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十分诡异，顾子今就在身旁，而徐笙宁在此刻就像是有了靠山。

不论他目的何为，在眼下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下那些无辜之人就好了。

“玄辰，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违背我的命令，简直胆大妄为！”

玄辰看向徐笙宁的眸光清澈，没有半点恼怒或者要怪罪的意思。他转而看向顾子今的目光也是淡定十足，开口问道：“你来此地就是为了这个？”

顾子今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无言以对。

玄辰目光紧逼，套人话语，一字一句缓缓道：“世人口中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凛刃竟然会为了救人而和旁人起争斗，这还真是旷古奇闻。”

顾子今全然不在意这话中之意，只重重说道：“所以，你们放还是不放。”

蓝色屏障后的一群人也并非听不懂话音，虽然不懂他们口中的穹屍为何物，却也明白了城主等人原本的目的竟然是要杀了他们，而并非救他们脱离这苦难。他们失望又疑惑，可却也无法表示，只能用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们那群修炼之人，无声祈盼他们能放过自己，也救自己离开此地。

“师父……”

玄辰的目光转向徐笙宁，内心不可否认，他当然疑惑自己的徒弟与这个幻灭人的关系。可此疑惑，和清一以及其他弟子所想并不相同。

“我们会……”

玄辰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回头。

徐笙宁和顾子今的目光最先看向发出异样响动的方向。

那蓝色光罩竟被莫名击破，化如空气之中，消失破散，而聚在一起的几十人竟都以同样的姿势站立，脑袋齐刷刷低下，那隐藏的目光里再无其他情绪。

“坏了！”

只有见过这情况多次之人才能在此刻就看出眼前的情况。

“咔嚓！”

几声清脆，发出巨响，正是脖子同时断裂的声音。

无一幸免，所能看见之人皆呈那个熟悉又恐怖的姿态。

顾子今的目光瞬间看向身旁的徐笙宁，见她目光呆滞之时，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那近百只瞳孔顷刻转变，满目皆为怒黑，陡然抬头，双臂便随之冲来，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清欢城众人。

那无数只细藤般的怪枝威力逼人，叠上重气随之奔来，可见的与不久之前所面对的那些怪物有所不同。

清一，温月和玄辰三位城主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位幻灭人，他们要保那些无力应战的弟子安全，也要消灭这群中毒之人，利落干净地解决他们才是重中之重。

清一喊道：“这东西怕近身，找机会一剑砍了他们的躯体！”

淡定站在原地的顾子今没把这群东西放在眼里，他的目光所向皆为一人。他缓缓抬脚，一步走到了徐笙宁身旁，直到肩头平面对着她的眉眼处。

那语气平静，却有着不熟练的安慰意味。在这混乱局势中，顾子今侧目看她，轻轻道：“他们已经中毒，救不了了。”

那双瞳孔抬起，盯着眼前突变的一切，声音低沉干涩，开口问道：“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这应该算是你第一次对我有期待。

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拒绝。

几秒后，顾子今低声道：“我也没有办法了。”

清一在那边同时抵挡着五六根缠绕在一起的巨大手臂，回头之间见此地为数不多还有灵力的两人竟然站在原地交谈，顿时就控制不住地喊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不帮忙就滚一边去！”

他可能喊完都没意识到刚刚自己是在和个幻灭人说帮忙。

顾子今仍停留在那，无声等着身旁之人说话。

对于徐笙宁来说，眼前画面无比刺眼，只能任由浑身的无力感充斥全身，束手无策。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还是谢谢你。”

最终，徐笙宁还是侧目看了顾子今一眼，那双眉眼绝不算温和，却没有以往看向旁人那样冰冷逼人。

她没有等他的回复，说完后便只身一人冲到了那怪物群中，同其他三位城主一起对抗这顽固之力。

顾子今的瞳孔转而变得暗淡，盯着徐笙宁离去的方向也深感无力。

温月城主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她被那些手臂不知疲惫地纠缠冲击，实在是很烦躁。她看向不远处玄辰所在的方向，不忘关心问道：“这鬼东西真难缠，玄辰你那边怎么样？”

玄辰正处于好几只怪物之间，每当想找机会一剑砍了某个怪物身躯时都会被那四面八方袭来的手臂打断，无奈只能连连躲避。他微喘着气，说道：“无事，你多加小心，千万别被这东西打到身上。”

而清一那边也是如此，本就法力损耗甚多的他此时更加力不从心，只能一直拼力抵挡这巨大的冲击之力。他在心里咒骂，刚想收回抵抗之力与这些怪物奋力一搏之时就听见了清清淡淡的一个字，那语气中平静的感觉实在与眼前的形势不符。

“哎。”

“什么？”清一下意识回道，说完这两个字后才看向说话之人，一时有些愣住，满目怀疑，没个好气，“你做什么？”

顾子今站在他身边却没看他一眼，只是淡定说道：“你让他们几个退出来，然后把这些东西聚到一起。”

“退出来干什么？”

顾子今斜眼看他，藐视十足，低沉说道：“听我的，别多问。”

我凭什么听你的？还不能问？真是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可这些一股脑想说的话清一一句都没真正说出来，而是强忍着情绪望向前方三人，大声喊道：“你们退出来！”

等玄辰，温月和徐笙宁一同退出那群难缠的妖怪中时，皓桀飞身跃起，由清一操控自如，那白色神光将他们团团围在一起。这股气息渐渐收缩，重重压制，仍很强大，可这威力却也还是只能将它们短暂困于此，根本做不到消灭那些身躯，而且，他也坚持不了几秒了。

“你快！”

待清一说完想看身边之人怎么迟迟还未动的时候，便见顾子今手中不知何时邪气缠绕十足的黑剑飞过自己眼前，转瞬即过，继而将那群东西团团围住。它就像是一乍现的黑色漩涡，将皓桀围住的所有一下子吞进，再不见天日。

这人……如此惊人的实力怕是早已经能和那幻灭城的主人一较高下了。

清一已经收回手中之力，只抬眼盯着那极其恐怖的力量将他们包裹，无声无息地威胁着。无人能看清这巨大凶猛的漩涡里发生了什么，只能听着那里面传来短促的异样叫声，惨烈又诡异，有些不堪入耳，实在让人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约五秒之后，声音尽失，眼前的黑雾缭绕之地一散而开。那群妖怪灰飞烟灭，此块地方空空如也，毫无痕迹，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解决了一切，那把黑剑也随之消失，而它的主人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众多目光一齐移开，而后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强大之人的身上，脸上，好像是想要把他从头至脚看个遍。

“这人还真是奇怪，来我们的地盘救人来？”

玄辰听到温月这小声嘀咕后便看向了徐笙宁，而他发现和自己这视线重叠的便是顾子今目光递过去的地方。

顾子今也在看着她，眼神总是直白，可一向善于洞察人心的玄辰却也看不明白那深邃乌黑的瞳孔里装的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徐笙宁没看向任何人，只是沉浸在那悲伤的世界中。许多零碎的片段一齐涌在她的脑中，没等一个回忆完毕便接连附上另个。

她应该会记一辈子，终究无法走出这个小镇。

她也把曾经那个笑靥如花，毫无烦恼的自己留给了他们，就葬在这里，同他们做个伴。

“不管怎么说，刚刚多亏了你。”

玄辰的客气话语让顾子今暂时抽出了神，站在原地，目光转变，面不改色地看着说话之人。

“既如此，你可否现在离开？至于今日之事，我们双方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

不用玄辰多说，顾子今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该走了，了了这件事，还有一件更大的难事在等着他。

此次别离，不知下回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有些舍不得。

待他快要离去之际，徐笙宁终于看向了顾子今。

徐笙宁的第一反应竟是，那背影有些孤单。

他总是来得突然，走时也一直是只身一人。

他们的背向之路无一句道别话语，却足够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息，永生难忘。

今日，顾子今就此收手，放过那伤她的人，仅仅是因为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在他身后语气浅浅，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不要打了。”

根本不是那两只宝剑抵挡住了冲向清一的那致命一击，而是顾子今在那时主动收力，放了清一一命。

其实，清一也并没有用力，口硬心软总是他的特点。看似重重打在徐笙宁身上的那几下也就让她受了些皮肉之苦，意识被痛感吞没，灵力又几乎全部损耗，所以才会让她觉得有些恍惚，似要晕倒，但绝对不会致死。

每次，不管清一的话说得多难听，多么生气恼怒，可要他亲手杀死城中弟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有一事。”

顾子今没有回头，背向他们的方向，语气中净是警告意味，侧目递过来的是瞳孔中映出的杀气。他一字一句，重重说道：“她并不认识我，我所做之事与她无关，你们不要冤枉了人。”

话毕，他人就消失不见，给众人留下甚多待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