更改或者删减，这样你看可以吗？”

“我不用当场学的吗？我说实话芭蕾我只学到了八岁，一些硬动作摆一摆而已，腰都不软了。”彭可瑞也说了自己的顾虑。

肖筱很坚持，她生怕彭可瑞这个时候又不帮忙了，“不要紧，你的动作一定一定给你弄的很简单，老师知道是什么情况，不会挑你的刺。我可以再找人分担动作，到时候只要完整的完成了，效果还过得去我们就算成功。”

彭可瑞还能说什么，总之他的顾虑他都表达了，该说的话也说过了，剩下的他只当是帮忙，别的情况他暂时想不到太多。

“行吧。”彭可瑞说。

肖筱松了一口气，拉着彭可瑞不停的说谢谢，收拾了排练课室的东西，和彭可瑞一起放学回家。

到校门口分道的时候肖筱说：“那明天中午下课之后我让师姐来这边帮我们设计动作，明天晚上可以正常排练，时间上有点紧，辛苦你了，如果你有人能帮忙，也可以一起带来。”

彭可瑞哪里有人帮忙，只能礼貌的摇头，保安亭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没等他跑过去，潘序扭头走了。

跑回家，大门还关着，潘序没回家，彭可瑞先去李姥姥家接大哥大。

大哥大匍在李姥姥脚边睡的正酣，李姥姥穿着个象牙白的长款大棉袄坐在门角，似乎也睡着了。

袄子下藏着一个汤婆子，李姥姥的手是暖和的。

她反手握了握彭可瑞发凉的骨节，她听不见，只睁开一条浑浊的缝，挥手让彭可瑞赶紧走。

李姥姥现在都是这样，无论谁来，送什么，她概不领情。

彻底失聪的耳朵让她失去了讲话的兴趣，时间便也在她身上提前终止了。

冬天的风不太讲情面，彭可瑞跑回来攒的热气一会儿消散完了，回去的路上他问大哥大冷不冷，大哥大摇头晃脑的，给行人让路，突然嗯了一声，抬起头望向远方，又低吼了一声。

日光沉沉泛着灰白，长路的尽头，潘序昂首挺胸的迈着大步子，从炊烟中走过来。

有一瞬间，他像是突然出现。

彭可瑞朝着田野喊了一句：“潘序！”

这个距离本应该是听不见的，潘序却摘下耳机耳机，使劲挥了挥胳膊，“来了！”

过于遥远的距离让彼此的声音像一汪火山底无处逃串的气体，向心里的温泉涌了一下，温泉里咕嘟咕嘟开始冒热气。

“大哥大冷不冷啊？”彭可瑞牵着大哥大在院子拐脚等，潘序过来摸了一下彭可瑞的脑袋，蹲下呼噜着大哥大的后脖子。

彭可瑞捏着鼻子学大哥大，“不冷，刚才可瑞也问过了。”

潘序用食指推推彭可瑞的鼻尖，“哟，大哥大这声儿怎么瓮声瓮气的。感冒啦？”

“没有。”彭可瑞推开大门，屋里没进风，竟出奇的暖和，“才十二月，照这个冷法，今年且冷着呢。”

“南方的冷，冷的是骨啊。你试试这个。”潘序从腋下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封口袋，“专门买的黑色，经脏耐磨，咋写作业都不会坏了袖子口你信不信。”

“给我买的？”彭可瑞接过来拆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银色的拉链，俩个大口袋，“这里头能装很多钱。”

“财迷。”

“本来就是。”

“是，穿上，等下我取个十万八万，把你兜兜装满，去做财神。”潘序帮忙拉开拉链把衣服甩到彭可瑞肩膀上，“大小正好，你就说我眼光准不准。”

彭可瑞又不傻，一点也不领情，从领口处掏出来一个吊牌，”这不都写了嘛，M，170-180。”

潘序完全没有被拆台的觉悟，“这不是怕你170穿着会空荡荡的嘛，外面还得套校服，到时候皱成一团，别人以为你偷穿大人衣服。”

“我现在长高了呢。”彭可瑞得瑟的左右晃着下巴，羽绒服的领子立起来遮住了他的肩膀，像个没脖子的晴天娃娃，脑袋里能晃出响声来。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172的我了，我现在173了，长势非常喜人。”

“是嘛。”潘序站直了把彭可瑞拉过来，“比划比划，哪里长高了，你分明缩水了，上次头发沿儿还能到我嘴下巴呢，这次怎么到下巴都够不到了？我看看。”

彭可瑞瞧不上潘序故意打击人那损样，猛的踮起脚尖，瞬间齐平了视线，他看着潘序的瞳仁，鄙视道：“哟，这不是黑眼圈棕眼睛的大少爷嘛，眼圈怎么紫了？我看看？”

说完作势要凑过去看潘序的眼珠子。

潘序：“……”

潘序：“你每次都胡说，我压根没有黑眼圈。”

“那你也是棕眼睛。”

“棕眼睛怎么得罪你了？”

“就是没我的黑没我的好看呗。”

“……幼不幼稚你说说你幼不幼稚！”潘序痛心疾首的抓着彭可瑞的脑袋使劲搓，“看你刚才笑的那么开心，明天有活动？”

“有。”

“我们去哪儿。”

“我去学校，约了同学。”彭可瑞把新衣服换下来折叠起来，原封原样的放回封口袋里，“同学还约了师姐，我们去跳舞。”

一个男生，约了不止一个女生，去跳舞，这几个因素加起来等于

约会蹦迪。

潘序瞬间垮了脸，“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约人去跳舞。”

“那怎么了，你还想跳没人约呢~”

彭可瑞嘴欠欠儿的时候，完全忘了被约的时候的左右为难和不适应，反正能炫耀一下是一下，其他的再说。

刚来时，潘序以为彭可瑞这种常年一个人生活的人性格会很古怪，结果不但没有，熟了之后发现彭可瑞比别的小孩过的都要开心。

比如彭可瑞其实会得瑟，像现在这样过过嘴瘾，还会不停的学他的态度语气用来抨击他。

骂人的时候特别厉害，照顾人的时候却总是面面俱到，能将自己和身边人都照顾的很好。

彭可瑞问他能不能帮帮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答应了，第二天起了早，跟着彭可瑞去学校了。

原来彭可瑞说的跳舞，是芭蕾舞。

肖筱准备的有情境的舞蹈动作加起来共计不到四分钟，前后一分钟是她的纯动作，毕竟一开始就是她的独舞项目，要表现的也是她。

男方的动作比较基础，中间的两分钟肖筱改成了小剧情，男女的动作难度基本统一。

基本动作加上剧情互动，请来的师姐原来不是指点修改动作的，是来当台柱子的。

这个台柱子就是字面意思，两位师姐站在原地，只更改手部动作，配合表演者演绎天鹅心如针扎的煎熬和辗转反侧。

故事的梗概简洁明了，前一分钟基本动作两只天鹅相遇，女方因为情感因素复杂动作也复杂还要演出心态变化。

中间一分钟多钟纠结阻挠艰难险阻，双方度过痛苦的猜测期。

后一分钟女方终于得偿所愿情绪主要是开心和激动，动作大开大合。

作为不上进的男天鹅，彭可瑞则只要平淡的高兴仰望白天鹅即可。

平淡的高兴意味着一分钟把转圈劈叉抬腿横挪等能做的基本动作全做一遍，然后接住因为欣喜若狂从天上降落下来的白天鹅。

落幕。

肖筱很给面子的没给彭可瑞加任何难以完成的大动作，就是属于他的一分里有个动作他需要在台柱子身上转三圈起承转合表达翘首以盼，有接近三十秒都在人家师姐身上，所以他需要现在测试一下能不能行。

彭可瑞脱了外套，和肖筱一起把完整的动作粗略过了两遍，抬腿让师姐握住然后手撑着手收了一下腿，巧劲之下师姐倒是很轻松的把他举起来了。

可完整的动作试验时，他只撑着师姐的肩膀转了一圈师姐就站不住了，不是往前跑就是往后倒，更别提他紧接着还要在师姐的肩膀上做类似倒立的动作。

学这个的形体纤弱为主，可彭可瑞毕竟是男生，他再纤瘦也不是专业的，有些巧劲儿他使不上来，师姐能把他端起来任由他转两圈已经很了不起。

最后他们商议了很久要不要把转圈的动作剔除改成落地转，但这样的女方的转圈动作也要相应整改正价，而白天鹅原本落地转的动作就很多，再转的话很难保持协调性，显得重复冗杂。

一个多小时的争议之后，肖筱想了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她去找一个师哥来。

可这件事情没那么好办，可能还会耽误一点练习时间。

彭可瑞穿好自己的外套，让肖筱稳住心态，“基本动作其实我找道具练一练，最后换成可以承受力量的人就好了，你不是想表演好给你妈妈看嘛，如果不出彩，基本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也是考虑这个。”肖筱有些发愁，“那我尝试去联系师哥吧，你看看动作练一练，实在不行咱也不强求，毕竟也是额外加的，不能让你太为难。”

“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要放弃，那我先回去了，这几个动作我都记得了，转圈我自己会想办法练的。”

“或许你……”

“我不认识什么师哥，我的动作是小时候跟我妈一起学的，早就连老师都找不到了。”

“我看你挺熟练的，完全不像生疏了这么久的样子啊。”肖筱知道自己提了对于彭可瑞来说比较过分的要求，赶紧转移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基本的动作其实核心都没有变，我偶尔还是坚持垫垫脚拉拉腿，关键时候糊弄两招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彭可瑞实在经不住夸，连连给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