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篇救人亦是救己

“苗老师！苗老师！”苗小翠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睁眼看见自己已经回到了破村庄的一幢烂瓦房下面。

“妈妈！你醒了吗？你可别再吓我了！”艾媛正跪在身旁摇着苗小翠的一边臂膀呜呜地哭着，看到她醒来激动地说。

“苗老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自己站起来吗？”杨嘉琪问。

苗小翠想用手撑着地面让自己站起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杨嘉琪见状便背起苗小翠领着艾媛朝救护车跑去，边跑边喊：“这里还有一个人受伤了！快来人啊！”

几个医护人员立即接应了过来。

“有没有哪里受伤？”急救医生一边问一边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苗小翠的外伤情况，又问：“我说的话都能听懂的吧？”

苗小翠拼命点点头，医生便把一个氧气面罩安在她脸上。救护车没一会儿就将苗小翠和艾媛送到了医院。

医院里挤满了各种病患，急诊室里许多受伤的人都已经排到了走道上。苗小翠和女儿与他们身上的伤相比跟本不是事，本想摘了氧气罩就离开医院，没想到医生还是要求她们必须做体验，确定身体没事之后才能离开，于是只能乖乖地跟着排队检查，杨嘉琪也没有离开，帮忙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地办手续。

“今天是几号了？”苗小翠见杨嘉琪终于回到自己身边闲下来便问道。

“今天是2008年5月18号了。”杨嘉琪回答：“苗老师，您这几天都上哪去了？地震之后，救援队都把村庄搜遍了，就是找不到你们，要不是我坚持让他们继续寻找，他们说不定就撤离了。”

“那些孩子呢？他们都得救了吗？还有那些黑衣人。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那里的？”苗小翠担忧地问。

“孩子们都送回家了，黑衣人抓到几个，其他的还在逃，相信公安会继续侦破案件的。还好你身上带着我给你的手机，你不知道吧，我给这台手机装了GPS定位。当时，我和几个公安寻着GPS来到那个废弃了很久的荒郊村落，走到村后一座大山下，信号就消失了，我们只得待在原地等信号再次出现。一直等到第二天午后，没想到遇到大地震。我们刚想跑，就看见十多个黑衣人从山里窜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哇哇乱叫的一群孩子。我和那几个公安立马上前，只要穿黑衣的，捉住我就来个反手锁喉、转身背摔。可惜啊，事发太突然，我们当时人手又少，只逮住了几个坏人。”杨嘉琪声情并茂地演说着当时的情形。

“哇~！嘉琪哥哥好厉害！”艾媛也听得欢呼起来，“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把逃掉的坏人都抓起来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回头我帮你问问。”杨嘉琪笑着说。

“那些黑衣人不只是人贩子那么简单。”苗小翠压低声音说：“他们还涉及器官交易黑市。”

“哦？这几天你都看到了什么？”杨嘉琪好奇地等着苗小翠继续往下说。

“苗小翠！过来一下！”急诊室里走出一个医生神色凝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三人面面相觑，苗小翠一人走进急诊室，杨嘉琪和艾媛则悄悄跟到门口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对话。

“阿姨，你给我说句实话，苗小翠真的是你本人吗？”医生严肃地问。

“对，对呀，怎么了？”苗小翠心头一紧，被问得有些慌。

“刚刚收银处来电，说你骗保。我们核实了一下，这个苗小翠按年龄算今年也该超60岁了吧？但是你看你的骨龄测试结果，你才49岁。”医生展示着手中的检查报告说。

“医生不好意思呀，都怪我，我拿错医保卡啦。”杨嘉琪从门后钻出来：“我现在就去改过来吭。”

“那你这名字还同名同姓？”医生被弄得有些糊涂了。

“你说这真巧了不是，我家亲戚就和我老师同名同姓，所以才搞混了呗。”杨嘉琪抢过检验报告一溜烟又冲出了门。

苗小翠重新回到走道里，却被一行正在抢救的医护撞了个酿跄，一个年龄和艾媛差不多大的女孩浑身浮肿躺在担架推车上，身后追着悲痛欲绝的母亲。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从担架滚落到地上。苗小翠将它拾起来，拍净它身上的尘土，发现这个娃娃不仅穿着漂亮的礼裙，头发也被精心梳妆过，手脚关节还能灵活转动，眼睛也能在站立时张开，躺下后闭合，真是难得见到制作如此精致的娃娃。

女孩被径直推进了ICU，那拦在面前的两扇门，将里面与外面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女孩的母亲守在门外，稳定了一会儿情绪，慌忙拿起手机拨打起来。

“我想把本金全部取出来了，我女儿病重，我真的急着要用钱。”母亲对着手机焦急地说。

“不行啊，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额度。”电话那头说。

“之前不是说好存进去的钱可以随时支取吗？怎么现在又取不了呢？”母亲又气又急，但碍于身在公共场合，只得压低声音责问。

“本金说好要存够2年的，不信你自己看合同。不过知道你急，所以你可以多拉几个人进来。你看我们这里好几个明星经理，不说几十万了，都开上豪车住豪宅啦。”电话里的人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要什么豪宅豪车，我只想救活我的女儿，这是救命钱啊！”母亲说着都快哭了出来。

“哈尼，你现在跟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现在有时间跟我哭穷，还不如多去拉几个朋友过来，只要他们把钱存进来，我就能去找我们负责人谈啦，争取把钱返还给你好不好？”电话里的人虽有些不耐烦还不忘假装关心地说。

“我这上哪再去找人啊？你再帮我想想别的法子好不好？”母亲哀求道。

“喂！喂、喂……这信号怎么又没了？”电话里的人一边嚷嚷着，随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母亲直愣愣的双眼早已失去神采，挨着墙滑落到地上。

“你好，请问这个洋娃娃是你们的吗？”苗小翠将芭比娃娃递到失魂的母亲面前。

开始母亲并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她似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苗小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她要死了，你救救她好不好！她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看着眼前的母亲，苗小翠的心似乎也正在被捶打着，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眼前的请求，否则她会像失去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部分那样悔恨终身。

## 第二篇传销杀“猪”

“妈妈！你怎么老是乱跑！总是不让人省心。”艾媛来到苗小翠身后，生气地说。

“好啦，妈妈这不是还在医院里嘛，你快给嘉琪哥哥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这里有人需要帮忙。”艾媛这大人模样的语气让苗小翠有些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艾媛便乖乖地坐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阿姨，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这么冒昧，但是你相信我，你把钱存进来利息很高的，不会让你吃亏。”那母亲红着眼攀着苗小翠的胳膊说。

“别着急，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们先去那边坐下来，慢慢说。”苗小翠将她扶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候诊座说。

两人一同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那母亲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叫董曼珠，我女儿被查出患有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得知这种病后，她爸竟然人间蒸发了，留下我一个人照顾女儿。治这种病要花很多钱，还好我有一套婚前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我就把她卖了，打算给女儿治病。女儿刚开始情况还蛮好的，病情也都很稳定，我就想把这笔钱拿去买一些小的理财，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之后就认识一个叫昊雷的人，他对我和我女儿的病情表现得很关心，常常来嘘寒问暖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苗小翠问。

“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甚至幻想着以后等女儿的病治好了，还能让他当女儿的后爸。” 董曼珠不好意思地说。

“咳~”苗小翠也觉得太荒唐，不禁跟着叹了口气。

“他对我和我女儿真的挺好的，经常带我们出去散心，送我女儿的礼物都很讨我女儿喜欢。有一天我就好奇地问他，他平时都不上班吗？怎么那么多时间来陪我们？他就告诉我说他是做投资管理的，平时就是帮客户做投资，自己看到好的股票也会进场自己玩，见好就收，所以根本不愁钱，时间也很自由。于是我就想手上的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帮忙打理。”董曼珠说，眼里还闪现出一丝幸福。

“那你报警了没有？”苗小翠听着有些着急了，认定这姐们儿八成是被骗了。

“他又没骗我，我干嘛报警？其实我之前也蛮警惕的，他和我说那些理论什么的我也听不进去，听他讲那些操作我也觉得太复杂，于是就先扔给他一万块试试水，没想到真的能赚到钱，一天之内不但回本了，还多赚一千多呢。后来他说我手气那么好，下一次有机会，不如多放一些，这样能多赚一点。于是第二次我又划给他5万块，没想到一天不到，我竟然赚了八千块呢。我在想女儿这病平时做检查、吃药哪儿哪儿都是花销，不如让他帮忙投资，到时赚到的利息治好女儿的病，之后我们再用本金换回房子，我和女儿的后半生也不用愁了。可是当我说我要把钱给他拿去投资的时候，他却说好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钱放在他那里本金至少要两年才能取出，我怕错过机会，就和他们签了理财合同。可是谁知道现在女儿的病来得那么突然，我那本金一下子也取不出来啊。”董曼珠焦急地说，眼中蓄满的泪珠就都要滚落下来。

“先别着急，你再想想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苗小翠安慰道。

“你要不要也找他买一些理财，让他也帮你投资，他说这样的话，可以把本金先退还给我。”董曼珠突然握着苗小翠的手恳求道。

“这……我也不懂那些投资啊，不然你先找你的亲戚朋友借一些钱，暂时挺过这一关再说？”苗小翠面露难色。

“我父母在我结婚前都过世了，结了婚后，我都是全职在家带孩子，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亲戚也都疏远了。现在我真的是除了我的女儿已经无依无靠了啊！”董曼珠说到这里禁不住嚎啕哭了起来。

苗小翠见状也手足无措起来。眼前人的遭遇让人唏嘘，但是除了觉得可怜、表示同情，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真正解救这对苦命母女。

“姐，你是遇上骗子了。”杨嘉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淡淡地说。

没想到这一句大实话让董曼珠发疯似从座位上窜起身，直奔向没有围栏窗台。

“我不活了！我女儿不在了，我也不活了！”董曼珠痛苦地哭喊着，幸亏苗小翠及时拉住她，不一会儿医护人员和候诊的人群也围了上来，将她拦了回来。

“你别冲动呀，你的女儿现在还在病房里等着你送去一丝希望，如果你放弃了，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苗小翠提醒道。

“对呀，姐，您要是跳下去了，还怎么找骗子要回你的钱呢？那不是便宜那些畜生了吗？”杨嘉琪补充道。

“可是现在钱都在他们手上，我怎么要回来啊？”董曼珠抹着脸上的泪水问。

“这里人太多，我们借一步聊吧。”苗小翠在董曼珠耳边底声说，遂和杨嘉琪一同将她支起来。

“我说你还是赶快报警吧，再拖下去骗子都跑啦。”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看报警也不见得管用，这骗子要是怕警察，他还能有胆去骗人吗？”人群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吕悦妮的家属在不在？”ICU里出来一个医生在门口喊道。

“这里这里！”董曼珠迅速擦净脸上的泪痕迎了过去，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你女儿要马上手术，需要家属签同意书，你跟我来一下。”医生语速飞快。

董曼珠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医生身后，苗小翠赶忙将一张写有手机号的字条塞到她手中说：“如果有需要，这个号码可以联系我。”

只见董曼珠仍然低着头，将纸条紧紧地握在手里，便和医生一起走进了谈话间。

## 第三篇千王之王来搅局

临近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的人开始闲聊起来，有的早已收拾好物品，不停地瞄着打卡机上的时间。

“苗姐，我怎么觉得好几天没见你，你白头发还变少了呢？”邓大妈端着个保温壶嘬了一口，好奇地问。

“对呀，苗姐，你平时用什么化妆品呀？有什么好的防晒霜推荐吗？这夏天紫外线太强，我都长斑了。”小朱也凑过来问。

“我看你哪有长什么斑，估计是想谈恋爱了吧？”小刘笑嘻嘻地在一旁打趣。

“我哪有，我看倒是你最花痴，看到帅哥说话都结巴了。”小朱佯装去掐小刘的脸，随即两人又开始嘻笑打闹起来。

苗小翠急着下班后去学校接艾媛，晚上还约了董曼珠见面，只是见离这下班还差几分钟，便随口问：“你们两个小姐姐今天是撞上什么桃花运啦？”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学院招生办入职了一个大帅哥，小刘接待，小朱帮办入职，这俩回来就不太正常了。”小冯将凳子挪到苗小翠身旁悄悄地说。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自动停下八卦，陆续打卡离场。自从上次孩子被拐的事件后，苗小翠都会亲自接送艾媛上学，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她和艾媛手拉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嘉琪也领着一个人从远处向母女俩挥手走过来。走近一看，他身后的人和布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唇下和下巴上也蓄起了胡子，穿着旧T恤配着齐膝大短裤，脚上还踩着拖鞋，一副居家中年大叔的模样。

“苗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个反诈高手，我表哥布兰特杰克。”杨嘉琪迎上前兴奋地介绍道。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外国表哥呢？”苗小翠问。

“咳，说来话长，他是我祖爷爷的弟弟的媳妇的妹妹的外孙，他们一家很久以前就移民到国外了，现在到他这一辈儿才开始回国发展。我和他聊天才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爱好，特别是他听说董曼珠的事情，他那里点子可多了。”杨嘉琪好像要一口气说完他那表哥所有的优点似的。

“嗨！苗老师，很高兴认识你。”布兰特杰克友好地伸出手，主动和苗小翠打招呼。

苗小翠并没有立即回应布兰特杰克的示好，而是绕着他打量了一圈，说：“你的亲戚可不能乱认哦，这七拐八弯的关系谁知道这表哥是真的还是假的呀？”说完便猝不及防地伸手去拽布兰特杰克下巴上的胡子。

只见布兰特杰克捂着自己的一小撮胡子，脸皱成了一团，呀呀地乱叫。胡子终于没揪下来，苗小翠便收起手，假装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我看见你胡子上有只蚊子，想帮你赶走它，手劲大了点，请你不要见怪哦。”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跟人打招呼的吗？”布兰特杰克有些委屈地说。

“哎呀，还真有蚊子，表哥你这是招蚊体质呀，我也帮你赶一赶。”杨嘉琪也装模做样地用手在布兰特杰克身边扇来扇去。

“嘉琪哥哥，我也来帮你。”艾媛也跟着在一旁蹦蹦跳跳地玩起来。

“哦~我也帮你们赶蚊子，这样我们大家都不会被叮啦。”布兰特杰克也跟着闹起来，两个大男人变成了小学生，围着艾媛在路边打闹。不一会儿，杨嘉琪又躲到苗小翠身后，冲布兰特杰克做着鬼脸。

“我说你们两个是成年人吗？路过的小学生都要笑话你们啦。”苗小翠假装生气道：“董曼珠该到了，我就不陪你们胡闹咯。”

“苗老师，带上我表哥一起去吧，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量嘛。”杨嘉琪停下打闹说。

布兰特杰克也点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苗小翠。

“他？合适吗？。”苗小翠疑惑地问。

“我可以帮你看孩子，我保证在你视线范围内，也不打扰你们谈话。”布兰特杰克看出了苗小翠的顾虑宽慰道。

“这样也好，毕竟董曼珠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们突然带个陌生人和她见面，会让她不自在的。”苗小翠说。

“好勒！你就放心把艾媛交给我吧。”布兰特杰克说着便牵起艾媛的手，四个人分成两队，一前一后陆续来到一个安静的咖啡厅里。

董曼珠早已一个人抱着包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桌上放着一杯拉花卡布奇诺，但花型依然完整，没有被动过一下。她一见苗小翠和杨嘉琪走进来就立即起身，不停地招手示意。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现在我又来麻烦你们。”三人围着坐下后，董曼珠主动说。

“妹妹，你不要太着急，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帮助你的。”苗小翠说：“现在你的女儿情况怎么样了？”

“她的情况不太好，今天凌晨才从手术室里出来，现在还在ICU里，我想见见她都不行。”董曼珠边说边用手不停地擦着止不住的泪珠：“我现在身无分文，更别说手术费了，ICU里待一天就是上万块，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呀。”

“姐姐，你遇到我们算是找对人了。”杨嘉琪说：“首先你必须放宽心，这样才有机会把钱要回来。然后，你要配合我们把骗子约出来，帮我们获得骗子的信任。”

“我该怎么做？只要能救我女儿，我做什么都愿意。”董曼珠迫切地问。

“您现在就给骗子发消息，说你有一个刚回国的暴发户亲戚，是来找投资项目的，让他帮你说服这个亲戚出钱投资。”杨嘉琪说。

“好的，我现在马上发信息。”董曼珠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您先别急着把亲戚的电话给他，您要和他说你亲戚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如果想见她，可以约在明天中午，在王府酒店见面。”杨嘉琪提醒道。

“王府酒店可是咱们这最顶级奢华的酒店呀，这吃一顿饭得多少钱啊？”董曼珠有些顾虑。

“您别心疼，这顿饭到最后都让骗子出。”杨嘉琪狡诘地笑着说。

没想到短信一发出，骗子秒回，表示很想认识这个富豪亲戚，明天一定不见不散。杨嘉琪又对董曼珠嘱咐道：“明天把你最贵的衣服穿上，只要把亲戚介绍给骗子，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董曼珠千恩万谢一通之后，便告辞回去准备了。

“谁去假扮这富豪亲戚呢？”苗小翠问。

“当然是你啦。”布兰特杰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和杨嘉琪一口同声地说。

“我这样子像富豪吗？怎么不选你呢？”苗小翠问。

“苗老师，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啦。你看，你的外貌、年龄看上去就是经过岁月的历练，实现财富积累的，再穿得高级点，背上个名牌包，妥妥地就是一个富姐呀。而且骗子和我一样都是大老爷们，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万一他对我没兴趣怎么办？”杨嘉琪说。

“土豪穿戴什么、用什么这路数我熟呀，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现在就带你选战袍去。”布兰特杰克说着就牵起苗小翠朝外走。

“苗老师，艾媛我负责帮您送回家，您就放心地挑战袍去吧！”杨嘉琪在后面挥着手说。

布兰特杰克领着苗小翠坐上公交车，来到当地奢侈品云集的万马汇商场，轻车路熟地从货架上挑出商品就往苗小翠手上塞，没一会她手上的东西已经没过她的视线了。

“快去换上试试。”布兰特杰克说。

苗小翠把手上的一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挑了一套颜色没有那么鲜艳的裙装，走进了更衣室。等她出来之后，发现沙发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正当她纳闷的时候，一阵口哨声撩了她一下，抬眼一瞧，布兰特杰克开着一辆豪华轿车已经等候在店门口了。几个营业员把沙发上的货品码放进车尾箱，正恭恭敬敬地迎接她上车呢。

“你这车是？”苗小翠疑惑地问。

“租来的。”布兰特杰克满不在乎地说。

“你弄那么多奢侈品放尾箱干嘛？我们也用不完呀。”苗小翠又问。

“别担心，这些都是明天装门面用的，用完都可以退。”待苗小翠上车坐稳后，布兰特杰克酷酷的嘴角向上一扬，车便咻地开了出去。

苗小翠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正面、侧颜都那么熟悉，连眼珠的颜色也那么像，心中暗自感叹，这世上难道真有天各一方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你别看啦，我就是布吉。”布兰特杰克突然侧脸转向苗小翠说，还调皮地给她一个wink。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下巴上的胡子是怎么粘上去的？跟真的似的。”苗小翠说着又去拽布吉新粘的胡子。

“大姐，我开车呢，安全第一啊！等到了家再告诉你好不好？”

布吉把车停到路边，把坐椅摇到斜躺的状态，双手抱着后脑勺，侧过头对苗小翠说：“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呀？有什么问题就现在问吧。”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而且我也很清楚，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安稳的生活，我们之间就不能成为互不相干的平行线吗？”苗小翠的疑问很多，在她心底更担心布吉来到她身边，也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但千言万语她只能选择如此表达。

“对不起，我虽然没有提前告诉你，但我来这里绝对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很担心你和女儿的安全，这个世界太多罪恶、太多危险，我就是单纯地想你们不再受到伤害。”布吉说。

“你真的能保护我们吗？关键是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吗？”

苗小翠几个问题问得布吉有些懵，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敷衍道：“如果你不喜欢 ，我可以默默地陪伴在你们身边，绝对不打扰你们生活。我是真的想为你和女儿做一些什么。”

车里沉闷得好像时间都忘了流动，终于苗小翠打破沉默：“布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敌人，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许我会接受你。但是，这辈子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我们如果能各自相安无事，那就是最大的福气。”说完她便打开车门，绝然离开了。

## 第四章有利皆亲戚

第二天是个周末，苗小翠特意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叮嘱艾媛待在家里，自己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随后便匆匆来到王府酒店顶层最有特色的空中餐厅，给自己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不一会儿，一个服务员推着一个设计精美的餐车，停在她身边，将咖啡放到桌上后，又将一个大盘子递到苗小翠面前，盘子上还罩着一个弧形金属罩。服务员将罩子掀开，里面是昨天挑的一个奢侈皮包，一串镶金的翡翠项链，还有一副金丝眼镜。苗小翠抬头一瞧，布吉穿着服务员的制服正向她调皮地挤眼睛。她立即明白布吉的用意，收下皮包，将项链和金丝眼镜戴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这时，董曼珠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那男人中等身高，穿着格子西装，方脸堆着笑，见苗小翠看向他时，立即招手点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表姑妈，这就是我男朋友，昊雷。”董曼珠面无表情地说。

“姑妈，久仰久仰！”昊雷连忙殷勤地握住苗小翠的手说。

“哇，你男朋友真是一表人才呀。”苗小翠赶紧趁势吹捧：“听说你们能找到好的投资项目？”

“您真是找对人啦，我就是专业做理财投资的。请问姑妈计划投资多少呀？”昊雷小心地问。

“一个亿吧。”苗小翠淡定地说。

一听到金额，昊雷原本靠在桌面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身子差点也跟着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下意识地稳了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您找到投资项目了么？”

“说实话，我也经人介绍去看了一些项目，可是吧就是觉得收益太少，看不上。”苗小翠说。

“唉呀，我们早点认识就好啦，我这里的项目收益高啊。”昊雷笑嘻嘻地说。

“好啊，反正我一会也没什么事，你方不方便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的项目呀？”苗小翠问。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带您过去。您稍等一下，我跟我们负责人先打个招呼。”昊雷说着便猫着腰找了个角落汇报，回来之后又说：“苗姐，那就劳烦您屈尊坐我的车一起到我们总部看看？”

苗小翠扶了扶金丝眼镜，昂着的头微微点了点，三人便一同前往停车场。刚出电梯，就看见杨嘉琪已经开着一辆豪车等在那里。

“苗总，请上车。”杨嘉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跑下车恭恭敬敬地将后车门打开，又将一只手贴住车门上檐。

苗小翠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故意问道：“我吩咐你去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都在这儿呢。”杨嘉琪赶紧将车尾箱打开，满箱的新款品牌包包、衣服、饰品、最新的数码产品看得昊雷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不然一起坐我的车吧，别人的车我怕坐不习惯。”苗小翠指了指那辆豪车说。

昊雷不敢也不愿说个不字，于是自觉地坐到副驾座位上，领着几人来到了他口中所谓的公司总部。

公司总部是用一个旧剧场改装的新式loft结构的空间，尽管中午烈日炎炎，门外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出两排笑脸相迎的工作人员，公司负责人则早早站在舞台正中央，看见豪车停下，便张开双臂热情地从里面走出来。

“苗总，苗总，欢迎欢迎啊！来到这里，就相当于回娘家一样，咱们就好好放松开心一下吧！”这个负责人几句话就能让人放下心中的戒备，苗小翠暗自感慨，怪不得董曼珠能这么放心把救命的家底交给他们呢。

几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麻利地拥过来，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一人将苗步翠的手轻柔地搭在自己手背上，稳稳地扶着她走进大厅；一人帮苗小翠卸下手中的包包放到存包处，又泡好一杯龙井茶送到跟前；一人则跑去帮助杨嘉琪把车停好。让苗小翠都快产生自己是皇太后的幻觉了。

女人将苗小翠扶到第一排中间观众席落座，又乖巧地问：“姐姐，我学过几年的推拿，趁着现在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我帮您按一按肩颈吧。”

虽然明知眼前是一种下意识地讨好，让苗小翠觉得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得装出一副对她的欣赏，不能让人看出她心里时刻端着的警惕。

“好呀！妹妹，我正好总觉得肩膀一抬起来有些酸酸的，让我看看你的手艺怎么样。”苗小翠抬起一边胳膊转了转，又问：“你们一会儿有什么活动呀？”

“一会儿是我们的周末聚会，有很多兄弟姐妹会过来，听我们老大介绍最新的理财产品，还有相互分享各自的投资心得。”女孩一边帮苗小翠揉着后肩颈一边说。

“兄弟姐妹？你们都有血缘关系吗？”苗小翠问道。

“那也不是，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是亲如家人呀，他们有的是退休的老师、警察、公务员，有的是全职宝妈，还有大学教授呢。这些人都愿意把存款交给我们帮打理，所以他们很多人退休之后都实现财务自由啦。”女人边说手里的活一刻也不停。

没一会儿，大厅里陆陆续续便坐满了人，昊雷也表现出亲热的样子牵着董曼珠的手坐到苗小翠身边。负责人在台上激昂地展示着所谓的新型投资，讲得唾沫横飞，每到高潮还会响起让人振奋的伴奏音乐，让台下的人听得热血沸腾。

观众们在台下坐了一个下午，没有中场休息，苗小翠也总算听明白了。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新型投资就是这群骗子自己在网络上造了一种虚拟币，他们通过拉关系让不明真相的群众将真金白银交给他们，在他们提供的交易平台上炒币，据他们说这种虚拟币不仅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还能在线下消费，特别好用。已经入局的投资客把自己的亲朋好友拉入局成为下线后，上线还能额外收到返点，下线再发展下线，依然坐收返点。按骗子的说法，只要能发展足够层级的下线，实现财务自由不是梦，听起来真是一个只赚不赔的好项目。

临末了，舞台大屏幕上展示出他们虚拟币的实时趋势，每隔三秒钟价格就会变动一下，那上面的曲线就像一条昂着头的蚯蚓，脑袋忽左忽右地向上探寻着出口一般。

“兄弟们！姐妹们！机不可待时不再来！早一分钟入手就早一分钟赚钱，错过就只能悔恨终身啦！我们的天使顾问现在已经来到你们的身旁，一定要赶快抓住机会！果断出手吧！”负责人拿着话筒在舞台上高声说。

“宋大哥投资10万！”一个理财顾问举起手高声叫道。

“王姐投资20万！”又一个理财顾问高举着手叫道。

紧接着大厅里理财顾问的声音此起彼伏，身处其中的观众如果不掏点钱就会感觉自己像只落单的绵羊一样变得焦虑又恐惧，或者唯恐被贴上笨蛋的标签，只能用出资的金额来证明自己也有过人之处。

“姑妈，您想投资多少？我现在就给您下单，咱可别落后啦。”昊雷手里端着一个刷卡机，单膝跪在苗小翠脚边，仰着脸露出十分虔诚的表情。在旁人眼里如果把他手中的刷卡机换成戒指，那就是标准的求婚姿势。

苗小翠根本没瞥他一眼，自顾自地玩着手机游戏，一局通关之后才抬起头，懒洋洋地说：“哎呀，今天坐了那么久，我腰都酸了，等我回去考虑考虑，毕竟一个亿的资金，银行那边准备也需要一些时间的是吧？”

“对对对！苗姐您是见过大世面的。”昊雷哈着腰奉承道。

“好了，我要走了，你们这个什么币我先抽个一千万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后面有什么手续你就让我侄女和我联系就可以啦。”说完苗小翠便拉着董曼珠在昊雷和负责人的鞠躬礼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大厅。

## 第五篇得失无常也正常

晚饭后，苗小翠、杨嘉琪和董曼珠又围坐在咖啡厅里，边聊边等着骗子的电话。

“你看，这就是昊雷之前帮我买的产品，到现在都涨了30%了，可怎么就不能取钱出来呢？”董曼珠指着电脑上的走势图疑惑地问。

“姐，你用的这软件整个后台都是骗子做的，你信么？”杨嘉琪说：“他们想让它涨就涨，想让它跌就跌，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开公平的交易市场。”

“做个平台那么简单吗？难道国家不监管吗？”董曼珠还是半信半疑。

“我都查过了，这个网站的IP地址根本不在境内，而国外的网站是不需要在我国工信部备案的，所以这才给了这些骗子可乘之机。”杨嘉琪说。

“那你说，这骗子会上我们的当吗？如果他不打电话过来怎么办？我们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呀？”董曼珠越想越焦急。

“别着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先沉住气，骗子只要贪婪就一定会上钩的。”苗小翠安慰道。

就在这时，董曼珠的手机突然响起，将所有人的精神头都唤了起来。

“哈尼，你姑妈现在考虑得怎么样啦？机会可不等人呀，我们现在这个产品太抢手了，我怕再等就买不到啦。”昊雷在手机里催促道。

苗小翠飞速地找来一张白纸写下应对的话，放到董曼珠面前。

“我表姑妈其实很想买，现在正跟着我学你们公司的操盘软件呢，其实我也不太会操作啊，不然你直接教她呗。”董曼珠说完顺势将手机转给了苗小翠。

“喂，姑妈，这不还有我嘛，您哪里不顺利，让我来帮您办。”昊雷贴心地说。

“昊雷呀，你说我是不是老啦，你们年轻人的软件我怎么就玩不明白呢？这账户上的钱怎么提现呀？我让曼珠操作了半天，就是没反应，要不你帮忙看看？”苗小翠装出一副受到挫败的样子。

“这一定不是您的问题，有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我这就帮她把现金提出来。”这骗子一句话，谁都不得罪。

没几分钟，董曼珠银行卡资金入账的短信便发了过来，一共是116万，比董曼珠之前的投资款还多了27万。三个人小声地欢呼起来，董曼珠更是激动得颤抖起来。这时昊雷的电话又拨了过来：“姑妈，您看看钱到账了吗？曼珠她不会操作，以后我来帮您操作就行啦。”

杨嘉琪直接把电话夺了过来，满脸坏笑捏着鼻子说：“我的好侄婿，钱都收到啦，我现在就送钱过去给你哦。”

“你，你是谁？”昊雷似乎发现声音不对，开始责问道。

手机那头随之来的是一阵敲门声，昊雷刚打开门，公安便破门而入：“里面的人全部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嘟……嘟……嘟……”信号被挂断了。

又过了一会儿，杨嘉琪的手机响起，那头是沈碧的声音：“嘉琪，你的举报很及时，让我一入职就能开张啦，改天请你吃饭！先不说了，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汇报，回头聊。”

原来沈碧毕业后成为了燕平市公安局里的一员。新警员入职一般很少能接触到重案要案的侦办，这次通过杨嘉琪的举报和提供的线索，让新人沈碧也能参与到抓捕行动中去，因此感觉格外荣耀。杨嘉琪也是满脸幸福和自豪的模样，盯着那挂断已久的手机傻傻地发笑。

昊雷一伙骗子非法集资的赃款只有少部分被追回，个别上当群众在得知真相后，仍然不相信自己被骗了。董曼珠是极少数的幸运者，陷入骗局之中仍能及时醒悟还收回了损失。从那之后一连几天董曼珠都守在医院里，等待女儿的消息。

苗小翠心中始终放不下那个与艾媛同岁的女孩，更担心无依无靠的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于是决定带上一些刚做好的甜点去看看她们母女。而当苗小翠来到医院时，被告知吕悦妮在当天凌晨已经永远离开了深爱她的妈妈。本以为董曼珠的情绪会失控，却只见她一人默默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廊道里，眼里没有泪水，表情异常平静。

苗小翠担忧她是因为想不开而精神失常了，于是上前轻声安慰道：“她只是摆脱了痛苦，到另一个属于她的世界里去了，在那里她的内心一定是快乐又温暖的，因为她一直能感受到你给她的爱。”

“我真的是一个好妈妈吗？”董曼珠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翻涌而出，怔怔地望着苗小翠。

“当然是呀。她比我幸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长什么样呢。但人生哪里有完满的呢？我们还是要珍惜余生。只有你过得好，你的女儿才会为你开心呀，对不对？”苗小翠说。

董曼珠重重地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涕：“你说得好！我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带着我的女儿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

这话让苗小翠担心她还是想不开而一语双关，连忙问：“你想去哪个城市？”

“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们这么费劲地救了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更不能再糟践自己了。只是去哪里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董曼珠平静地说。

“你能想开那就太好了，刚刚差点把我吓死了。”苗小翠抚着自己的胸口说，见董曼珠言语中已经释怀，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松弛下来。

一抹暖阳照在廊道尽头的窗户，驱散了先前的昏暗和压抑。一只燕子落在窗台，忽而又展翅飞向远处，只留下一串清脆的欢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