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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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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不绝于耳,白笙垂着眸子,脑海中全是父亲刚才说的话。

白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知晓父亲的期许,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心头压了些很沉重的东西,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开口。

耳边传来父亲如惋惜般轻叹,“你幼时,是很爱叫我的。”

这让白笙不由的回想起了许多年前,那时他还年幼,母亲也还在。

他与母亲终日困于宅子里的偏园中,但日子过得也算平淡幸福。

那时候父亲每日回家,便会来看他与母亲,每当这时,白笙便总会围着父亲的腿边,一声声唤他爹。

父亲听着,总会喜笑颜开,将他一把抱起,高高举于空中,欢喜的说:“笙儿,我的乖笙儿,再叫一声爹给我听听。”

每每这时,比起白笙,他反倒更像个小孩。

母亲那时候总会坐在院落的小石桌旁,泡好一壶茶,笑着说:“好了,两个小孩,歇息会儿,过来喝茶。”

回忆起来,那些日子虽过得平淡,但却是极幸福的。

白父膝下有三子,其中嫡子次子为兄嫂遗孤,独白笙为其与妻所生。

白笙母亲早亡,自妻子过世,白父便再未娶妻,孤寡至今。

对于白笙,白父从未有太大期许,只愿其平安喜乐足矣,至于白家这偌大的家业,他只盼去世后,膝下另两子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予白笙享一世衣食无忧。

“笙儿。”白父握住白笙的手,轻唤一声。

白父是个商人,白家是春城享誉百年的世家大族,他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所以哪怕人到了这个年纪,一双手未经保养,却也还是柔软细腻。

他的大掌盖在白笙的手背上,温厚踏实,让人安心。

白笙听着父亲叫自己,视线缓缓落到白父的脸上,他唇瓣微抿,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心事。

白父看着他,抬手将他微皱的眉头捋平,叹了口气,语气担忧的说:“你如今这般,为父很担心你。”

“那日在渔村,你心急火燎之下,开口叫了陈渔,可之后,便又是不说话了。”

“回春城的一路,也是心事重重,不见笑颜。”

“你如今这般,总又让我想起当年,你母亲过世时,你也是如此,郁郁寡欢,后便再未开口说话。”

“我这几日时常在想,这一次,我又会失去什么呢?”

“为父今已年过半百,算起来,若要再失去什么,真便是失不起了。”

白父缓缓对白笙说着,语气间的忧心,落到白笙耳中都化为愧疚。

白笙目光沉沉的看着白父,他从始至终都未做回应,而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白笙缓缓抬手,学着白父的动作,指尖抚过白父的眉心,将那皱起的眉头抚平,而后手轻轻搭上白父的手背,拍了拍。

他什么也没说,但又似什么都说了。

清风拂过竹林,树影摇曳,惊扰了一众鸟儿,落下一整树叶。

叶子落在了白笙的头上,白父伸手替他摘取,想到了一些事,决定还是告诉白笙。

他拉着白笙起身,却没再往山顶的寺院去,而是往山下走去。

白笙脚步一顿,拉了拉父亲,有些疑惑的问:【不上山了吗?】

白父看向白笙,轻笑一声,摇摇头,说:“下次吧。”

白笙见此,虽然有些不解,但终还是没再追问,跟着父亲的步伐往山下走去。

下山比上山容易,两人走得很慢,也不辛苦。

“其实还有件事。”走了两步,白笙忽然听见白父说。

他愣了下,而后朝父亲点头,示意他说,自己听着。

可白父说完这话后,却是迟迟没有开口,只低着头,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

当不知多少步的时候,白笙听见他叹了口气,这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似是一种和解。

恍惚间,白笙觉得,或许沉默的这些台阶,是父亲在心中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笙儿,那日在渔村,你昏迷时,我和陈渔短暂的聊过。”

听见陈渔的名字,白笙下山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几步台阶下的父亲,而父亲也随着他的脚步停下而一起停下,此刻正回过头看向他。

两人一上一下,双眸对视着。

只听白父继而说:“我问他,想不想知道你哑了的原因。”

白笙的脊背在听见这话的瞬间绷紧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虚握,抓住了自己的衣摆,面上依旧沉静,可心中已是兵荒马乱。

他喉结微微滚动,手缓慢的抬起,犹豫着打出手语,【你,告诉他了?】

白父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

听着这个答案,白笙心中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听见白父继续说:“但不是我不愿告诉他,是他拒绝了。”

“他说,他想知道原因,但他不想听我说,他想让你亲口告诉他。”

“他还说,如果你不想说,那他一辈子不知道,也没关系。”

“笙儿,同性恋情不同寻常,这世间阻碍万般,所以我对你和陈渔,起初是不赞同的。”

“我不信他是真的爱你,也不信他能照顾好你。”

“但那一刻,我动摇了。”

“我想,或许你和他,并非全然不行。”

白父之前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白笙的,他知道,这件事一说,白笙只会更加喜爱陈渔,白笙对陈渔感情加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其实甚至有想过,将白笙带回春城后,就将他藏起来,让陈渔哪怕往后有所成就,也找不到白笙,两人就这样断了。

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就在方才,他想开了。

世间人事万般,若遇有情人,为最大幸事,他既愿白笙平安喜乐,又怎能强拆他与爱人。

那般行事,岂非违背初衷。

从平山寺回到白府,白笙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与父亲作别后,独自去了祠堂。

白家屹立百年,祖祖辈辈出过不少人才,上至正二品大官,下至富甲一方商贾,百年命脉历代维持,所以祠堂也修得大气。

走进祠堂大门,头顶挂着的牌匾,是百年前皇帝御赐,往前走一段距离,四面长廊围绕,仰头是一方天井,天井下修了一汪池子,池子内养着荷花和几尾小鱼,再往里走,过了一道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小院。

小院并不大,两侧白墙中间镂空,用砖砌出花样,右墙一侧,种了一颗巨大的木荷,遮天蔽日。

白笙仰头看了木荷一眼,如今木荷正值花期,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枝头开得摇曳,迎着光和风,格外漂亮。

这颗木荷是父亲种的,种在母亲去世那年,因为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白笙站在树下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再往前跨过一道门,就正式进了祠堂。

虽是白日,但祠堂烛光点的还是很亮,白笙一走进去,就闻见淡淡的檀香与线香混合的味道。

这祠堂放着白家数百年来前前后后数位先祖,先祖的牌位如阶梯般层层叠叠,从最源头的开族先祖到前一辈去世的长辈,一路数下来,牌位有八层之多。

白笙在最后一排看见了自己母亲的名字,他的视线在牌位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从案台上拿起几根线香,借着烛火点燃,插在了母亲的牌位前。

线香随着火光点燃,几捋白烟飘散,缓缓往上空升去。

白笙拾起一块蒲团,放到母亲的牌位前,跪了下去。

这一跪,白笙便从白天跪到了黑夜。

其实这些年来,白笙这样跪过数次,每次都是自己想说话的时候。

他心头压了很沉重的东西,让他觉得,说话是件错误的事情,他不配说话。

他如此长跪,是来祈求母亲的原谅,原谅他的贪心。

可这一次,白笙似乎不再是为了此了,他还是因为想说话而来长跪,但却不再是为了祈求原谅,而是希望,能够得到母亲的允许。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白笙跪在蒲团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白笙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幼时,他与母亲困在小院中的日子,那时候他总爱趴在母亲的腿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闭着眼睛听她讲故事。

听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大闹天宫,听那姓贾的大宅子里的恩恩怨怨,听六月飘雪,窦娥冤。

母亲似乎总是有讲不完的故事,她每次讲的时候,手都爱轻轻抚着白笙的脑袋,看着在她温柔语调中渐渐睡去的白笙,在白笙的额头上落下个吻。

母亲的吻很轻,却带着浓厚的爱意。

梦里,白笙好像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他站在小院的角落,看着母亲抚摸他的头发,亲吻他,最后再将他抱回床上睡觉。

白笙本以为,这不过是他这些年来怀念母亲的梦里寻常的一个,可当他看着母亲放下年幼的他后,转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他便觉得这个梦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梦里的母亲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温柔的抬手抚向他的脸颊,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说:“笙儿,怎么不叫娘?”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白笙醒了。

他躺在祠堂冰凉的地板上,眼前再没有温和的母亲,抬头看去,只看见那烛光下冰冷的牌位上母亲的名字。

白笙呆呆的看着牌位,心中有无数个念头,但最为清晰的那个,是在问,母亲,是你吗?

他当然得不到回应,深夜的祠堂静得更加厉害。

白笙揉揉腿,他想,自己该回去了。

走到木荷花所在的小院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白笙的脸上,白笙以为下雨了,下意识的手伸出屋檐去接。

这时风起,耳朵听见了一阵慌忙的脚步声,白笙抬头看去,一朵木荷花落进了他的手中,而那小院的门前,站着气喘吁吁的父亲。

白父本已经睡了,但白笙院里的人通报他,白笙从今日和他出门后,便再未回去,他便慌慌张张的起身来寻。

他看着站在祠堂的儿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白笙的嘴唇动了。

然后,他听见了一句,生涩的,字音别扭的——

“爹。”

作者有话要说:相遇应该还要一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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