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叫醒了阎靖。

窗帘隔光效果好，房间里昏暗一片，阎靖往床的另一侧侧目一看，不出意外早就没了人。

楚离的作息比他还兢兢业业。

阎靖没赖床的习惯，即使困倦也直接坐起了身。

被枕了一宿的胳膊酸胀得有些发疼，他一面掀开被子下了床，一面抬手活动了下右臂。

站在床边才发现整个人不着一缕。

他没裸睡的习惯，但昨晚和人闹到凌晨三四点，做到最后阎靖给楚离清理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抱着人躺下便睡了。

阎靖不慌不忙地捞过沙发上的裤子套上，裸着上半身走到落地窗旁。

拉开窗帘，外头终于没再下雨，天边已经升起了一丝金线。

阎靖在落地窗旁立着醒了会神才抬脚去浴室洗漱。

盥洗台上摆着漱口杯，电动牙刷，剃须刀，须后水。

通通一式两份，同款不同色。

毛巾架上叠着松软的浴巾。

仔细看，浴巾的右下角绣了个大写的花体字母YJ，是他名字的缩写。

阎靖来过楚离这里几次，也留宿过，但次次拿的都是楚离备用的洗漱用品。

他对这些不挑，给什么用什么。

昨晚上他哪里有精神注意这些，现下阎靖一目了然。

阎靖双手撑在盥洗台两侧，盯着镜子中的男人看。

蜜色的臂膀上有几道牙印，整齐但深，可以想象咬的人当时受了多大的刺激。结实的背部横亘着一道道新鲜的抓痕。

半晌，阎靖嘴角上扬轻笑了一下。

阎靖没着急洗漱，斜斜靠在盥洗台上点了根烟，他目光淡淡地打量了一圈这偌大的浴室。

楚离房子没他住的地方大，但浴室却改装得极宽敞，安了个巨无霸的浴缸，一旁的玻璃立柜里满满当当装了一柜子的瓶瓶罐罐。

阎靖名下每栋房子里都装了浴缸，但他用上的次数寥寥无几。

他哪有这闲时间。

阎老板的闲情逸致通通都喂了狗。

阎靖走到立柜旁，半蹲在一侧，往柜子里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看得他应接不暇。

阎老板硬着头皮认了认上头的蚯蚓文字。

除了俄语，阎靖对其他外文称得上一窍不通。

他挑挑拣拣拿出几样，没一个认识的。

阎靖嘴里叼着烟，垂头想了两秒，最终掏出手机对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拍了张照片，给私人助理王旗发了过去。

【查查这些是什么。】

顿了两秒，接着吩咐。

【通通买一份送去我家里。】

阎靖做这些做得理所当然。

自然得好似不是在为有可能的同居生活做打算。

毕竟他发现做出这个决定，原来他连一根烟的时间都不需要。

阎靖洗完澡，随意裹了裹浴袍，他懒得系带，大剌剌地敞着走出了浴室，毛巾被他揉成一团，拿在手里草草擦头发上的水，边擦边迈脚打开卧室门去找人。

阳光房需要拐几个弯才能到，几平米的地方堆满了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楚离正搂着小毯子盘腿坐在花堆里剪花枝。

凌乱，蓬勃，一方天地。

楚离听到推门声，抬眸看向来人，一双杏眼闪着窗外日出的光，亮澄澄的，“怎么不多睡会？我都还没做早饭呀。”

阎靖半蹲下把挡路的花一束束小心地放到一旁，好不容易清出一条可以勉强通过的路，把热牛奶塞到楚离手上，学他一块盘腿坐进了花丛里才道，“醒了就不睡了。”

楚离举着手慢吞吞地喝牛奶，阎靖低头去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喉结滚动的速度也慢。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的。

除了那一身密密麻麻新新旧旧的痕迹。

咬痕，吻痕，甚至还有情不自禁时手指用力掐握出来的淤痕。

阎靖伸出手指往他锁骨附近的齿印点了点，“这两天要上镜吗？”

楚离放下杯子，一双眼略带怨愤地盯着阎靖看，好半晌才嘟囔出声，“现在问是不是晚了啊？”

阎靖听他似真似假的抱怨，笑着揉了揉他蓬松的一头栗发，刚准备站起身，就听见楚离小声问，“新闻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昨天接到人回到这里，两人胡闹到了凌晨，楚离一直没问，阎靖便没主动提。

阎靖把额前的湿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了完整的眉眼，无所谓道:“不处理，那是他们的事。”

新闻迄今为止都只报道了齐延和龚慎两个人，热搜实时里的路人们俨然已经把他俩当成了一对。

楚离没他这么大无畏，他是艺人，比谁都清楚舆论的可怕，“我怕会把你牵扯进去......”

阎靖笑，嘴角勾出点自嘲的弧度，他把腿往前伸直，双手撑在身后呈一种放松的姿态，“离离，即便我牵扯进去，大不了就三条新闻:立青老板是gay，立青老板爱人出轨以及立青老板爱人和本人前后出轨。前两条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后一条......”阎靖顿了一下，就势侧过脸，盯着楚离，蓦地笑了，笑里有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不可一世，他掷地有声，“我不会允许它发生。”

楚离看着阎靖慢慢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眼睛弯了起来，“你不想让我卷进去，可是我并不无辜啊。”

阎靖接过他没喝完的牛奶，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在我这里你无辜就行。”

楚离愣了下，阎靖在他怔愣的瞬间站起了身，迈开步子才道:“你继续弄花，我去做个早餐。”

阎靖厨艺约等于没有，长期的留学生活也没能锻炼出他炒三两个家常菜的生活技能。

从前是繁重的学业如今是忙碌的工作，生活琐事的时间成本太高，这一切决定了阎靖在生活上是个相当从简甚至称得上粗糙的人。

他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很少在家开火。冰箱纯属摆设，别说蔬菜水果了，连啤酒都难见到。

而楚离明显和他不同。

阎靖面对着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着各种物品的冰箱，罕见地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臣服于自己贫瘠的厨艺，只拿了培根和鸡蛋，加上吐司，简简单单弄了个三明治。

阎靖三两口解决掉早餐，抬眼望向餐桌对面，楚离正双手捧着个三明治小口小口咬着，吃出了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

他没催楚离，任他慢条斯理地吃，打开邮箱开始处理工作。

阎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节奏，马不停蹄人不歇，坐在对面的楚离却看得有点发楞。

阎靖这两个月偶尔会留宿在他这里，他对这人工作强度的了解总算不再那么模糊。

娱乐圈很多人想爬阎靖的床。

低调，禁欲，英俊，是大众对阎靖的评价。

但凌驾于这些评价之上的，是立青科技的创始人是个让人望其项背的工作狂。

一向自由散漫的楚离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他吞完最后一口三明治，站起身子开始收拾起白色瓷盘，嘴里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很好吃，谢谢。”

话一落音，楚离就想撤回，一脸懊丧，下意识把心里的气给叹了出来。

打扰对方的工作，应该是大忌。

阎靖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脑挪开，掀起眼皮扫了眼人，“怎么这副表情？”

楚离瘪瘪嘴，抠了抠盘子边缘，回答得异常认真，认真得都有点好笑，“我是你的地下情人，我该乖巧懂事的。”

口口声声说着地下情人，面上倒不见任何的难堪羞愧。

阎靖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满眼含笑，“你跟哪儿学的这些？”

楚离讷讷地张张嘴，“上网...搜的...”

阎靖推开电脑，把椅子从餐桌旁撤开些许，朝楚离招了招手，楚离立马放下手里的盘子，拖着小步子眼巴巴跑到了他跟前。

阎靖单臂一抓，把人整个搂坐进了怀里。

楚离个不算矮，181的身高，身材比例尤其好，长腿窄腰，加上一张格外漂亮的脸，当初正是因为这样的硬件，楚离大学时在桐华娱乐打杂，被经纪公司一眼相中，稀里糊涂出了道。

但阎靖更高，193的个子站在人群里简直鹤立鸡群，长期玩各种极限运动所锻炼出来的肌肉结实强健但不夸张，1.5倍的体型差在两人面对面时，足以让阎靖整个罩住楚离。

阎靖低下头，垂眸看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的人，“不用看那些，也不用乖。”

楚离细长的手指勾着阎靖黑色T恤的边角玩，那一小块布料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他边揉边问，“那你叫我往东，我能往西吗？”

阎靖闷笑出声，“昨天学的词，今天就用上了，看来有好好上台词课。”

楚离轻哼了声，双臂揽上阎靖的肩，“这么久了，今天是你第一次给我做早饭。”

阎靖和楚离这“不清不楚”的情人关系开始于两个月前，或许“不清不楚”不够准确，名不正言不顺才更精准。

因为见不得光。

因为阎靖有他正儿八经的爱人。

阎靖轻拍了拍楚离的背，“以后有时间都给你做，不过我会的很少。”说完一手把着楚离的腰，一手托住他挺翘的屁股，单手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两个月不长不短，已经足够让楚离习惯阎靖这样抱他，双腿很乖地分开夹住了男人的腰，嘴不肯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啄一口阎靖的唇。

阎靖直接把人抱去了衣帽间，轻放在了中间的岛台柜上，随即人撤开到一旁，抬起手臂把后衣领一扯，黑色T恤被脱下，大大方方裸着上半身把常服取来，搁在楚离身旁。

宽的肩窄的腰胯，腹部线条随着动作愈加流畅分明，腰间松松垮垮的一条宽松运动裤，位置不经意得刚刚好。

楚离坐在岛台上，静静地看着阎靖慢条斯理地套上白衬衫。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系着纽扣，等系好最上面一颗时，楚离半躬下身子，一把抓过阎靖还没系的领带，将他整个人扯到了身前。

岛台高，但楚离坐在上面仍然比站着的阎靖矮一些，阎靖干脆放松身体，微微弯下腰，眼皮轻耷拉着，目光一直紧锁着眼前的人，一寸一寸地扫荡他脸上每一丝神情。

楚离被他这么近距离的凝视着，一时被盯得耳朵有点发红，他咕哝出声，“给你打领带，看什么看。”

说完揽上阎靖脖子，慢慢把衬衫衣领立起来，领带被楚离循规蹈矩地捋了进去，阎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平日里饱满的唇被他轻轻抿着，神色认真，像是在做一件天大的要紧事。

两人间粘稠的静默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所打破，阎靖没挪开目光，仍停留在楚离的脸上，等他系好领带才不急不忙地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余光一瞥，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

他刚想锁起手机放回去，却见楚离的眼神也落在名字上，他勾唇一笑，点进了微信。

名叫齐延的那个微信头像上面标着个红色的点，未读消息很多，阎靖当着楚离的面点开。

一跃而出的聊天页面看不到阎靖发送的任何回复。

楚离视力极好，轻轻扫了一眼便看了个大概。

今天发过来的就一个地址和询问具体见面的时间。

其他都是以前发的。

状态:未读。

楚离轻轻抬眼瞅了眼男人，阎靖当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眸一低，顺势望了回去，“怎么了？”

阎靖简直明知故问。

楚离不自觉地嘟了嘟嘴，“你最近怎么连他发的消息都不看啊。”

“没必要。”阎靖不咸不淡说完，低着头开始打字回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楚离的后颈摩挲着，阎靖宽大的手掌粗糙，覆着一层薄茧，掌心的温度慢慢渗透进了那一小块肌肤。

【九点。】

他发完便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似乎对爱人的回应半点兴趣也没有。

但对方仿佛并没有感知到阎靖的漫不经心，手机铃声很快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响起。

阎靖扣好皮带，拿过手机瞥了眼来电人，眉头一拧，他冷冽的神色里透出点不耐烦。

阎靖不觉得他和齐延还有电话沟通的必要。

答应见面也不是觉得和齐延还有什么可谈。

他早在决意离婚的那刻起，就已将他俩这份感情归类成了垃圾。

垃圾在阎靖这里是要扔掉的。

做这个归类并不容易，但最终指向的结果都一样，阎靖决心彻底归零。

楚离见他把手机扣在台面，并不打算接。他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今天你要跟他见面？”

阎靖戴上手表，满不在乎地“嗯”了声。

他本可以不再见齐延，阎靖这样的人要离婚并不容易，过去几个月他为离婚提前所做的所有准备已经齐全到能让他全权委托给律师。

他答应去见自己昔日的爱人，只是确保楚离不会牵扯其中。

但阎靖不会在楚离面前说这些。

手机铃声还在响，楚离拿起来举到男人身前，“接吧，要是真找你有事呢。”

阎靖抓住他的手，拿过手机也没放，捉到自己嘴角边，偏头轻轻亲了下，似笑非笑道:“又装大方。”

楚离脸皮薄，被他一句话一个动作整得面上绯红一片。

阎靖终于舍得暂时放过他，按下接通键，“喂。”

楚离没兴趣听他俩的对话，轻轻跳下岛台想溜走，却被阎靖单臂一揽，被整个堵在了男人结实的身体和岛台之间。

想把人推开，却又不敢使力弄出动静，倒是阴差阳错地弄出了点欲拒还迎的架势。

推搡间，楚离衣服领口扯开了点，露出了锁骨上各种旖旎的痕迹，阎靖盯着看了两秒，突然躬下身子，把头埋进了楚离的肩窝，细嫩的肌肤一粘上阎靖的唇，便留下了一串暧昧的红痕。

手机距离近，楚离很清楚地听清了对面人的说话内容。

齐延在说他爸想见见阎靖。

楚离听得心烦想走人，但阎靖的大手正箍着他的腰，他一动不能动，楚离在这种近乎桎梏的境地里，眼皮半阖着注视了会半埋在他颈窝的男人。

“不见。”阎靖喉咙里毫不在意地吐出两个字硬邦邦地应付着电话那头，嘴唇却极缓极慢地一路从楚离的锁骨缠吻到耳后。

啄吻声一声不落地传到了听筒的另一头。

“阿靖，你在干嘛？”对面的齐延一听，一时受刺激罕见失了态，居然直接嚷出了声。

阎靖还没做反应，楚离听到对面这声尖利急促的质问率先蹙起了眉。

阎靖面色也不虞，刚想出声，余光看见楚离出离愤怒的神情，阎靖没再顾上不快，不由得轻笑了下，呼出的气息扑在楚离的肌肤上，痒痒的。

痒得楚离也跟着笑出了声。

笑完，慢慢伸手捧住了阎靖的脸，生怕声音传不过去似的，含住男人的唇狠狠亲了一下。

一脸跃跃欲试使坏的心思。

阎靖似笑非笑看着楚离。

做的事不知羞耻，但脸却已通红。

楚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软绵绵的身体主动依偎上男人，完全化被动为主动，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阎靖的薄唇，笨拙地学着勾搭人。

阎靖眼底眸光陡然一深，完全没再管齐延在说什么，随手把手机一撂，箍上楚离的腰，低头凶狠地擒住了他作怪的舌尖，一路长驱直入楚离的口腔，彼此交缠，彼此吮吸，毫不避讳地索要着他的爱吻。

幸亏曹涛来得非常及时，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擦枪走火。

阎靖头疼似的，向后倒仰，平复呼吸，过了一会，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整理下，我先出去。”

说完粗粗抹了把脸，迈步出去给人开门。

楚离很快跟着出来了，手里抱着一小束包得非常精致的康乃馨，走到玄关旁，抬手给曹涛递了过去，“曹助理，早上好。”

曹涛罕见地有点拘束。

他对楚离算不上熟悉，虽然楚离的履历生平每一条都清晰地印在脑子里。但刻板的平铺直叙和生机勃勃的真人千差万别。

曹涛什么都好，就是见着好看的人容易紧张，何况楚离简直好看得有点让人生畏。

正好阎靖提着公文包从书房走了出来，他一见这情形，边走边解围，也不知这围是给谁解的，“拿着吧，他大清早自己弄的，送给你妈的。”

曹涛亲妈前两天生病住了院，老毛病，不严重。他着实有点震惊，连忙接过感谢。

楚离摆了摆手，很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下阎靖的领带结，凑过身子飞快地赠送了一个临别吻。

楚离想问今天还来这里吗。

但他什么都没说。

阎靖留下句“走了”便抬脚出了门。

大门合上，曹涛才开口，“老板，照片拿到了。”

曹涛一脸尴尬。

他都没想到那种尺度的照片能这么快拍到，明明昨天闹出了那么大的新闻。

阎靖套上西装外套，神色有点无动于衷。他偏头看了会窗外的晨光，一脸漠然，英挺的一张脸勾勒出了一点无情的冷漠。

电梯在持续上行，半晌，阎靖叮嘱，“底片处理干净。”

“嗯，就我这里一份。”

阎靖盯着不停变幻的楼层数字，陷入沉默。

四个月，原来一份感情就能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