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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龙腾山脉之间，一辆奔驰的马车里，掌握龙楼帝国兵权的执权司马京阳犀炎托着下颌，看着对面伏在地上一口一口吐出鲜血的丈夫，她似乎颇为愉悦，甚至还颇有余裕地轻轻顺了顺凝未叶那头漂亮漆黑的长发。

她托起凝未叶尖削下颌，轻轻舔了舔他唇边的血，挨着他冰冷面颊柔声道：“怎么了？”

“皇子、皇子他、竖起‘屏障’了……”他虚弱地答道，一口血压不住，吐在了犀炎华美的金色裙摆上。

“可惜了。”犀炎淡淡地道，往后徐徐撤身，靠在身后引枕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鲜红指尖，忽然发现什么，她笑吟吟地向凝未叶伸出手，男人勉强撑起身，乖顺张口，含住她指尖，淡粉色的舌尖卷走了她指尖上一点血痕。

“已经向塑月送出信了吧？”

凝未叶点点头，“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有着华丽美貌的女子黛子勾画的细眉轻轻一挑，说了声好，便笑着向丈夫张开了手臂，她柔声道，这一路太无聊了，凝未叶，过来。

凝未叶清秀面容上空白了一瞬，他随即垂下头抖着声轻喘了一下，便拖着两条不良于行的腿爬向自己的妻子。

当凝未叶把自己完全投入犀炎怀中的时候，女子眯起一双凤眸，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凝未叶，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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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知风预计三月初五带着冯映启程，二月二十三，沈令打包了几十大车东西和侍卫侍从，带着叶骁给阳知风的信，浩浩荡荡的出城到了塑月军营，给冯映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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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的时候冯映正靠在床上喝药。

冯映身体羸弱，之前一路急行，全靠意志力压着，到了塑月军营大事底定，人就躺了。所以这次沈令来还给他打包了两个御医。

冯映命侍从出去，帐内一时之间只有他们两人，沈令看着冯映，良久才问了他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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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冯映，陛下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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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却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咳了一声，只淡淡说了一句：“冯家全死光了都是应该的。”

北齐皇帝昏庸无能，所有宗室除了已故东宫和冯映，只要是成了年的，都占齐了荒暴昏淫四个字。

先主幼弟喜欢烹食幼儿；冯映几个兄弟里，最长的鲁王喜好美貌幼童，被他折磨而死的孩子不知凡几；燕王风评稍好，府中一年也要抬出去十几具尸体，其他的皇子，或贪暴或酷虐，俱都人命无数。

冯映这句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那些畜生，全死了都是应该的。唯一不应该的，是他们死得太痛快，没得到应有的报应。

沈令抬头看他，望入冯映那双好看的眼睛，苍白的青年微笑的样子像是枯哑荒山的乱石缝里，挣出的一朵细弱洁白的花。

沈令吸了口气，问了第二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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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为何会到塑月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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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垂头掩唇咳了几声，把帕子放下，才开口道：“我知道先主曾在沈侯擒获秦王的前一天，给沈侯下了一道密旨。”

沈令瞳孔猛地放大，然后缩小，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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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说，沈侯接到的密旨，是要沈侯对秦王投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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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确实接到了先主亲手所写，要他向叶骁投降的密旨。

在上一次人生里，他在军营里踱步了一夜，脑中无数想法千撞百击，一会儿觉得皇帝是不是脑子坏了，只要他歼灭塑月左军，挥戈直上，再让冯映出兵，和王都内禁军三面夹击塑月右军，就算是阳知风也能让她死在北齐；一会儿又想，他是军人，本就该服从命令，无论那个命令多么荒谬。

他愿意为国赴死，可现在是什么？是他愿为国死战，而皇帝却城头先降。

最后，他咬着牙想到了自己叛国的伯父，那人叛国而去，沈家满门罹难，父亲被处死，母亲自缢身亡，出嫁的姐姐被夫家所杀，他和弟弟沈行被阉割之后成为宫奴没入掖庭，他记得父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沈家已经出了一个叛国贼，不能再出第二个了。

于是，他忍耐无比的屈辱与绝望，在第二日奉旨向被他打败的叶骁投降。

而他与叶骁的纠葛，就此开始。

这不过这一次的人生，他选择了把诏书撕碎。

他依然爱他的祖国，但是他不会再对王座上的人奉献忠诚了。

北齐皇帝配么？他不配。上一次人生，在失去叶骁之后，他在五十年不能成眠的凄然暗夜里睁着眼睛想这件事。

他的祖国配他的忠诚，但冯家不配。

——除了冯映。

冯映是北齐唯一的希望。

他前生没有保护冯映，辜负叶骁，这一次，他要冯映为国主，叶骁得安乐一生。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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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映凝视着沈令，“我当时，本以为沈侯会遵旨投降的。”

但沈令没有。

当冯映知晓沈令击溃塑月左军，俘虏叶骁，带着一支精锐小队奔赴王都的时候，冯映立刻意识到沈令是要拿叶骁当筹码与塑月谈判。

但这不可能，因为北齐皇帝不敢。

皇帝被围住王都就能吓得杀掉主战的太子、投降求和，就算沈令带着叶骁进了成安京，北齐皇帝也只会立刻杀掉沈令，恭恭敬敬礼送叶骁出城——自己侍奉十几年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沈令这点还看不透？

那只有一个可能——沈令有把握皇帝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北齐皇帝不拒绝沈令的请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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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好了。死人不会拒绝别人。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