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过饭，霍云霄便提议带长宁去逛逛市集，听说今夜城里会有庙会。
长宁闻言开心极了，长这么大，爹爹还没有带她去玩过呢。
说着她就牵着暗夜的手往外面拉，“爹爹，去嘛去嘛。”
暗夜想了想，长宁长这么大他确实从来没有带她出去玩过，也没送过她什么礼物，于是点头表示答应。
于是就出现了，长宁左手拉着暗夜，右手拉着霍云霄，像极了一家三口，惹来街上人的频频侧目。
霍云霄脸微红，虽然有些不太自在，可看着小丫头兴趣盎然的样子，她不忍扫兴。
庙会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长宁对街上的一切都很好奇，东看看西瞅瞅，逢熟人就抱着暗夜说，“这是我爹爹！”
霍云霄不禁微微红了眼眶，长宁真的很懂事……
这条街上的小孩子总说长宁是没爹没妈的野丫头，这些长宁看似不放在心上，但她知道，长宁会难过，会私下里偷偷地哭。
她无能为力，只能尽她所能加倍地对长宁好。
这一天，长宁玩的很开心，爹爹给她买了小糖人、兔子灯......还有好多好多可爱的小玩意儿！
最主要的是，她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有爹爹的！
他们以后不会再说她是野丫头了……
这么想着，长宁伸手，“爹爹抱！”
暗夜轻笑，半蹲下来将小丫头抱起来，问道：“宁儿可是累了？”
长宁揉了揉眼睛，虽然有些困倦，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死死搂着男子的脖子。
生怕一松手，爹爹就走了。
困意袭来。
“爹爹......不要离开宁儿......”
这般呓语着，终是抵不过困意，小丫头脑袋一歪，缩在男子宽厚沉稳的怀里，沉沉睡去……
看着熟睡的小丫头红唇微张，鼻尖微动，活像一只吃饱喝足然后打盹儿的小猪。
暗夜轻笑，“倒是可惜了，庙会还没逛完呢。”
“今天许是真的玩的太累了，哥哥你听，她都打鼾呢！”
霍云霄朝长宁努了努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长宁这时应景的哼哼了两声，吧唧吧唧了两下嘴巴，这下更像一只小猪了，惹得兄妹俩哈哈大笑。
此时走在越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余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暗夜不禁感慨，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很多年后，每当暗夜再记起这一天，只觉得无尽的遗憾。
相聚的时间总觉得短暂，分别总觉得来的如此之快。
“云霄，抱着宁儿回去休息吧。”
醉月楼后门，暗夜把睡着的长宁递给霍云霄。
看着小丫头安稳的睡颜，暗夜不禁有些恍惚。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真的把长宁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甚至一度忘记她真实的身份。
他也曾想过就此放弃，想陪着妹妹陪着长宁，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一世。
可是，有些事他不能忘记，也不能放弃。
“哥哥今夜去客栈休息吗？”
霍云霄接过长宁，轻声询问。
暗夜嗯了一声，每年这个时候回京，他都会下榻客栈。
越都已经没有了他的家，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越都，只因妹妹和长宁都在这里。
暗夜不止一次询问妹妹是否想离开越都，离开这个伤心地，带着长宁，他们一家三口去别的地方生活。
每每这时，霍云霄总是摇头拒绝。
他不忍再亏欠于她，也不忍强迫她离开。
他知道，越都有妹妹放不下的杨世子，同时还有霍家上下几十口人不能安息的亡魂。
当年之事，他不是没有查过，甚至后来有了太子殿下的帮助，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表面看来真就是他的二叔为了钱，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去对那赈灾银做手脚。
但他知道，他二叔这人虽没什么真本事，但并不是一糊涂之人。
霍家世代功勋，虽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京城百年世家，自是家财万贯、不愁吃穿。
祖父向来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他的父亲好武，二叔好文，祖父也从不多加干涉，让儿子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父亲成年后就跟随祖父上了战场，为霍家荣辱更添荣光，二叔则通过科举走了仕途，在户部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后来按照嫡长的原则，他的父亲袭爵后，平时也甚为关照这个胞弟，兄弟俩关系很好。
是以兄弟二人都已成家，霍家也从来没有过分家。
那二叔为何要赌上全族的性命去贪那救灾的银子呢？
霍家满门抄斩的背后，不知又是谁的手笔？为何会做的如此天衣无缝？
然而天衣无缝，恰恰又是最大的破绽。
暗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波云诡谲的朝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步行之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霍家的事他会继续查下去的。
“夜里凉，快回去吧。”收回了思绪，暗夜淡淡开口。
“哥哥一路小心！”
他看着霍云霄抱着长宁踏进醉月楼，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他和妹妹第一次在醉月楼吵架的情景。
当时云霄瞒着他进了醉月楼，他得知后很是生气。
醉月楼那是什么地方？烟花柳巷之地！
若是进去，云霄这辈子就毁了！
他忍辱负重，费了那么大劲保全妹妹，就是为了不让妹妹落入那等龙潭虎穴。
因此他愿意遵旨，哪怕皇帝杀他全家，他也不得不跟在太子身边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
可是妹妹不懂他的一片苦心，说什么也要入那烟花之地。
他气急了，口不择言说道不再认他这个妹妹，霍云霄也是怒气冲冲走的决绝。
没想到多年后，因为长宁，他们还是他们，只是变得愿意理解、愿意妥协了。
曾经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他仰起头望着漫天星辰，不禁感慨，霍家满门逝去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
“爹，娘，你们在天上还好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十六岁的他意气风发，当霍家要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到军营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小前锋搞的恶作剧。
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一棒，拿到圣旨的那一刻，他疯了一样的往京都赶，没想到……还是迟了……
要说没有一点怨恨，那是假的。
哪怕在被赐给太子做暗卫的时候，他也是满心不屑。
他与太子年纪相仿，自诩武功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经常和太子切磋武艺，却是难分胜负。
后来有人告诉他，殿下与他切磋，拿出的只不过三分本事。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与可笑。
殿下宽仁，从不与他计较，反而把他当亲兄弟般对待。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霍家满门抄斩，他本身也在劫难逃，是太子在背后力保他与妹妹。
从那之后，他便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唯殿下马首是瞻，只是万万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暴毙。
皇后娘娘伤心欲绝，他临危受命，彻查太子暴毙一案。
一查就是数十年……至今依然没有线索。
想到一向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殿下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暗夜就止不住的心酸。
关键是他还无能为力……
缓缓走进客栈大堂，暗夜满脑子里还是有关前朝太子的事，没有注意到有人迎面而来。
“霍将军留步！”
来人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份不容拒绝。
暗夜皱眉看向来人，少年青丝如墨，剑眉星目，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抹似笑非笑，淡蓝色的衣袍更衬得他面色如玉，风姿卓绝。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在下不是什么将军！”
这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暗夜一时想不起来。
虽然不知来者身份，暗夜还是生出了一丝戒备！
他已经离开大众视线将近十年了，这京都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才对！
少年轻笑声响起，“在下也许会认错霍云霆霍小将军，但霍小将军的女儿长宁在下应该没有认错。”
说这话时，少年故意加重了女儿二字，引人无限遐想。
暗夜顿时恍然大悟，肯定道：“你是那日在长宁房里的郎中！……景小公子？”
“霍将军好记性。”
景煜夸赞道，嘴角挂着一丝丝弧度，似是称赞又似是讽刺。
暗夜闻言嘴角一抽，好记性个鬼，这小子，变着法骂他呢！真是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
虽然记起了来人的身份，暗夜并没有放下戒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面前的少年在十年前应该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何会认得他？并且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作甚？
景煜看着面前男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不禁觉得好笑。
“听闻霍小将军当年有以一敌百，退敌千里之勇，今日面对在下何故如此紧张？”
“小公子找我究竟有何事？”
暗夜一噎，确实，面前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还不必放在眼里！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暗夜并没有因为景煜的一番话而消除对他的戒备。
“这里着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将军觉得呢？”
景煜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茶状似轻啄，余光不经意间扫视四周。
倒是个谨慎的人！暗夜心想。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他倒是想看看，这景煜能说出什么三七二十一！
景煜微微一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暗夜跟着上了客栈二楼，进了一间上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