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晞嘴角抽了抽，完全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会是这样。
真就字面意义的一“臂”之力啊。
少女踉跄着，很快被保安扶住。
……然后呢？
在场所有人都满脸问号。
而肇事者说完那段话，就大摇大摆地走正门离开了。
甚至很有礼貌地带上了门。
由于对方大概率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俞晞一时觉得，眼下这场面，自己多少该负点责任。
于是，他尽可能柔和地看向维吉妮亚，无奈问道：“好了，请问你本人有什么事情吗？”
“果然和社长说的一样很好说话……”
维吉妮亚不可思议地低声自语了一句。
“嗯？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
但少女没有回应这句话，深呼吸了几口气，双眸逐渐亮了起来。
像是生怕好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了，她语速飞快地说道：
“俞晞教授您您您好，我叫维吉妮亚，是近代物理专业大二学生！非常仰慕您的成果！可以的话能给我签个名吗！”
说完这串话，她似乎透支完了所有勇气，低下头，把脸藏在厚厚的刘海里，再也没敢抬起来。
“可以是可以。”俞晞有些哭笑不得，拿出随身的笔问道：“签在哪？”
“我，我没带……”
摸了一遍浑身的口袋，维吉妮亚看起来急得快哭了：“实，实在不行，您签我袖子……啊我怎么穿的条纹T恤……您不介意的话，节目单……”
“不用了，我送你一个本子吧。”俞晞有些无奈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接待人极有眼力见地将一个记录本递给俞晞。
刷刷几笔签完名，俞晞把本子递给少女，温和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大概没想到对方随和到这个程度，少女有些受宠若惊。
她抱着那个签了偶像名字的本子，激动得脖子都快红了。
这种态度似乎让她有了更多的勇气，只是临时起意，一时权衡不出来该不该说。
俞晞颇有耐心地等着。
他这副态度，别人自然也不敢开口。
反复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维吉妮亚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语气问道：
“请问您，您还有研究生名额吗！我可以提前修满学分毕业！不合适的话读个二专业也可以！”
————
维吉妮亚走进卫生间，用力冲洗自己的脸，想让因过度激动而通红的皮肤降点温。
成功了……成功了！
虽然刚被半坑了一下，但不仅成功要到大佬签名，还成功拜入对方门下，维吉妮亚觉得，自己不仅不会计较那个离谱的辅助方式，让她给俞浠临时发一个月的父上身份牌都没有问题。
至于这位导师坑不坑……维吉妮亚选择相信俞浠看人的眼光。
抱着这种心态，当维吉妮亚出门遇到俞浠的时候，下意识开口喊道：“爹！”
“……哎。”虽然有点突兀，但俞浠还是顺口应了：“孩儿怎的突然行此大礼？”
“我要到签名了！”
俞浠点点头：“这半天没出来，猜到了。”
“父上远见！”维吉妮亚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敢确认般的喜悦说道：“我还拿到他的研究生名额了！”
是想到那位估计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格外关照，但没想到能这么快就答应，俞浠也感到颇为意外。
但，毫无疑问，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恭喜恭喜！”
热烈鼓了会掌后，俞浠想起一个问题：“但那位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他说……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过一段时间，会试着把其他人送一部分回去，另一部分就留在这边，试着建立稳定通道。
“如果成功建立了，我们，我们也可以选择去那边，但至少，我可以拿到他的研究生毕业证，不延毕的话，博士毕业讲不准也来得及……当然，我也很期待去那个世界……”
“那确实很不错啊，苟富贵，勿相忘！”
太过巨大的冲击稍稍冷静下来，维吉妮亚有些困惑地看向俞浠：“你不试试吗？他人给我感觉真的特别好！”
“刚在他面前搞过那么一出，现在去不是找骂么？”俞浠笑着摇摇头，“再等一段时间，估计想去他门下的就该挤破头了。”
这个粗劣的借口很快被戳穿了：“我不信，你要是打算自己也和他产生点交集，根本就不会用那种方式把我推进去！”
“看来，孩儿你有点聪明，但不多。”俞浠叹了口气：“你都发现我俩名字读音一样了，就没想过看一下脸长得像不像吗？我还以为你喊我父上是在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梗……”
听了这句话，维吉妮亚回忆着那位老教授的脸，比对着好友的容貌，下巴一点点掉到了地上。
————
不出俞晞所料，自己收了第一个学生后，这边世界的大学生也集体疯狂了。
没办法，不敢直接接触这个世界的自己，只能从身边人想想办法……
昨天已经直接说过话了，到现在，这个世界也在稳定运行，那应该是和直接接触没关系了。
可以直接接触……那引发那种状况的会是什么？
以及这堆简历……
俞晞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好在维吉妮亚不仅是俞浠的朋友，成绩也确实过硬。
面对雪片般的简历，俞晞直接在征求维吉妮亚意见后，公布了她的成绩单，让人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那份成绩单着实唬退了不少人，但依然有自负天分的迎难而上。
考虑到自己团队的都是老人家了，过不了还得送回去几个，必然出现不小的人手缺口；而这个世界的科技，终究还是要靠这个世界的人去推动。
因此，俞晞也没太过苛求，挑挑拣拣，经过面试，又收了两个学生。此外，还招募了一支十余人的研究团队。
出于对上一个世界种种争端的回避，俞晞仅公布了俞氏不定原理，没有对公众透露更多。
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全无储蓄可言，但面对这个来自异世的科学家，这个世界提供了足够的支持。
三个月后，空腔研究所正式挂牌成立。
维吉妮亚确实如她见面时所说的那般聪明，在多方协商下，已经将毕业时间压缩到了半年内，此时已经提前来到实验室帮忙，外加熟悉环境。
这姑娘的思维活跃程度连俞晞都自愧不如，真正相信了那个“有些人结巴是结巴，有些人结巴是说话跟不上大脑运转速度”。
在遇到有趣议题的时候，她总是那个发言最多的。
而在平时，则因为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飘飘忽忽的，看起来有点呆。
至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没多久就离开近代物理系，从这个学校退学，去了一家知名戏曲学院。
这让俞晞很是惋惜。
“嗯……小浠他，他在不定原理发现……唔，那会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规律崩塌的时候，就决定好了。我劝过压他，还劝过他和我一起来向您投一下简历……”
为了将同姓名读音的两人做区分，维吉妮亚早已在与俞晞的对话中话语中，将对俞浠的称呼改成小浠。
她的声音低落了一会，很快又带上了点好奇：“教授，您说，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接触太多真的是禁忌吗？”
然而不管在哪个世界，这个命题的相关研究，都还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或许，连这个世界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那个世界有我吗？她叫什么名字？”
俞晞思索了一下：“不知道，只能说我没接触过。”
“那一定是没有了。”维吉妮亚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不然，我一定会试着拜入您门下，或者加入您所在团队的！”
这句话让俞晞想起那个变成学生的师妹，笑了起来：“说起和你一样，名声起来后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的，倒是有个女孩子。”
“她叫什么呀？”
“粟粟，很可爱的名字。”俞晞的声线低了点，话里带了点回忆：“我的成果公布没多久，她就拜入我导师门下，读的研究生……后来，她硕士毕业后，我俩导师退休了，她博士直接跟的我。”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还在做相关工作吗？这次没来吗？”维吉妮亚的问题总是一串串地往外冒。
“留我研究团队了，但没来。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一趟不知能不能回来的旅行付出一切。”
“也是……”维吉妮亚有些出神地想着，语气又流露出走神特有的飘忽：“如果我有机会去教授您原本的那个世界，在没法确认返程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肯定也得多掂量掂量……”
“连我都等到土埋脖子的年纪，才敢交代完事情来尝试。”俞晞笑眯眯说道。
“说起来，小浠他和您年纪差那么大……会不会是因为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啊？”
“你没说的话，可能有很多原因。但现在，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你猜这位。”俞晞笑着指了指上面，代指自然规则：“会不会采取你这个解释？”
“好神奇啊……”
维吉妮亚的声音里带上了由衷的向往。
已经体验过多米雷克所说的大团队不好带，俞晞即使对这些人也没完全透露自己的成果，暂时还只在带基础研究。
而现在，他从当初的隐瞒里，得到了验证另一种可能性的机会。
——为什么那些理论，几乎连解释都已经有人完善了，但在自己之前，就是没人提出呢？
看着一边思维跳脱眼神好奇，表情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的少女，俞晞的内心紧张了起来。
自己已经给那边的世界带去太多改变。
那这个世界，在自己这个已经知道一切的人引导下，是否可能让一个原住民，再次半独立地发现那些疯狂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