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又再次响起。
当叶茉莉蹬着高跟鞋走进教室时,学生们看到开学典礼讲话台上最漂亮的女老师竟给自己班级带课,几乎都乐开了花,有个别大胆的男生,甚至将手蜷在嘴边,吹了几声口哨。
许茉莉同时担任三班的语文和英语老师。
她在上语文课时发现,学生们大多都能跟得上,学习热情也很高,尤其是当她拿文言文和古诗词来考察学生基础时,有一个女生表现得十分出彩亮眼,她的问题几乎都能回答得上。
仔细看那女生答题时,似猫般的圆形眼、梨涡……她细细观察,除了肤色被晒得近小麦色,面前的女生长得也很出彩亮眼。
叶茉莉只觉得她越看越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一问名字,说是叫“凌枝月”,是先前自己并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于是她想着大概是自己记忆出现了差错。
看到学生语文课上的表现,叶茉莉很是欣慰。
接下来是英语课。叶茉莉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讲着一口流利标准的美音,拿下英语课肯定也不在话下,至少之前她是这般认为的。
等到了英语课,才彻底傻了眼。
她上英语课时极富激情,但学生们却都像蔫了的菜叶子,偃旗息鼓。
让他们读单词时,都读得十分别扭,一问才知道几乎都不认识英语音标,词汇量也十分匮乏,语法更是一窍不通。
这哪是盖高楼啊?这是要打掉地基重建呐!许茉莉有些抓狂。
终于,开学第一天的上午结束。
面对突然难度加了倍的高中新知识,学生们迈向食堂的脚步都有些沉重。
等吃过了饭,学生们又都一溜烟地跑到宿舍休息,若是有关系好的同学在住宿,那就两个两个挤在一张床上午休,若是一个住宿生都不认识,那便回到教室趴在课桌上将就一下。
凌枝月和王朵朵的许多初中同学便是住宿生,虽然都被分在不同班,但三年相处的情谊很深,因而她们两很轻易地便蹭到了床铺。
但凌枝月一想到下午还要连上两节物理,还有历史和地理,她顿时觉得头上松软的枕头都变硬了。
*
也许是那天午后的阳光太过舒适惬意,所以凌枝月睡得特别踏实。
她是被一声尖叫声吵醒的。
她翻了翻身,还想接上刚刚的美梦。
“快起来!快起来!下午一点十分了!”睡在下铺的王朵朵大声地喊道。
听到这句,全宿舍人才腾地一声坐起身。
北河中学一点钟开始上下午课,她们已经迟到了。
四人间的宿舍,足足睡了八个人,此时都作鸟兽散,踢里哐啷地跳下床,朝教学楼方向奔去。
王朵朵在前面快速跑着,她满脑子只想着跑得再快些再快些,迟到不仅会在任老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最重要的是,耽误了课可不好。
而身后的凌枝月只是轻轻地颠着步,不疾不徐地跟着。
宿舍离高中部教学楼并不近,王朵朵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地,她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月月,咱迟到……就迟到吧!”王朵朵眉眼皱在一起,大口地喘着气。
凌枝月身体并不疲累,这点距离对于跑惯山路的她,只是小菜一碟。但能够多休息一阵,她还是很高兴的。
就这样,她们原地休息了五分钟,才又向教学楼里奔去。
终于到了教室,大门只是虚掩着,屋内鸦雀无声,凌枝月透过门缝,看到同学们都在低头写着什么,但并没有看到任无双的身影。
她转头朝王朵朵使了个眼色,二人以为老师不在,都觉得真是天降狗屎运。
凌枝月和王朵朵将门往里推开了些,猫着腰挤进了门。
王朵朵头也不回地往座位上走去,凌枝月则转过身轻轻地将门掩上,正准备回座位时,便听到了一声严肃的“站住”。
这个声音正来自她的身后。
凌枝月心想,真是没想到这任老师看着很随和,但实际却有些严厉。
她慢慢地转过身,看到面前的人时,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江胜寒正靠在班级角落的一片墙上,门朝里开时恰恰把他挡住。
只见他双手抱臂,看到凌枝月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又立时掩饰住了情绪,神色淡定地看着面前两道偷偷摸摸的身影。
他冷冷开口:“站在外面去。”
凌枝月和王朵朵神情尴尬,相互对看一眼,朝教室外走去。
她们在外并排低头站了许久,终于,一声下课铃响起,楼道里不断涌出课间休息的学生,看见她两站着先是一愣,后又直接不加掩饰地笑着。
她两的头又低了几分。
身后三班还迟迟没有人出来。终于,教室里面传出了响动。
夏颂阳第一个走了出来,他朝凌枝月和王朵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朝身后使了使眼色,便抬腿去洗手间了。
紧跟着,江胜寒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两个埋着头的女孩。
微启唇道:“抬头。”
两个女孩立时抬起头,但并不敢看他,眼帘又垂了下去。
江胜寒拿起全班的花名册,看着名单上剩下两个未打勾的名字。
他出声照着念:“凌枝月。”
念罢便在两个女孩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似是不知道这个名字属于谁。
凌枝月咬了咬脸颊肉,方才举起右手,开口道:“是我。”
江胜寒轻点点头。
王朵朵慌忙抬头瞟了一眼,她看到江胜寒眼睛又扫向花名册,忽地放在裤缝一侧的手握紧成拳。
江胜寒看到花名册上另一个名字:王多娣。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江胜寒并没有念出那个名字,而是直接抬眸问面前的微胖女孩:“你叫什么?”
王朵朵眸色一动,霎时松了拳,心中突然对面前这个看着很严厉的年轻老师升起一股好感。
她咧起嘴,不顾眼下的尴尬处境,甜甜说道:“我叫王朵朵!老师可以直接叫我朵朵!”
江胜寒轻点下头,拿出两份试卷递到了她们两人手上。
“今天回家独立做完这张卷子,明天一早交给我。”说罢便转身走了。
凌枝月低头一看,竟是张物理摸底试卷,她打初中起就对物理一点都没有兴趣,顿时有种想晕过去的冲动。
王朵朵则跃跃欲试,她一向学习态度很认真。
两人进了班,便听见全班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猜咱们班主任是善良美丽大方的叶老师!”何鹏大声喊道。他是班里中考成绩最后一名,但因性格活泼,人缘颇好。
“不对,我猜一定是随和爱笑的任老师!”吴静静说罢,脸颊飞红,还羞涩低头笑了起来。
班里霎时因为“班主任是谁”这个议题分为了两派,各有各的理,一时炒得热火朝天。
角落里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要我说,只要不是‘凶神恶煞’的江老师就行。”
班里立时安静了两秒,又忽地喧闹起来。
“是啊,哪有新开学,老师进班二话不说,先拿份摸底试卷给人做的?”
“凌枝月和王朵朵迟到半小时,他直接让人在教室门外站了两大节课。”
还有女生小声附和:“就是,虽然江老师长得最帅,但自打一进门便没笑过。”
……
显然,他们都在吐槽江胜寒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只有抓紧写卷子的王朵朵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江胜寒当班主任就挺好。”
说罢又呆呆地定了几秒,像是想起了什么,浅浅笑起来。
凌枝月停住了笔,向后瞥了一眼。
她只觉得,今天的江胜寒很陌生。
之前认识的他,阴郁、寡言,但会哭、会笑、会关心人。
而今天见到的他,懒散、自信……冷漠,整个人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许,这都是他?
*
大课间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有些畏缩的身影走进了教室。
他长着一张方脸,皮肤有些黑,鼻子上架着很厚的眼镜,年岁比起江胜寒他们看起来稍长些,还有些少年白。
三班同学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没打铃便进了教室的老师。
这节课是历史,想必这就是他们的历史老师了。
他拿抹布默默擦掉了上节课留下的板书,推了推眼镜,低头嗡声开口道:“上课。”
似是更加默契,三班同学这次一齐站起来,震耳欲聋地喊道:“老,师,好!”
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到。
台上的老师磕磕巴巴地开口,像是被学生给吓住了:“我……我叫陈松清,一人……嗯……担三职,是你们的历史老师,额,对,也同时……是你们的地理和……政治老师。”
听到这句话,学生们都哇地一声,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得对自己的能力多有自信,才敢一次担三门文科科目的教学工作?
教室里喧闹了好一阵,只见陈松清嗡嗡开口,但声音却被全班压了过去。他又深吸口气,声音才稍微大了点:“那……同学们,咱们……开始,额,上课吧。”
全班同学这才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有些调皮的,互相使了使眼色偷笑。
陈松清虽然讲话时有些磕巴,但讲起课来语言、思路都很流畅,也看起来比方才自信了一些。他讲历史时并不照本宣科,而像讲故事般,很有画面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而上起地理课来时,上来就徒手画了个地球,好似圆规画出来般,全班又惊地开始起哄,他只是低头羞涩地笑了笑。
等历史和地理课终于结束,全班的班主任猜测名单又多了一位,便是这位陈松清老师。
他看起来很好说话,让他做班主任,那他们全班这一学期的生活肯定会舒服许多。
在初中时就是最调皮的胡为,竟然为此开了个赌局。其他学生被他鼓动着,都跃跃欲试,纷纷用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下注。
压注许茉莉的人最多,任无双次之,陈松清也有几票,唯独已被称作“铁面无私”的江胜寒,几要被排除在外。
夏颂阳压了陈松清,他觉得这个老师挺有趣。凌枝月没参与,她一向对赌没什么兴趣。
只有王朵朵凑过去,为江胜寒投上了珍贵的一票。独她压注江胜寒,班里其他人都笑着说她的钱指定打水漂了。
不过猜归猜,赌归赌,课间休息之后便是班会课,班主任是谁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