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小测
四月中旬，杭城总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枝头的绿叶被空气中的水汽浸润，苍翠欲滴，一阵风后摇摇晃晃，在校园内的喧闹声中恢复平静。
第二日一回到学校，老朱就在讲台上宣布了考试的消息，如鱼雷扔进了池塘，6班直接炸开了锅。
虽然提前知道了消息，但白江阅真正接到通知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国粹，刚骂完，就被讲台前的老朱叫到办公室去拿试卷。
黎川覆这位“睡神”显然不把小测当一回事，当然，大考也不当回事，这会儿还趴在桌子上补觉，直到前桌把卷子塞进他胳膊与桌子的缝隙间，才掀开眼皮，揉揉眼睛，把试卷递给身后的赵淼。
教室里一时只剩下翻卷子的声响。
白江阅发完卷子回到座位，用涂卡笔填上自己的学号，接着换成黑色签字笔，细长的手指微微发力，在姓名栏上一滑，然而笔并没有出墨。
第一门考的是数学，因为是小测，所以没有提前发卷。题量大，时间赶人，白江阅立刻把没墨的签字笔扔到一边，翻找自己的笔袋。
翻找半天还没有找到一只黑色水笔，白江阅刚要去翻书包，就听到旁边传来啪地一声，黎川覆将自己的水笔放到了他桌面上。
白江阅还没开口，黎川覆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我还有，你先用。
白江阅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便不再犹豫，低声道谢后就拿过笔，争分夺秒地开始写起来。
反观另一边，黎川覆的动作不慌不忙，从笔袋里重新拿出一支新笔，慢吞吞地用涂卡笔填上学号后，才开始看第一题。
小测只考一个小时，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铃声就在整栋教学楼里拖起长音。
铃响的下一秒，前方的监考老师就立刻喊：“放下笔放下笔，再写就算违反考试规则啦，后排那个女生别写啦，小考而已，没关系的，来，后排帮忙把试卷传上来。”
教室里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声响。
白江阅差不多是卡着点把题全都写完的，把试卷递给身边来收卷子的人，转过头，刚瞄了一眼黎川覆的卷面就被收走了。
“写得怎么样？”白江阅竖着笔在桌面上轻轻敲打，随口问。
“还行。”黎川覆说。
白江阅刚刚虽然只是匆匆一扫，但还是大概看清了黎川覆的试卷，反面三道大题的位置全部填满，过程看起来还挺像回事，而且写得比他还多。
“后面大题都会吗？”白江阅又问。
黎川覆看了他一眼，才道：“差不多吧。”
数学这门魔鬼科目考完，后面的考试就不是什么难事，上午和下午各考三门，一天就把六门科目考完了。
到了晚自习开始前三分钟，白江阅发现黎川覆居然还没有离开。
下午的考试五点半结束，按理说不上晚自习的学生在考完就可以走了，但这会儿黎川覆居然迟迟没有动身。
“怎么回事，你晚自习今天不回家了？”白江阅转着手上的笔，还是早上黎川覆借他的那一支。
“嗯。”黎川覆似乎有些不习惯，抽出一本练习册隔在桌面，语气平淡。
“怎么，你现在晚上上晚自习？”
“对，跟你们一样。”黎川覆说，“晚上九点半再走。”
白江阅一笑：“为什么？你爸妈要求的？”
“我自己想留。”黎川覆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们没工夫管我。”
“看得出来。”
“什么看得出来？”
“你挺叛逆的。”白江阅笑道，折射着光的镜片后面眼睛一弯。
这种改变是很细小的，昨天一整天的经历，似乎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很多，和刚开始坐同桌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至少那时的白江阅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黎川覆笑笑不说话，打开物理作业本开始写。
晚上九点半铃响，晚自习结束。
6班有人在铃响的瞬间就冲出教室，但大部分人是在下课后才开始收拾书包的，赵淼和蒋骆是前者，而白江阅显然是后者。
高二的作业量在晚自习内都是能写完的，要带回去的学习资料不多，白江阅很快就把书包整理好了。
拉上书包拉链，他转头跟黎川覆说了句再见。
“明天是周五。”黎川覆将书包背到背上，一手拽着书包带道。
白江阅嗯了一声：“所以呢？”
“你不是说想去试试打架子鼓吗？”黎川覆解释，“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周五晚上……应该没问题。”白江阅估摸了一下时间。
黎川覆点点头，又问：“怎么走？”
“你说回家吗？”
“嗯。”
“我坐地铁，你呢？”
“也是，几号线？”
白江阅想了想：“2号线，雨桐路那一站。”
“顺路，一起走吧。”黎川覆说。
白江阅之前也不是没有跟同学一起回过家，想也没想就应下，扯着书包带就往外面走。
九点到十点之间，地铁上尽是刚刚放学的苦逼高中生，身上穿着颜色各异但款式出奇相似的校服，背着大书包，一脸倦色地挤进地铁。
白江阅和黎川覆进地铁的时候，车厢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好在站的空间还有很多，便走到车厢的一侧站定。
“你以前五点半回家的时候，车上人多吗？”白江阅握着座位旁边的栏杆，站稳后问道。
“多，四五点是晚高峰，比现在人还多。”黎川覆站在他旁边。
“对哦，那会儿刚好是下班时间。”
提示灯一闪一闪，车门闭合，地铁缓慢开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
透明玻璃窗外的车站场景快速往后飞去，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反射着车内的场景。
迅速前进发出的轰鸣声响埋没在周遭的人声中，黎川覆的目光从显示站点的屏幕上移开，再次看向身边的人：“有件事还没问你。”
白江阅刚掏出手机，闻言抬头：“什么事？”
“赵淼和蒋骆。”黎川覆言简意赅道。
“哦，他们。”白江阅立刻get到他的意思，曲着手指在鼻尖上一刮，似乎有点心虚，“说来也简单，就是刚开学，他们天天不交作业，还非常猖狂，后来得知他们在和外校的女生谈恋爱，我直接举报了。”
“其实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也不是……”白江阅否认，换了一种语气，义正言辞道，“我那是帮助同学，引领他们重回正路。”
【好一个帮助同学，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黎川覆的嘴角隐蔽一勾，没真的露出笑意：“你说得对。”
他在和白江阅成为同桌的那一天拥有听见对方心声的能力，但读心并不是随时都能进行的，似乎有一定的条件和契机。
经过快半个月的相处，黎川覆差不多摸索出了规律，经过刚刚的验证，他几乎可以确定激发读心能力的条件——
说谎。
每次白江阅的心声被他听见前，都说了一句谎话。
第一次，有人问白江阅“鼻子疼不疼”，得到的回答是“不疼”，是在撒谎；第二次，黎川覆惹了他不快，问他“生气了吗”，白江阅否认，也是在撒谎；第三次是在KTV门口，黎川覆问白江阅有没有事，后者再次否认，此后便出现了心声……
种种迹象看来，说谎就是读心能力激发的契机。
由此猜测，每次能听见心声的时间长短是根据谎言严重程度来定的。
两人又瞎聊了几句，过了十分钟，车站提示到达雨桐站。白江阅和黎川覆打招呼后便走下车，朝自己家小区走去。
他刚走到小区门口，手机就弹出一条信息。
[江阅，下周记得回江家]
这条消息是通过手机号发送的，没有留下任何发送者的相关信息，但白江阅还是从这句话的称谓和语气里看出，这是他的亲生父亲江潮发的。
如果这时黎川覆在身边，一定又能听见一大串难听到极致的优美中国话。
末了，白江阅心里呵呵笑了两声，息灭屏幕，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
周五的课程安排如往日一样，大部分老师都选择讲解昨日小测的卷子，没有新课程的讲授，听课压力减轻不少。
不过这对江白阅来说没什么区别，听课效率很高，黎川覆也无意打扰他，哪怕不听课也保持着安静。
下午放学后，黎川覆按照约定带白江阅去了江水街巷子里的小店。
江水街作为杭城有名的商业街，白江阅来过的次数不少，但却没有想到，这条街上居然还隐藏着一条隐蔽的小巷，小巷里还有一家外表凄落的店铺。
打开店门往里面一张望，白江阅不由得惊讶。他本以为屋内没有人，结果不仅有，还有很多人，身上穿着风格各异且有些夸张的服饰，看起来也是高中生。
“你们今天放学这么早？”不仅是白江阅，连黎川覆都感到奇怪。
平常大狼这群人怎么着也要到七八点才会到齐，这会儿才六点多钟，人就都在这了，而且看起来还等了一段时间。
“你好你好，我叫苏漫漫，你也可以叫我流苏，这是我的外号，我是玩电子琴的，你叫什么？”流苏直接忽视了来自远方表哥的质问，跃下沙发直奔白江阅而来，自来熟地站到对方面前伸出手。
白江阅被眼前这位姑娘的热情一惊，慌忙伸出手握住对方，干笑：“你好，我叫白江阅，我是黎川覆的同学。”
“哎呀知道知道，前几天就知道了，老黎早就跟我们说过了，你是他同桌吧？”流苏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睛仿佛冒着光，“你长得真好看，便宜老黎了，我怎么没有你这么帅的同桌。”
白江阅显然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连忙说了几声“过奖”，眼神偷偷瞥向黎川覆，暗示他帮忙解围。
黎川覆刚刚倒有几分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收到提示后才正色道：“你放过他吧，他就想来玩玩乐器而已。”
流苏这才罢休，其余几人这时终于得空，一一上前介绍。白江阅对寸头还有点印象，因此让后者好生得意了一番。
黄毛手里拎着把吉他，问白江阅：“小白小白，你喜欢什么乐器，尽管说，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几乎所有乐器都会一点，老黎会吉他和架子鼓，流苏擅长电子琴，但小提琴和长笛也会，大狼他贝斯非常OK，我也会一点，不过还是吉他玩的更好，你看你要玩什么？”
白江阅没有在意自己的称呼何时变成了“小白”，然而是黎川覆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微微一蹙眉。
“我都可以……”白江阅望了一圈，目光略过各种各样的乐器，最后看了眼黎川覆，才道，“但我还是想试试架子鼓。”
“那好办，让老黎教你，他老厉害了，这玩意儿上手不难。”大狼笑嘻嘻道，讲桌上的一对鼓槌扔给黎川覆，“顺便让他给你来一段。”
黄毛还是忍不住怼他：“你就是想看老黎演奏吧，说这么好听？”
“黄之茂，你是不是不怼我会死啊？”
“对啊，你才看出来？”
“有种咱明天找个地方打一架，次次挑事，早看你不爽了！”
白江阅听他们吵，眼神示意黎川覆：他们平日都这样？
黎川覆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怎么会如此，存稿用的如此之快，又要码字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