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驰略而过。
关越正盯着虚空发呆。
萧燚突然把头伸到他视线内,眨巴着眼睛,哑着声音说:“不生气了好吗?是我做的不好,没考虑周全。”
关越明白萧燚在给他台阶。
他也知道刚才自己语气太冲了。
关越偏头看着窗外令人晕眩的景色,放软了声音:“没生气。也不是你的原因。”
看了一会儿,关越脑袋晕晕地转回头:“三十那天晚上,你给我弹视频,我姑姑在旁边。”
萧燚用气声说:“那你……可以不接。”
关越却摇摇头:“虹姐和我姑姑都知道我们在谈,但我姑姑嘴上没把门,最后老魔头肯定要知道。”
萧燚默默听着。
如果关越想要结束,那就结束这段感情。
左右关越没有收下他的锁,他还有理由放下。
放下明暗四年的喜欢。
关越却也不说了。
如果老魔头发现了他儿子和一个男生谈恋爱,他和萧燚的关系多半就到头了。
他想,能爱多久就是多久。
关越捞过萧燚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对刚才所说的闭口不谈,轻声问:“你感冒药吃完了吗?”
萧燚乖乖地闭上眼睛:“吃完了。到重庆得再配一轮。”
关越揉揉萧燚的头:“要不打针吧,你这拖一个星期了。”
他另一只手打开日历,翻了翻。
看到二月十四号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初五。
可今天都初七了。
他们居然错过了情人节?
萧燚缓慢地说:“看医生怎么说了。”
萧燚最终还是去打了一针。
打针的时候,萧燚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自然地脱掉外套。
医生也戴着口罩,镜片下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打屁股。右边。”
关越替萧燚答了:“哦。”
萧燚坐凳子上望着他:“抱。”
关越就上前一步拥着他,把萧燚的头按自己怀里。
萧燚右手摸索着扯下一点裤子,然后右手就摸进了关越敞开的羽绒服里。
医生:“我下针了。”
萧燚默不作声地往关越怀里钻,抓在毛衣上的手更紧。
关越揉着萧燚的后脖子,在扎进去的那瞬间说着:“奥特曼打败了怪兽。”
萧燚头仍然埋着:“?”
医生麻木地说:“好了。”
萧燚恋恋不舍地离开关越怀里,穿上衣服。
医生低头写着什么,稀疏的头顶泛着光,他把单子撕给他们:“去拿药。”
关越接过:“好的,谢谢您。”
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
萧燚提着从超市买来的菜就往厨房走。
关越从他手上接过袋子:“生病了就好好歇着,别瞎折腾。你屁股不疼吗?”
萧燚感受一番:“还好。能走。”
关越扯下萧燚的口罩,拍拍他的脸:“厨房禁地,感冒勿进。”
萧燚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饭吗?”
“你不也是照着食谱做的?”
萧燚想了想:“但每个人的领悟能力不同……”
关越推他到沙发上躺着,嘬了一下萧燚的耳垂,在他耳边说:“你等着瞧吧。”
萧燚就横躺在沙发上,膝弯卡在沙发扶手,听着厨房里一阵叮叮哐哐的声音,望着天花板,以天花板代天。
以他拥堵的鼻子,隐约嗅到一丝焦糊味。
萧燚腾的坐起来,蹿入厨房果断关火。
他打开锅盖一看,黑乎乎的一团全粘在锅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能相信人能烧出这样黑暗的东西。
关越放下正在切的菜,走过来一看:“怎么会这样?!”
萧燚沉默一会儿,突然说:“你是不是油放少了?”
关越茫然:“我不知道啊,它说放三十克,我哪知道三十克是多少油,就只把锅底给覆盖了。”
萧燚解关越身上的围裙,叹口嘶哑的气:“算了,我来。”
“下次闻到糊味,记得先关火。”
关越被他推出厨房。
难道他领悟能力这么差?
萧燚用剩下的食材熬了个蔬菜粥。
把关越给吃沉默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烧出来一锅糊糊,你就半个小时,做个粥都这么好吃?”
萧燚不忍心地说:“所以我说,领悟能力是有差异的。”
关越:“声音哑了就少说话!”
过了一会儿,关越喝完粥,突然想起来:“你屁股好白。”
萧燚呛了一下,脸上泛了红色。
吃了消炎药,萧燚倒在床上,其实已经昏昏欲睡了。
但他还是撑着眼皮等到关越洗漱出来,在关越掀被上床的时候,立马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关越脚凉,不小心碰到了萧燚的小腿。
萧燚一个激灵,瞌睡醒了些。
关越躺好了,转头很抱歉地看着萧燚的眼睛:“我该先泡个脚的。”
萧燚抬了抬眉头,深深地看着他,喑哑地说:“抱。”
嗓音粗粝,喉咙像被车碾过。
撒个娇跟拉电锯一样。
关越一边嫌弃地看着他一边把他拉入怀里,抱紧了:
“你这嗓子不收录到鬼片里可惜了。”
萧燚脸埋下去,鼻尖满是关越的味道。
关越顺着萧燚的脊背:“你病了可真粘人。”
胸前传来闷闷的声音,是萧燚的回答:“我太脆弱了。”
关越:“睡觉!”
“要我给你念故事吗?”
“嗯。”
关越就在搜索栏里输入“睡前故事”,下面出来一个词条:哄傻子的睡前故事。
他一不小心点进去,看到第一个词条就念:“这是一个关于一个傻子住在育婴墙上的大抽屉里,被乳娘喂了很多小鱼干的故事……”
没听到回应,他低头一看,只看到萧燚闭着眼睛时睫毛打下的阴影。
居然秒睡。
果然是傻子。
年后的日子慢慢恢复。
然而也不过剩下一周左右的假期。
萧燚之前创了个微博,想起来的时候就发个随笔之类的。
更偶尔的偶尔,会手写一些名言警句的图片。
现在已经有了两千多个粉丝。
这次再分开,萧燚托着关越的大腿把他抵在墙上亲了个彻彻底底。
终于有了一个道别吻。
关越送他到机场,亲了一下萧燚的脸颊:“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
萧燚垂眸看着他:“好。”
纵然有再深的感情,再多的羁绊,临近分别,好像也只能叮嘱这些。
关越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默然转身。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校园里春心萌动的不在少数。
但关越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安排约会。
对象是周和悦。
关越拨通了老魔头的电话,开头就是一句冷酷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安排我和周和悦见面?”
关北望声音比平常严肃:“分公司上市遇到了一点困难,我需要周和悦他爸跟我合作,共同度过这次危机。”
“而且,是周和悦提出的要求。”
“如果你能主动约她,我们不会走出这一步。”
关越深吸一口气:“你那狗屁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别扯上我!”
关北望:“因为那个分公司是你大二之后要实习的公司,以后也归你。”
“我不需要。”
“现在是周总不答应,我只是让你跟周和悦约会,又没让你跟她谈恋爱,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就当出去玩一趟好了。”
“这件事情我不会答应。我有对象了。你这样让我对象怎么想?”
关北望静默一瞬:“什么时候?谁?”
关越抓紧了身下的草地:“与你无关。”
关北望估计在电话那端咬紧了牙:“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分轻重了。”
关越就当耳边吹了阵风:“我不会去见周和悦。”
“那我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了。”
说完,关北望挂了电话。
关越怒骂:“真踏马烦!”
晚上,关越照例跟萧燚视频。
萧燚眼里有些担忧:“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
关越敛了语气:“被狗咬了,去打了狂犬疫苗,没什么精神。”
“学校里……的狗?”
“不是,外边的流浪狗。”关越装作在看课本,焦躁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萧燚屏幕前操作一阵:“我给你讲故事吧。”
“这是一个关于一个傻子住在育婴墙上的大抽屉里,被乳娘喂了很多小鱼干的故事……”
沉润的声音传过来,有一种安抚的力量。
关越突然笑了:“哄傻子的睡前故事?我又不是傻子,你是傻子吗?”
说完,萧燚也笑了:“你怎么知道?”
“你生病的时候,我也念给你听,结果你这傻子睡着了。真是个傻子。”
萧燚不恼:“傻子哄你开心呢。”
“哄傻子的傻子才是真傻子。”
萧燚眼角微弯。
关越突然就收了笑,他声音难得低沉:“萧燚,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萧燚表情淡了,他同样认真:“我听到了。你的回应。”
他似乎有了一点预感。
但他对关越说过:你的去留仍由你自己决定。
他要说话算话才对。
关越提心吊胆了一天,都不敢在校门附近溜达,结果还是在第二天早晨去食堂的时候被架上了车。
他被压到了一家包场的广式早茶店。
周和悦坐在曲径通幽处,一身薄荷绿旗袍,有几分古韵,却也只是景衬人。
但古韵这个东西,关越见过的人里,从没有人能敌过尚颜倾。
如果是尚颜倾坐在这里,必然人更衬景。
关越甩甩被攥皱的衣袖,颇有风度地走过去坐下了。
他开门见山地说:“怎样才能让周氏与关山集团合作?”
周和悦给他添了茶,葱段一样细嫩的手指轻敲桌面:“公司是爸爸在管理,我与你见面只是出于个人情感。”
“不过你父亲太着急了,我们提出的要求他一般都答应。”
关越推开椅子起身,走了。
周和悦急忙起身,不小心推倒了小巧精致的茶杯。
“但我可以帮你。”
“帮你……说服我爸爸。”
关越转身:“周女士,原来你这么热心。”
“但我想,天上的馅饼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掉下来的。”
周和悦前进几步:“那天你在包厢,和你……男朋友的那些照片在我们学校疯传。只要你爸爸稍微一查,你和他的事情就瞒不住。”
“不论是家世背景,金钱物质,还是各种观念,你们都不相配。”
“你认为你们能在一起多久?”
“现在,我可以毫无悬念地告诉你,你和我在一起,对我们两家来说才是最优解。”
关越漠然地俯视她:“那我也明确告诉你。对于萧燚,你口中那个难言于口的人,我能爱多久就爱多久。”
“直到我们分开前一刻,我也仍然毫无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分开倒计时。
倒几天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