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后五天，要回学校拿成绩条。

学生一般都会早到，在操场集合等着学校要给优秀学生颁个奖。

【要到了】

手机来了消息，江曜才从人群中抬头往校门口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向燃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黑色的围脖里埋了半张脸，脚下蹬着双白色运动鞋，手抄着兜走进来。

“卧槽，真的很冷啊。”一群只穿件薄羽绒服，单裤子还露着脚踝的男生里，宋向燃像个入冬保暖做的很到位的体育老师。

没人回应他，李苏建从花坛上跳起来，直接把手插他兜里。

“真暖和。”

一语惊起千重浪。

周围的男生都把手往宋向燃兜里放。

“卧槽——我衣服没弹性！”不止是兜装不下的问题，他本来还挺热乎的手都被整的冰凉。

热气剥夺完，宋向燃就被残忍抛弃。

他只能把脸露出来给手哈气。

“这么怕冷还去要去Z市玩啊。”

“一起去玩雪嘛。”

宋向燃站到江曜前面一点的位置，抬头看他，江曜的睫毛上凝聚着说话呵出的气结成的小水珠，被水浸过一样漫不经心地扇。

这可看不得，戒色戒骄戒躁，他在心里默念着低头。

结果江曜把衣兜里的两只手拿出来。

“暖暖。”

对少年人来说有些低沉的嗓音灌满温柔，说着令人心动的话。

宋向燃被这声音蛊惑，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暖意，带着江曜体温的暖意，从他的手烧到心头，名为喜欢的水被加热到沸腾，咕噜咕噜地蒸出热气，要把他整个人烫熟。

江曜的手也没那样擎在空中，他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宋向燃口袋里。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的很近，江曜穿的件短款黑色羽绒服，看起来两个人像是在拥抱一样。

“你俩干啥呢？”陈子跃咋咋呼呼过来，就看到两个人别扭的站姿，“自己的兜不好揣啊——唔——”邹任又一次捂住他的嘴，把人拖走。

艹，为兄弟的爱情保驾护航，他人简直太好了，邹任被自己感动到，无视手里人的反抗。

宋向燃在陈子跃喊第一句的时候就想弹开，像本来想要偷窃的人被当场抓住了一样，又怕显得太此地无银三百两，僵在那里。等陈子跃被拖走，才松了口气，尝试地动了动，把手拿了出来。

“是……有点奇怪。”他没立刻把手缩回口袋里，而是先往上拽了拽围脖。

“这有什么奇怪，你一个兜里三只手更怪。”江曜说的轻飘飘，但眼睛里的不爽已经冲陈子跃狼狈的背影扎过去了

，怎么没扎死他呢，蹦得太欢了。

拿到成绩条，像开彩票一样一点点往后移着看。

语文94，数学88，外语132，物理79，化学53，生物74。

“卧槽！”宋向燃甚至没往后看具体名次，抓着江曜肩膀就开始晃悠，“我！妈的！我他吗站起来了！！！”

“总分520，总名次二百五，你挺会考啊。”江曜帮宋向燃把剩下的看完了。

“这重要吗？”宋向燃晃完接着盯着成绩条，这数字是自己考出来的，不愧是他，几个月就从十几分提到现在的成绩，不可思议里夹着满满的成就感。

“这假期，玩，往死里玩。”他侧着身顶江曜，传递自己的开心，又伸过头看他的成绩单。

总名次12。

“你牛啊——”攀比会使人变得不幸，宋向燃才不干那事。

“我之前考全校第7你怎么不夸？”

“……我……是不是耽误你学习了……”宋向燃突然记起自己之前，跟江曜传纸条，上课拖着他偷吃东西，让他帮忙看老师自己好睡觉，天天问弱智题目，一项一项压过来，负罪感达到最大值。

“和你有什么关系？前面几名成绩差的不多。你不会不打算带我玩了吧。”江曜把他的成绩条收起来，懊悔自己一张大大泡泡糖吃多了粘的不会说话的嘴。

心里已经拍完一部江曜因为自己最后落榜的年度大戏的宋向燃：“啊，没……”

互联网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相隔千里的城市到底有没有雪，还是得靠运气。

宋向燃守着电视连着看了一个礼拜天气预报，都能完整报出开头曲和预报地方顺序了，才蹲到Z市要下雪，先按兵不动，等那天晚上看Z市第二天还下，才通知江曜出发。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春运还没往后几年那么吓人，不过人还是不少。

打工兼职换来的是能说走就走的自由。

“小姨——我要和江曜去Z市玩！”宋向燃已经在屋子里收拾行李了。

“啊？”在客厅嗑瓜子的俞宁到门口探头，“之前不是去玩过了么？”

“Z市下雪了，去玩雪。”宋向燃翻开行李箱，在里面发现上次去玩，江曜给他摘的梧桐果。

宝贝似地拿起来，跑到书桌前给果子放到那本格林童话的旁边。

“就你们两个？”俞宁看着宋向燃的笑不自觉抓紧了手上的那把瓜子。

“嗯，人多太闹腾了。”

“明天去么？”

“嗯，明早走，晚上到。”

“好，”俞宁顿了一会才应到，“记得早点回来，新衣服还没买呢。”

“OK。”

第二天，冬季漫长的夜还没结束，宋向燃已经拖着箱子去火车站了。

江曜依旧到的比他早。

“你这来的也太早了吧。”他哈欠连天。

“又激动的睡不着了。”江曜看他揉眼睛，不着痕迹地拿过行李箱。

宋向燃穿的比拿成绩条那天还厚，明明很清瘦的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被厚厚的衣服撑得像一个球。

莫名可爱。

他上手把宋向燃戴的针织帽帽檐拉下来兜住他上半张脸。

“你怎么回事？”宋向燃给帽子拽下来，摁江曜头上往下猛拉，整张脸都罩住，又疯狂搓他头顶的位置。

在江曜把帽子拿下来，已经长了的头发因为摩擦出的静电炸的不行，压的时候都在噼里啪啦地响。

“噢哟？”江曜单凭一双手反击，宋向燃因为穿的太多行动不便落了下风。

两个人对面坐着的小姑娘本来因为两个不错的帅哥脸红的不敢抬头，现在开始怀疑帅哥的智商。

两个人是在睡梦中到的站。

宋向燃有些懵，起来慢吞吞地把围脖帽子都带好，又把羽绒服的帽子也兜上，才抬脚往外走。

旁边的江曜没会意，直接要走，被他拉了回来。

“Z市温度真的很低，就算你是冷酷的人也受不住。”他把江曜衣服后面带的帽子也给他戴上，还很贴心的把连着一部分帽子的拉链拉到最顶上。

“嘶——”夹到江曜嘴了。

“噗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

出了火车站，才是真正体会到朔雪落满身的感觉。

两个人赶上Z市学下的最大的时候了。

这是江曜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花，他去过的地方不少，但是也没怎么去过下雪的城市。

寒意无孔不入，才几分钟就让整个身体都凉个通透，风呼啸地砸在脸上，雪花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又被卷起来重新在空中飞舞，周而复始，直到落入期待着它的掌心，融化成水，没了踪迹。

道上已经被人群踩出的一条路，浅浅露着地皮。

宋向燃倔强地拉着江曜踩没人走过的雪地，没过脚踝的雪踩起来咯吱咯吱地响，他回头看两个人留下的脚印，为此开心。

他们有些困难地拖着行李箱去之前住过的那个旅馆。

北方有供暖，一进屋子就是铺面的热气，身上的雪花瞬间被大衣吸收。

“唔——暖和！”宋向燃脱了衣服放到离暖气近的地方烘干一点。

“这雪真的好大啊。”

“是吧，我看天气预报可是特大暴雪才带你来玩～”宋向燃一脸骄傲，很不聪明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火车停运了，我们回不去怎么办？”

……

这是宋向燃万万没想过的，他只想着要带江曜过来，没想过能不能回去。

“不会吧——”

气氛安静下来。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手机铃声打破了还没持续多久的安静。

他掏出手机，看是小姨来的电话，他刚到就给小姨发过短信了来着。

“喂。”宋向燃有种预感。

“向燃，我刚看完天气预报，说Z市要迎来□□风雪啊，你们到时候能有火车回来么？”

……

坏了，真回不去了。

“没事，小姨，我们不行就再呆两天。”

“行，注意保暖。”

“嗯。”

俞宁在那头挂断电话的同时，也合上了手里那本格林童话。

电话声音不小，江曜也能听清。

两个人对望，没话说。

“问题不大。”宋向燃看向事情光明的一面，跑到窗子旁边往外看，白茫芒一片还在下雪。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广场的。

“既然都这样了，咱俩现在就去玩吧！别再下大了出不去了。”反正火车上已经睡饱了。

“好啊。”

得到回应的宋向燃去行李箱里翻手套，那份两只中间还有个绳子连起来的，他特意买了两双，扔给江曜一双。

重新穿上刚被烘干的衣服就出门了。

之前的人在小广场上留下的脚印已经被新下的雪掩盖住，整个地方很平整，等着来人留下他们的脚印。

宋向燃弯腰从地上团了个雪球，回头朝江曜砸。

江曜压根就没躲，激动状态下的宋向燃准头为零。

他也抓了把雪，准确命中宋向燃的后背。

“哎我，可恶！”

——两个人在雪地里打起雪仗。

脸已经被吹得有些僵了，闹得都累了之后，宋向燃投降，用脚在雪地里蹭，画东西。

江曜就站在旁边默默看他。

广场旁边的路灯还在亮。

“江曜！”宋向燃喊他。

看过去，那个人指着自己用脚画出的五角星给他看。

雪花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像从围脖里露出脸，鼻子冻得通红还固执的要玩雪的人眼睛里的光一样。

纯粹，明亮，带着青涩的幼稚。

江曜想自己的眼里大概也有光。

是喜欢吧——

对雪的，更是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