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凉快的时机不多,眼看着大风将暑气吹跑,村里的男女老幼纷纷出来纳凉。
当两人一起出去之后,坐在自家门前闲谈的人纷纷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更有甚者直接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陆贺秋见状,没等顾白回答便笑着开口:“我是顾白未婚的上门夫婿。”
此话一出惊掉了众人下巴,一直到两人走远,身后才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陆贺秋跟在顾白身后,见他木着一张小脸,但红晕依然爬上了耳尖,他笑笑没说话。
他知道这哥儿虽然看着大胆独立,其实特别容易害羞。
一路上,只要是有人问,陆贺秋便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一遍。
“白哥儿是去田里吗?”顾大娘走在田埂上,迎面遇到了顾白两人。
“风太大了,我去看看秧苗有没有被吹走。”
“我都看过了,一颗没倒,回去吧。”顾大娘说着眼神却往陆贺秋那里飘。
顾大娘和顾白家的水田都在一处,平日里顾白去田间转悠的时候也会帮她看看,若是有什么问题回来跟她说。
投桃报李,顾大娘有时自己去看的时候也帮顾白看看。
“这位是?”
这回没等陆贺秋回答,顾白自己说了:“这是我未婚夫婿,陪我来田里看看。”
顾大娘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顾白承认还是笑开,她是打小看着这孩子长大,早些年老顾两口子刚走的时候帮着照顾一些,后来这孩子大了,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这让她是急了又急,没想到眼下却遇到个好的。
小伙子长得俊朗,身子骨看着也结实。
于是便拉着陆贺秋问是哪里人,家中有何亲长。
当陆贺秋说出自己家中无亲长,是个上门女婿的时候,顾大娘显然是惊了,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
然后便看到顾白冲她点点头。
顾大娘惊喜的看着陆贺秋,真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得知他想请自己当个媒人,且之前就去了家里更是高兴,拉着两人往回走。
下溪村的婚约并不算复杂,一来没有几人读书识字,二来也是因为农户清贫,所以只要两家商议好,定下日子就行。而顾白这种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更为简单,只要媒人见证,双方自愿便可。
在顾大娘的见证下,两人挑了个就近的吉日,就在农历的5月20日,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临走时,陆贺秋跟顾大娘约好后日集开一同去置办他的嫁妆,惹得一家子楞在原地。
刚转过路过的大柳树,顾白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群人。他瞧着不对,急忙往回跑,陆贺秋见他神色不对,担心他出事,跟在后面追赶。
只是没想到这哥儿看着瘦弱跑得却真快,陆贺秋赶到时,就听见一个男人骂骂嘞嘞:“反正你就是跟老子好了,你小腿上有颗痣我都知道。”
话音才落又听见一人不怀好意地劝说:“白哥儿,你跟人家好了总不能耍赖吧,这传出去我们家还怎么做人,你小叔还怎么做人。”
等陆贺秋拨开围观者后,就见到顾白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间,边上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夫郎和一个看着有些邋遢的男人。
顾白本就瘦弱,再加上那夫郎和男人一脸的凶狠像,显得十分委屈。
顾白听见自己婶子想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他瞪着中年夫郎,心里恨极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你没关系,如果你再纠缠不清,我就去报官。”
这些年,顾白没少被叔叔婶子欺负,他早就知道这两人想把自己嫁出去好吞了家产,只是没有想到为了贪图他的房地,他们竟然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话音刚落,他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文雅男人,眼泪再也止不住。
自从两位爹爹离开之后,他便很少哭过,实在思念他们的时候就去田里干活,累狠了便什么都想不起了。
只是这一回他怕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人,会喊自己的名字,会温柔地问自己愿不愿他和他在一起,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不会怀疑自己。
陆贺秋听着身边传来的闲话,明明是无稽之谈,可硬是被这些人攀扯出猫腻,就连在某一日在路上遇见了,都要说成是两人约好的。
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只想把自己的猜测打成事实,来凸显自己的先见之明。
而顾白一个人站在人群里面对众多议论,即使这样,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就好像这些流言蜚语从不能将他打倒。
只是当他望见自己时却落了泪。
于是他挤出人群,径直走到哥儿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
这话说得平淡,却铿锵有力。
陆贺秋见那夫郎还要胡搅蛮缠,胡乱攀扯,脸色愈发阴沉。他本就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是对待不重要的事情他擅长伪装,但要是触碰到自己的霉头可就不一定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出呼声,不知是谁喊了句族长来了,围着的人自动破开一个口子。
接着走进来两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早有人去通知了族长。
关于这两家的事情,族里一直门清儿,只是原本他们以为顾二家就是想要老大家的房地。
他想着等顾白这孩子嫁出去之后就是他们的,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毕竟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没曾想这次顾白竟带回来个上门女婿,这下顾二家坐不住了,竟然用这么个恶毒的法子逼顾白嫁人,甚至想坏了他的名声。
这刘麻子是附近有名的无赖,吃喝嫖赌样样都干,还打跑了之前的媳妇儿,也正是臭名昭著,附近没有人家愿意将孩子许给他。否则不是将孩子往火坑里推?
还有便是顾白的父亲,顾大当年被镇上征去抗水,结果一去不回。后来镇里给发了补偿,顾白家的地也是那时候置办的。
顾白他小爹病逝的时候将顾白托付给族里,自己也是亲口答应了的,结果却弄成这个样子。
族长越想越气,这火气不仅冲着顾二家和那刘麻子,连一直不愿出嫁的顾白也有了错处。
若不是他咬着家中的房地不松口,能出这事儿吗?
族长走进人群,看着被堵住不让走的刘麻子,竟不顾脸面直接将人踹倒。虽然他已经60多岁,孙子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但常年干农活的人身体好,力气大。
刘麻子被踹在地上半天不敢吭声。
他让人将刘麻子捆起来,这等败坏哥儿名声的无赖非得好好治治,不然下回欺负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然后又让人去找躲在家里装死的顾二,畜生玩意儿从小到大遇事就往后躲,小时候躲在爹娘哥哥身后,现在躲在自己夫郎身后,永远立不起来。
至于顾家夫郎,虽说已经嫁到顾家,但是也不能随意处置,须得知会了他母家那边再行打算。便只让几个夫郎将他制住。
至于这白哥儿,虽说这事是他受了委屈,但因他不肯出嫁,眼下还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这让外人怎么看他们下溪村,传出去会让族人跟着被嗤笑。
想到这里族长的脸又黑了几分。
不多时,顾二被两个壮汉架了过来。
还没等到问话,才看到这场景就吓得瘫倒在地,嘴里嘟囔着不关的我的事。
跟在后面过来的还有他的一双孩子。大的是个哥儿,叫做顾青,比顾白小几岁。小的才十岁不到,是个小子。
一看到爹爹被制住,两个孩子便哭喊起来,那模样好像是村里人在欺负他们。
族长被他们吵得头疼,让人松开了手。
顾婶子被松开后胆子又大了起来,不住地骂没用的顾二和顾家,甚至将已故的公婆都骂了进去。
“顾白一个小哥儿凭什么有那么多田,我家承宗才是家里唯一的小子,那些田都是他的。偏偏顾白那个小贱人不愿意嫁人,现在还想招个倒插门的来霸占田。”
顾婶子年轻的时候便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如今年纪大了,越发蛮横,不愿惹事的人家基本都避着,但也有跟他一样厉害的。
果然听了这话,有人冷哼一声,故意大着嗓子吆喝起来:“有些人呐,就是不要脸,当初你仗着白哥儿他小爹好说话,分家的时候要走了大半的田地,叔婶的房子也被你要了去。
现在顾白家的田宅都是他爹爹挣来的,你哪来的脸去要人家的东西!”
顾婶子听见有人嘲讽自己,一看,又是那个和自己不对付的王春花,年轻时仗着好看抢走自己看上的男人,害得自己被迫嫁给顾二这窝囊废,眼下又来触自己霉头。
于是便骂开了:“王春花,你可别忘了自己当年那些个破事,以为时间长了就没人记得,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勾搭这个,就是勾搭哪个,我看你和这小贱人一路货色才这么帮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