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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沈令会弑君的判断，冯映当机立断派出军队，他自己则单车简从，直向王都而去。

紧接着冯映做出第二个预判：他判断现在这种局面，阳知风为避免腹背受敌，一定会立刻撤退回击，先击破他的军队，随即歼灭没有沈令的虎贲卫，再以他为筹码，与沈令谈判，以期换回叶骁。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北齐会亡国。

北齐有四支军队，冯映手中的豹贲卫最弱，沈令的虎贲卫人数最多也是最强，龙贲卫为拱卫京都的禁军，人数最少，狼贲卫已经被阳知风歼灭。

而即便是虎贲卫，只要没有沈令，在阳知风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而失去三支军队，只余禁军的北齐，会被列强分食殆尽。

在推算到这层之后，冯映认为沈令必然也能想到这层，有必然有对策，但是，他不能赌。

把一国兴亡赌在沈令有办法阻止阳知风这件事上太危险了。

冯映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他让豹贲卫停止进军，他日夜兼程，赶往塑月军营。

阳知风要筹码不是么，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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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到得塑月军营，以己身为质，换了自己祖国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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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冯映也问了沈令第二个问题，与沈令的第一个问题一般没头没脑。

他柔声问道：“……沈侯，我的事，你都想起来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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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飞快抬头望向冯映，对方对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冯映似是倦极了，他把自己蜷得更小一点，合上眼，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冯家全死光了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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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回去东宫，正是晌午过后，北齐春日里一天最好的时候。

今天暖和，梨树上颤巍巍结出了嫩白的骨朵，叶骁搬了软榻在树下看书，窈娘坐在他下首的小杌子上靠着熏炉做女红，旁边一条矮几，上头茶果并列，色色齐全。

叶骁生得一张风流美貌，又爱说爱笑嘴甜撒娇，他愿意的时候做低伏小惯会哄人，这几日下来，与窈娘相处得很是不错。

看到他二人言笑晏晏，沈令心内一宽，生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欢喜。

他原定的计划，就是待北齐事了，叶骁回转塑月的时候，央他把窈娘带走做他女官，现下两人相处融洽，他也就放心了。

窈娘看到丈夫回来，一张秀丽面容喜笑颜开，起身迎了过去。叶骁似笑非笑一勾唇，把书扣在胸口，懒洋洋往旁一侧，斜靠在软榻上，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伉俪情深啊~~

窈娘掩唇羞涩轻笑，沈令垂眸过了一会儿方轻声道，“殿下莫开我玩笑了。”说完毕恭毕敬地跟他汇报今日去和阳知风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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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知风想看自己外甥是不是还全须全尾，但沈令绝不放叶骁出城，阳知风也绝不会进城，两边都怕对方翻脸一锅烩了，核计一下，这样，启程那天卯时城头见。

两边都能瞅着，谁也不怕被抄家。

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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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眼波一动，窈娘把杌凳让给他，又为他端茶拿帕子，站了一会儿忽又觉得他身上外出的大毛衣服坐在熏炉边怕是热，急急奔回去给他取轻便挡风的羽氅，看着她远去一道嫩黄身影，叶骁悠哉游哉地道：“沈大人好福气。”

“……我与窈娘名为夫妻，我却实在拿她当半个妹妹半个女儿看的。若不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我何必拖累女儿家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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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父亲是个御史，颇有清望，与沈令交情甚好，后来因为进谏惹怒权贵被赐自尽，家人发卖。夫人自缢身亡，只留下窈娘一个，被沈令买下，他当时位卑官小，但又实在不想让挚友的女儿没入奴籍做个奴婢，正没办法的时候最后被太子知道，直接脱了奴籍赐婚，现在随着他权位高升，已经成了堂堂受过诰封，正二品的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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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对沈令一片爱慕之心，溢于言表，短短几日连叶骁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何况这襄王脑子有病一心一意要做别人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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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急匆匆捧着一件竹青色银绣银竹的羽氅回来，还提来了新食盒，叶骁想起刚才沈令的发言，啧啧了一声。

看她把沈令安顿好，又给他面前摆果子，叶骁忽然问了沈令一句，说我现在是没有内力，但你就不怕我一个暴起把你娘子挟持了？

窈娘这时候刚把四碟干果放下，闻言抬头看向叶骁，神色淡然地回了他一句，我乃安侯之妻，若有人以我威胁夫君，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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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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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叶骁贱兮兮地想，他现在要是跟窈娘说你丈夫想当我男宠，刚还跟我说把你当妹妹女儿看，不知道会怎样。

想了想，他忍住了。

并不是出于良知，而是窈娘做的东西太好吃了。

叶骁的人生经验之一：不能轻易得罪管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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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二人有话要说，窈娘躬身告退，沈令坐在他对面，看了他一会儿，沈令忽然开口。

“殿下不是会挟持妇孺的人。”

叶骁剥了粒衣梅，慢慢地吃完，才抬眼看沈令，嘴角一勾，深灰色的眸子在春日阳光下流光溢彩，宛若深湖的水，近乎泛起灰蓝的色。

他轻声道：“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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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在坊间传闻里，就是个荒淫狠毒的绝顶人渣。

事迹包括不限于治军严酷，曾活活肢解过十几个违令士兵，把监军吓病。

他内帷更不堪，一共娶过四任王妃，没有一个有好结局。

显仁帝为他所聘的元妃在除夕夜被他赤脚单衣赶出王府——这已经是下场最好的一个。

剩下三个全是睡烦了反手扣个罪名，直接私刑弄死。

他第五任是个□□，这下终于连宠他都快宠成昏君的显仁帝也忍不了了，绝不册封，他也不在乎，王府中门大开，风光铺张把□□抬进了门。

于是秦王府□□当家，传为整个东陆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