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间,张煜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大呼小叫着,其中一人把他打横抱起。
“所以也就是说我这一刀也不算白挨,牢牢做实了魏海的罪行,不管怎么样,当众行凶是绝对不会翻身了。”张煜指着自己的伤口,貌似还颇为得意。
莫不闻低头,勺子在粥碗中翻搅,似乎心情不怎么愉悦。
“照理说当时的情况他也不会翻身了,你没必要为我挡这一刀,他不会伤到我,我也没虚弱到那种程度,病装了大半。”莫不闻说着,把勺子凑到张煜嘴边。
张煜恍然大悟着:“你果然是装病!我说那么大一股海鲜味你不可能闻不到,而且后来也是你抱我回来的吧!”
莫不闻点点头:“其实这个宦官对皇帝还算忠心,不过皇帝和赵凉不对付总是暗中较劲,还设宴邀请了很多不曾听说过的亲眷提拔到京中做官,导致地方欺压非常严重。赵凉也跟皇帝提过很多次了,结果……哼。”
张煜把粥含在嘴里,不知在寻思什么,半响后开口:“我看魏海和皇帝真的是恨我呀,你从身后捂住我的时候,我还听见周围最少四五个人的声音呢,要不是你提早料到他们会暗杀我于是将计就计与我会和,我恐怕早被他们剁成烂泥了。”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但没想到魏海那家伙……”说着,莫不闻表情阴翳。
张煜拄着下巴盯着他,怪有意思的。
“算了,至少这也算驳倒了他东山再起的可能,我想自这之后皇帝行事应该也不会那么随心所欲了。”
“还有,等我伤好之后,就要走了。”
莫不闻瞧他一眼,开口道:“什么时候,我去送你。”
“嗯……”张煜正想着,突然有人进来禀报:“将军,外面有人嚷嚷着要进来见,是……”
还没说完,莫不闻直接道:“不见。”
张煜支起一半身子,问:“是谁?”
“壬家二小姐,说带了很多自己做的吃食,特意来看望。”
张煜笑嘻嘻的对莫不闻道:“怎么,每次我见别人你都拦着,是怕我跟别人跑了?”
莫不闻用手指弹弹他的额头:“乱讲,叫她进来吧,但要是影响你养伤,你又不便讲大可告诉我。”
张煜吐吐舌头:“我这伤好的越慢,不就能陪你更长时间了,好叫你不像个孤寡老人一样,怪可怜的。”
莫不闻“嘶”的一声,恼羞成怒似的按住他的手,照着他脖子上咬一口。
不深不浅的一个牙印留在了雪白的脖颈上。
莫不闻放开他,得意的勾起唇角。然后走出了房间,换做壬芳蹦蹦跳跳的进来。
只见她穿着一件橘色裙子,手里提着一个纹案华丽的食盒。
一看见张煜面色惨白的捂着脖子,微微尴尬的看着她,心里生出一种可怜来。
她忙过去,坐在床前关切道:“没事吧,我听说你在御前遇刺血流了一地,知道了赶忙就来看看你。”
她用指尖碰碰张煜肩上缠绕的细布,问:“疼吗?我看莫将军好像很看重你的吃食呢,方才命人仔细检查了一遍我做的东西,才放我进来的。”
张煜把衣领往上拉拉,尽量遮挡住脖颈上的痕迹,笑着道:“没那么疼了,我没那么娇气,还难为你跑过来一趟。”
壬芳“哼”的一声叉着腰道:“是喽,你养病不知道,最近外面乱的很。不知道从何处突然起了反叛军,势力大的不得了呢,弄的最近朝廷蛮头疼的。”
“还有流言说京城附近有些地方都遭到了攻打,弄的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说不定哪天就攻进京都来了,我父亲都叫我少出门呢。”
张煜若有所思:“谁告诉你的?”
“道听途说,大家都在议论呢!总之你有病在身就更要小心些别外出,想来在府里莫将军定会护你周全。”
反叛军?说起来莫不闻确实说过因为皇帝随意在地方上安插不相干的人,导致一部分民众不太满意,而这些人又不精通治郡治乡之术,把百姓缴纳的钱都中饱私囊,引起民愤倒也不奇怪。
张煜想的出神,壬芳把手在他面前晃晃:“喂,你听没听见!”
张煜猛然回神,看见她这身漂亮衣服突然笑笑:“听见倒是听见了,不过你这身衣裳倒不像是看望病人穿的,你是想见别人吧!”
壬芳腼腆的别过脸:“我……我也是想来看你的,不过是顺路去看看……”
张煜叹了一口气想着,还不知道顺路的是谁呢……
两人闲聊几句,张煜看壬芳也没什么耐性聊下去,索性就叫她去暮飖训练的地方了。
然后张煜就在房间里躺了半个月,本来不用好这么慢的,但据说那把刀伤到了筋骨,表面的伤口愈合了但是骨头上的创伤还没好。
而且偏偏还是右肩,本来就是舞刀弄枪的那只胳膊,只怕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但莫不闻没把这一切告诉他,是他自己从医师那打听来的。
右臂受伤,也就意味着这辈子很难再上战场了,上去也基本必死无疑。
张煜盯着窗外的小雨,冷飕飕的空气刺激着右肩的伤口处有些不舒服,是筋骨受不住的寒。
但没过几天,张煜就背着行礼走了,趁着莫不闻外出的时候自己偷溜了出去,给莫不闻留下一张便纸:安好勿念。
走在出京都城门的路上,他能明显注意到街上的行人确实照平时少一大半,看来壬芳说的对,附近的战乱以及所对应的流言,应该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希望他能顺利加入反叛军吧……
他背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一些干粮和随身衣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要是自己不小心死在战乱中了,至少也算是了无牵挂的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也尽量不让感情左右自己的决断。
他不是没想过陪莫不闻留下来,毕竟能陪在心爱之人身边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呀,但是张煜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时候他越来越觉得命定的路好像指引着他继续往前走,去向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重新坐回龙椅。
或许他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么优秀,但至少超越了曾经的自己,有时夜里他自问:现在的你是否有能承担起一切的能力了?
如果现在让张煜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是我,我必须有。
要完成父亲的遗愿,那他就必须要挑起大梁。就算在千万人的骂声里,哪怕我会成为千古罪人,只要我对得起百姓和人民,我都能承担。
即使中途身陨,但至少我竭尽了全力。
走了不知多久,张煜借了匹马一路往北去,终于在河边一处找到一所营寨。
太久没见面,张煜进到军营里的时候,对方极为不悦的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你的老相好一辈子窝在京都了。”十六一脸戾气道。
张煜两手空空举得高高的,以表示自己的诚意:“同生死的人,我怎么会不管你们,而且我是来帮着你报仇的。”
十六冷冷的打量着他,半响收回刀来。
“那讲讲你在京都打探到什么了?可别净是你和谁家谁家三角恋的事。”
张煜不明所以:“我跟谁三角恋了?”
“呵。”
张煜摆摆手:“罢了,讲正事。最近各地方起了不少反叛军,似乎在反对皇帝□□,闹了不少兵乱。我想我们不如加入进去,群起而攻之,不然光靠我们要想打朝廷,太难了!”
十六点点头:“的确,最近各地方都不稳定,时常打仗。我命人把营寨扎在这里,也是有这个打算。”
“怎么说?”
“就在不远处,这条河的上游,就是一批反叛军。自此我们从北戎逃亡出来,大家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要是真能加入反叛军,我们的日子应当会好过些,至少我们不必孤军奋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了。”
张煜沉默几秒,然后开口道:“苦了你们了,这一路上我也打听了不少消息。上游那反叛军为首的名叫宋卫,生性多疑不太相信外人,之前有人也想投诚,是专门找了认识的人引荐才成的。”
十六似乎不屑于同别人打交道,索性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最近他们有想打东洲城的念头。我们可以打下东洲来,带着授印去宋卫那里投诚,保准成功,只是……”
十六重重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军如今士气低迷,食饱不足,恐怕难以攻城。”
张煜点点头:“是了,所以我还是认为第一个办法可行,如今大家都没什么力气,再派他们去打仗,只怕军心不齐,反而自损。”
讲到这里,十六也只好顺从张煜的说法。
十六揉揉眉道:“那你有什么思路吗?找谁合适?”
张煜笑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以前正好认得他身边一个谋士,虽说是几面之缘,但此人脾性我大概听过,视财如命,真学识倒是不少,但是穷怕了,挡不住送来的金子。”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去同他商量。”
十六如今没什么办法,认可的点点头:“我不反对,倒是你认识的人还不少,你得跟我说说当年是怎么认识他的。”
张煜摸了摸耳垂,有些犹豫道:“花楼里,嗯……这人不仅贪财,还有点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