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热。
由于气温上升,教室的窗户全打开了,但今天平静无风,我们就像被罩在倒扣的金鱼缸里一样。
那晚之后,又或者是我接洁子回家的某晚之后,我和影山变成了见面会打个招呼的关系。倒不是我有什么交流障碍,只是因为对方是影山。
开学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俩就像陌生人一样。不只是我,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影山,你来答。”
化学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一顿,叫出的名字突然和我脑内的名字重合。
吓了我一跳,差点把笔转飞出去。
我在怕什么啊,小野是出了名的成绩至上派,就算走神了,他也不会怪我什么的。
不过影山就不同了。
“怎么了?答不上来吗?”
小野的声音很平淡,仿佛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还要叫影山起来,这算是一种恶趣味么?
不过,我还没有正义到站起来替他回答。
在小野大声发火之前,我对影山打了个手势。
我想想——大概是伸出一根食指,弯曲其他三指,有点像枪的那么一个手势吧。
“B!”
“……Quick。”
影山的声音逐渐变小。
救命,忍不住想笑了。
没想到灵光一现想起来的排球暗号竟然会成功,看来影山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小野那边却没动静。
“怎么了,小野老师?”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托着下巴提醒他,“答案不是B么?”
“不,答案是B。”小野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中的课本,示意影山可以坐下了。
影山坐下之后对我点了点头,大概是感谢的意思。
他没意识到吗?我可是在拿他寻开心啊,我想。
下课之后就是午饭时间。
我和洁子住在一起,我们每天都会自己带便当,轮流着准备。不过她做三天,我则是两天。
洁子做饭超级好吃。
我打开饭盒,里面除了两个饭团以外的地方,全都满满当当地塞着玉子烧、煎牛肉还有蔬菜。
这可是双层的便当盒啊。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饿,叫洁子觉得我饿。
这么大的量足够我吃两顿了。
前段时间还可以带回家当做晚饭吃掉,最近天气变热了,没等到晚上菜就会坏掉。
虽然想过要倒了,但是这是洁子做的,实在太有负罪感了。
我拽住正打算去小卖铺买午饭的影山,拿出抽屉里备用的筷子,微笑着说:“影山,要吃我的便当吗?”
影山:?
影山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洁子做的饭实在太香了,他最终走过来跨坐在我前面那个空了的座位上。
我将便当分成两份,把多一点的给影山。
“谢谢,真的可以吃?”
“嗯嗯。”
影山仍有些犹豫,“你做的?”
我拨动自己盒子里的菜,将它们一一整理好才开动,“是姐姐做的,不过她习惯给我多做,天热了吃不完就会浪费掉……这些够吗?”
影山点点头,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吃饭的时候很沉默。
“啊,忘了告诉日向。”
他低头按了几下手机,大概是给日向发短信。
教室里闯进一个橘子头。
日向找过来的时候,影山诡异地朝他咧嘴一笑,在他冲过来之前大口吃掉了最后一个玉子烧。
他绝对是故意嚼那么用力的。
尽管日向愤怒地揪住他衣领子,但也为时已晚。
日向的眼睛都快变成蛋花的形状了,双手扒着我的桌子,可怜地看着我。
我把筷子反过来,从我的饭盒里夹了一个玉子烧给他,日向张大嘴一口吞掉。
天啊……他吃饭好香。
吃饭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啊!
“好吃吗?还要吗?”
日向飞快地点头。
我捂住心口,被他激起了一种男人并不会有的母爱。抬起手,想要再夹一个给他,手腕却突然被人按住。
“清水,你吃得太少了。”
抬头一看,影山对我轻轻摇头,“不要了,我和日向还要去小卖部。”
说罢,他提着日向的领子,在对方不断挣扎的动作中将人提走了。
还要继续吃小卖部?我看着他吃完后空空的饭盒,感觉傻眼。明明影山看起来很瘦,食量原来那么大吗?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影山将一瓶柠檬味的宝矿力“哐”地放在我桌上,蓝色的包装渗着冰凉的水珠。
“给你的。”
影山头也不回地坐回自己的座位,理所当然地说,“午饭的谢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这天之后,我和影山关系变得更好了。
偶尔他会和我搭上几句话,虽然十句里有六……七八九句和排球有关,例如“清水你打过排球吗?”“你晚上会看我们练习?”之类的。
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大概和我会说的“今天天气不错啊”差不多吧。
这天,影山的话题也和排球有关。
“清水,你。”他一如既往地吃着我带来的便当,咽下最后一口西兰花,“周六的时候想来看IH吗?”
“呃咳!”我呛了一口。
努力将嘴里的丸子咽下去,“什么?”
“你不是也对排球很感兴趣吗?”
我愕然无语。
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呃,我……”
影山很喜欢排球,我说对排球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话,会不会被他打啊?
“是、是有那么一点兴趣的吧。”我含糊地说。
“那你会来吧?”
“哦哦……有时间的话。”
意思是没有就算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影山显然是把我这话当做会去了,他站起来,大概又要去排球部。
自从和影山熟稔了一点之后,除了收到饮料牛奶之类的投喂,我见识到很多认知之外奇奇怪怪的反应,并且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而我大概也因此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就连洁子也会问我,为什么最近我自己做的便当好像变多了一些。
-
周六的时候,我去了IH县内预选赛。
洁子听说影山邀请我一起看IH的时候,也撺掇了我一句。
“比起周六在家学习,不如过来看看吧,就当打发时间。”
我才不用周六学习。
赛场的入口张贴着各校的晋级情况,不过县内预选赛的赛程才刚刚开始,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名堂。
打算要走的时候,我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校名。
——白鸟泽。
那是我原本打算去的学校,偏差值很高,但我勉强能够到吧。不过白鸟泽是封闭式管理,得从家里搬过去住。
我和洁子的父母在外地工作,从中学时就将我们两个留在了宫城县,如果我搬出去的话,家里就只留下洁子了。
她大概率并不需要我陪,反而是我执拗地不想留她一个人。
“乌野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希望高个子别太多。”
有人这么说着,从我身后走过。我看过去一眼,是一群穿着蓝白色队服的球员。
——常波中学,乌野这一轮的对手。
“没事的,都说他们最近没什么了不得的。”
虽然说的是我的学校,但我没有上去理论的兴致,打算找一台饮料贩卖机。
我给洁子发说已经到了的邮件没有回复,估计她现在正忙着吧。
仙台体育馆也挺大的,找到乌野的赛场又花了好一番功夫,等我赶到的时候,两队已经打过几球了。
只是,我倒不觉得来晚了。
不如说现在正是精彩的时候。
球从影山的手中离开,一瞬间落在了对方的场地内,快到我都没能捕捉到残影。
咦?没有打那种被叫做怪人快攻的球。尽管如此,日向的普通快攻杀伤力也很大。
吃饭超级香的家伙就是不得了。
12:25。
第一局的比分是乌野压倒性胜利。比赛暂停的间隙,我找准时机对洁子挥手,她微笑着点点头。
影山举着水壶,顺着她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见到我的时候有点发愣。
什么啊,他不是知道我会来的吗?
虽然是晚到了那么一点点吧,我也冲他挥了挥手。
我和日向也有一口玉子烧的交情,他在影山旁边蹦蹦跳跳地冲我打招呼。
场间休息并没打断乌野得分的势头。
就算是只在体育课上接触过排球的我也看得出来,面对乌野,常波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在第二局第一轮的发球员是影山的情况下,这种局势更加难以逆转。
影山的发球我毕竟是见识过十成力道的。
力量和姿势都无可挑剔,落在常波的场地内时,对面的球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砰!”
排球落地发出了巨大声响,我忍不住将脑袋后仰,尽力无视鼻梁处的幻痛。
无触得分。
一球接一球,我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比赛最终以2:0落幕。
好困,我打了个哈欠,准备下去找洁子一起吃饭。
经过通道的时候,我见到常波中学那个队长在哭。他身上的汗都还没有干透,低着头哭得很惨,眼泪在地上晕开一片水迹。
尽管如此,我的内心毫无波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残忍。
中学一年级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运动比赛不是每个人都会开心的过家家游戏。
有赢就会有输,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好在他哭泣的声音很小,我刚好能装作没看见,低头给洁子发着短信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给翔阳喂饭!
给翔阳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