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抹玄色映入眼帘，长宁激动大喊，“爹爹！”
小姑娘甚至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蹦了起来，一个箭步直扑男子怀里。
景煜见此情景嘴角又是一抽，这女娃娃还真的是……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提前了。
暗夜稳稳的接住怀里的小人儿，轻轻的嗯了一声，表情还是淡淡的。
霍云霄使劲拧了他胳膊一把，小声埋怨道：“哥，哪有见亲闺女还像你这么冷淡的。”
“这位小公子是？”
暗夜没有答话，反而是看向还在一旁站着的景煜。
景煜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简单自我介绍，“在下景煜，是京都的郎中。”
“郎中？”暗夜眉头一蹙，下意识的看向怀里的小人，有些着急，“可是宁儿身体不舒服？”
语气略显焦急，俨然一副慈父的形象。
若不是景煜对长宁的身份已有考量，当真觉得这是对亲亲的父女俩。
只是......
景煜眉眼微敛，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小公子今日在醉月楼坐诊，我想着请他顺便来看看宁儿，无病请个平安脉，倒也放心。”
霍云霄稍作思考，决定还是瞒下那件事。
“原来是这样.......”
暗夜闻言宽了心，对景煜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
“景小公子不必客气，是小女有劳公子费心了。”
暗夜显然没有心思太多关注他，略微颔首便不再言语。
“哥哥赶回越都想来还未用午饭吧？云霄已经备下了饭菜，宁儿可是专门给哥哥酿了桃花酒呢！一会哥哥可要好好尝尝！”
霍云霄看着这对长时间未见父女俩抱在一起，只觉得心酸。
“景小公子可要一起？”
景煜摇了摇头，他们一家团聚吃饭，必然是不想外人叨扰的。
“多谢霍姐姐，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
桃花酒日后还有机会，但有些事情，他必须现在就去确定。
回到景府，景煜就立马唤来程子砚。
“子砚，前些日子托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
景煜看着满头大汗，显然是快马加鞭跑来的男子，他唇角上扬，似笑非笑。
“我说公子火急火燎的叫我来作甚呢？”
程子砚状似没听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仰头一口而尽。
似乎是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杯，这次他坐下来细细品尝，时不时砸吧砸吧嘴，直把景煜看的火冒三丈，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一个不明物体朝程子砚飞来。
“嗷……噗！”
程子砚被吓得一口茶喷了出来，看着落在地上的书，正想抱怨公子怎地如此粗鄙。
就看见景煜黑沉如墨的脸色，程子砚默默咽了口口水，公子今日有点可怕……
清了清嗓子，程子砚终于开口说起正事。
“公子要我调查的那丫头名为长宁，听说是霍姑娘哥哥霍云霆的女儿，但是从小在霍姑娘身边长大。”
“据醉月楼里的姑娘们说，长宁是在八年前突然出现在霍姑娘身边的。”
“话说这霍云霆够不负责任的，把女儿交给亲妹妹养，他就每年在小姑娘生辰的时候回来那几日。”
“要我说啊，与其说这霍云霆是那丫头的亲爹，我更觉得霍姑娘是她亲娘......”
话匣子一打开，程子砚可谓是滔滔不绝，一点不觉得自己聒噪。
“胡说八道什么？”
只见景煜眉头微蹙，显然不满男子这番嘴上不把门的说辞。
“霍姑娘双十年华，那丫头出生的时候她才多大？”
程子砚讪讪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你啊，在我身边做事，怎么就学不来半分稳重！？”
景煜又气又无奈，但显然此刻争辩这个话题也改变不了什么。
“霍云霆可是当年那位霍小将军？”
景煜适时转移话题。
虽然霍家被抄家的时候他不过四岁光景，但他也知道霍家曾有位小将军文武双全，年少有为。
听说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直叫敌军闻风丧胆，一时间风光无限，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
只可惜……天妒英才，结局令人唏嘘。
家族的祸事让这位少年将军就此远离实现抱负的沙场，成为太子暗卫随侍其左右，后来太子突然暴毙，这位少年将军从此销声匿迹……
“没错，霍云霆就是当年霍家的小将军，不仅如此，我还打探到了一件大事！”
程子砚肯定的点了点头，继而神神秘秘地挑了挑眉，一副快夸我的表情看着景煜。
景煜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白眼，“赶紧说！”
“醉月楼里有个姑娘说，霍云霆将孩子送到醉月楼的那晚，她刚好经过霍姑娘的房门，听见霍小将军怒喊他女儿不能姓霍，还说什么她母亲身份低微不配进他们家门之类的。”
程子砚不知从哪里掏来了瓜子，坐在椅子上二郎腿一翘，开始边磕边吐槽。
“公子说这霍云霆是怎么想的啊？就算长宁母亲出身不好，好歹也给他生下了长宁这个闺女。”
“还有，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们霍家早完蛋了好吗？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豪门贵族呢！看不上这，看不上那的，啊呸！”
程子砚吐出一口瓜子皮，接着吐槽。
“而且啊，这霍云霆把女儿托付给霍姑娘后，一直在外不知道干些什么，只有在女儿生辰这天才回来一次！”
“也是可怜他这小女儿了，没娘爹不爱的，幸亏霍姑娘良善，可惜了……啧啧啧……”
程子砚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同情起了霍云霄。
只有景煜听完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里有什么故事，是哪里不对呢……？
“八年前……”
似乎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景煜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醉月楼后院。
“爹爹！快尝尝，这可是宁儿亲自酿的呢！”
长宁双手托腮，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暗夜。
暗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宁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说着眼睛里竟有了泪光，模糊中小丫头与多年前的故人重合，相似的容颜，娇俏的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
“长宁长得倒是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
这是哥哥第一次在长宁面前提起她的母亲，霍云霄也是一愣。
长宁看出了提到母亲会让爹爹伤心，很懂事的没有追问娘亲的消息。
暗夜随即笑了笑，“爹爹真是的，说那些干嘛呀！来，让爹爹尝尝宁儿酿的酒！”
“嗯……真好喝，是不是喊你姑姑帮你了？”
暗夜给自己满上一碗一饮而尽，一股甘甜淌入心扉，笑着打趣长宁。
许是太久没有和父亲互动，长宁竟觉得自己与爹爹有了些生疏。
小丫头只好红着脸呐呐开口，“是姑姑愿意帮宁儿的。”
霍云霄兄妹俩闻言一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宁儿，去厨房帮爹爹看看午饭好了可以吗？”暗夜有意支走长宁。
长宁不觉有它，帮爹爹跑腿她可开心了，答应了一声就蹦蹦跳跳离开了。
“哥哥可是有话对我说？”
霍云霄低声询问，她的哥哥她最了解。
暗夜低叹一声，望着长宁离开的方向，心中愧疚，“云霄，这些年辛苦你了。”
“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宁儿也是我的侄女，我怎会觉得辛苦？”
霍云霄这话说的很走心，她真的从来没觉得宁儿是累赘。
暗夜闻言心中一痛，自从父母去了以后，只有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了，而他身负使命，无法陪伴在妹妹身边保护她，甚至还把长宁拖累于她，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杨政渊，杨世子这些年可还找你？”
暗夜又倒了碗酒，想起刚刚在楼外看到的人影，貌似是故人。
“这些年里他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一趟，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霍云霄微微叹气，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命。
暗夜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想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霍云霄抬起胳膊轻轻擦拭了眼角，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关系的哥哥，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云霄……”
暗夜乌黑的瞳孔溢出悲伤，嘴角下撇，这一世……终归是他欠妹妹的……
妹妹本该快乐长大，然后幸福出嫁，她应该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和她爱的男子相伴一生……
而他，也本该血洒沙场，戎马一生，只是，这一切早已成了奢望。
在霍云霄很小的时候，霍家就为她与那杨国公府的大公子定了娃娃亲，两家私交甚好，霍云霄与那杨政渊也是情投意合，青梅竹马。
只是没想到，突来横祸霍家满门抄斩，为了避嫌，杨国公府退了婚，云霄的这门婚事也就此作罢。
倒是没成想那杨政渊竟是个专情之人，成年后说什么都要娶云霄进门，否则终身不娶。
杨国公夫人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让云霄进门，母子俩就这么耗了好几年。
暗夜也能理解为何杨国公夫人一直不肯松口，世家大族本就看重家世门第。
霍云霄一来是罪臣之女，二来又待在青楼这么多年，清白什么的，容易落人口舌。
哪怕赌上儿子的幸福和子嗣，杨国公夫人也没有妥协，对于她们这种官家夫人来说，夫家荣辱才是她们心里的第一位。
不想再提起对方的伤心事，兄妹俩又闲聊了几句关于长宁的趣事，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长宁也在这时回来了，“爹爹！姑姑！饭已经好了！”
暗夜起身单手抱起长宁，三个人愉快的前去吃饭。
“哥哥这次打算在越都留多久？”
饭桌上，霍云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暗夜的碗里，她记得哥哥最喜欢吃娘亲做的红烧肉……
暗夜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含糊着：“也许会多留几日吧……”
霍云霄笑着点头，“那敢情好！”
哥哥能多陪宁儿几日，想来宁儿也是极其开心的。
果不其然，只见长宁杏眼弯弯，像条小泥鳅似的从凳子上跳下来，钻进了暗夜的怀里。
莲藕般的小胳膊挂着暗夜的脖子上不愿松开，开心的摇头晃脑。
暗夜看着怀里活泼好动的小丫头，心里百感交集，面上还是露出宠溺的表情，任由小丫头在他怀里上蹿下跳。
其乐融融，他多希望，这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