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立起来过的鸡蛋，被宋向燃煮了吃了。
美其名曰:获取力量。
可能是力量一下子补得太多，他好几天晚上都是失眠的状态。
持续到快要过年，他和俞宁的状态也丝毫没有好转。
宋向燃甚至想跑出去偷偷找江曜玩，就像公主偷跑出去找民间另她心动的男孩那样。
可惜他不是什么公主，江曜暂时也做不成他的王子，宋向燃连自己没有征兆失踪那么多天的理由都没想好。
他有点担心江曜，但转念想到还有陈子跃他们，又没那么担心，变成想念。
想见他，像沉醉于温柔里的人被迫戒断那样想。
一点出息都没有，可谁让他两辈子头一次开花呢？他轻轻松松原谅自己。
两个人认识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他不能第一个给江曜发新年快乐了。
“明天想吃什么？”俞宁在准备新年菜谱，从客厅问宋向燃。
“啊？糖醋排骨?想吃点甜的。”
“行，那再加个鱼。”
“好，郁荔没啥要吃的么？”
“买的那些糖够她吃好一阵了。”
“也是。”
宋向燃放下笔从屋子里蹭出来，坐在俞宁对面帮她剥蒜。
“小姨，还有三个礼拜就开学了。”他说的很平淡，只是在告知，但意思却不止告知。
俞宁麻利剥蒜的手慢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会让我转校么？”宋向燃也停下，看着她。
俞宁抬头，对上那双微弯的眼睛。
这是两个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谈论这件事。
没等俞宁的回答，宋向燃自顾自的往下说，“小姨。”
“我不喜欢女孩，就算换一百个地方，也不会喜欢。”
俞宁手里被剥好的蒜掉了。
“男孩子怎么能喜欢男孩子。”
“可我就是喜欢男孩子啊……”他嘴角带着些许自嘲的笑。
“你告诉小姨，是不是小姨来的太晚了，你才这样子的？”
俞宁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事总是内归因给自己，觉得是自己离开太长时间，宋向燃自己生活的不好才变成这样。
“怎么能和你扯上关系啊，这东西是天生的啊。”
“我就是天生有病，只是现在才意识到而已。”
“天生的病，我也改不了啊，就像我现在让小姨你喜欢一个女生，你能么？”
“所以我也喜欢不上女生。”
“我是没成年，但是我真的已经不是小孩了，小姨，不是冲动，是真的。”宋向燃把能承认的全部承认了，一下子把全部交代给俞宁看，他知道小姨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没办法，这个南墙他必须给撞破。
“怎么就改不了，这不对啊。”
“有法律规定男孩子不能喜欢男孩子么？只是你们觉得不对而已。”
“男孩子怎么能喜欢男孩子？”俞宁已经不是在问宋向燃，是在问自己。
宋向燃没打算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到了，只能这样了。可能因为小姨心里还是有因为他自己生活那几年她缺席的内疚，两个人的谈话简短也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就是这样了，小姨。”宋向燃重新动作起来，迅速帮她把剩下的几瓣蒜剥完，“对不起。”
“新年快乐！！！”新年特别版的郁荔小闹钟比平时响得更早。
“嗯，新年快乐。”养孩子还是不能养太能闹腾的，耗寿命。
“新年快乐，小姨。”宋向燃起来，俞宁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嗯。”
“我帮你吧。”他在饭店叔叔那学艺有成，也会做些菜。
“那把那个虾抄了吧。”
“好。”
没有预想的尴尬，相安无事地吃过午饭，就是等晚上的春节晚会。
那阵子的春晚总是很精彩，精彩到让人不想出去看烟花。
郁荔闹着要出去放烟花，宋向燃只能给她裹上衣服，带着买好的小烟花下去陪她玩。
整条街都是鞭炮声，红色的纸炸的到处都是，宋向燃记得他原来就喜欢捡那些没点着的鞭炮引玩。
不知道哪户有钱人家放的礼炮炸出来很圆，他抱着小妹看，绚烂的烟火映射在眼底，他偏了下目光，眼底多了个身影，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在台子下面路边的阴影里站这个人，烟火炸开的光让宋向燃短暂的看清辨别出来——那是江曜。
宋向燃抱着小妹左右晃的手停住了，整个人都僵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直在看着他的江曜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想见他的念头轻松压过想逃跑的念头。
江曜从黑暗里探出身，走向他。
宋向燃依旧很怕冷的裹着羽绒服，但从领子能看出来里面穿的应该是睡衣，脚下踩着一双橙色棉拖鞋。
“江曜哥哥！”郁荔见到江曜，更开心了，直嚎。
“大过年不在家乱跑什么？”太长时间没联系了，宋向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看你还活没活着，顺便看看你之前说的过年来我家玩算不算数。”江曜一只手去捏小妹的脸蛋，另一只藏在袖子里攥得很紧。
“哪有大年三十上别人家过年的呀。”
“那之后会去玩么？”
“啊……最近有些事，我手机也用不了了。”宋向燃睁眼说瞎话。
“这样啊，我说怎么谁都联系不上你。”
“你们这么快就想我了？”
“你说对了。”江曜没和他拌嘴，直接说真话。
“他们以为你死了，让我来看看，我怕你死了，不敢来看。”他笑着解释。
“那今天就敢了？”
“哥哥，放烟花啊！”郁荔看没人说话，去扯宋向燃嘴皮子催他玩。
“要一起放烟花么？”话题借此转移。
“好啊。”
宋向燃不能让小妹一个人玩仙女棒，就自己握着郁荔的手，再握着仙女棒。
“着了着了，快快快！”他把仙女棒稍稍朝向江曜，让江曜直接就着他这个点燃自己的。
江曜把手里那根伸过去。
空气里只剩仙女棒燃烧的滋啦声和小妹的笑声。
宋向燃握着郁荔的手在空中晃，仙女棒晃出的残影形成一个圈圈。
江曜也在一边晃。
一只仙女棒在空中连笔写着很俗套的单词，除了江曜自己没人看的得懂。
宋向燃买的小鞭炮不少，也有专门给自己买的，划炮，小地雷，小陀螺，还有大呲花。
“玩！”他说着，把拿下来的所有烟花都塞给江曜。
“你挺能买啊。”只要能见到，那些不安就全部一扫而空。
“也就一般。”他掏了个小陀螺，放在地上点着，看它呲花满地转。
“你最近还去打工么？”
“不去了，你辞职了没人陪我，自己一个人没意思。”
“李章远他们呢？”
“你看他们像能打工的样子么？吃饭都巴不得雇别人喂。”江曜把划炮的头对在一块摆成个圈，用打火机点中间，拉着宋向燃和郁荔远离。
宋向燃的嘲笑声隐在不统一的炸响声里。
“那你妈妈岂不是又要嫌弃你了？”
“当然了，这不大年三十给我赶出来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把家拆了阿姨才能在大年三十赶你出门。”
一袋子鞭炮要玩完了。
郁荔把最后那个最大的那个锥形大呲花拿出来。
宋向燃的手已经有些冷了，郁荔的一张小脸也是冻得有些发红。
他不想上去，但什么事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江曜慢腾腾伸手去点那个呲花，打了两下打火机也没打着。
最后，被点燃的呲花慢慢由小变大，郁荔开心地围着它转圈圈。
江曜和宋向燃就蹲在旁边看。
“曜哥，”最灿烂的时候，宋向燃喊他。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少次听到这个声音，江曜都会回头。
“新年快乐。”宋向燃脸上明暗交错，暖色的光照的他的笑也很暖。
“是很快乐。”江曜觉得心里也暖呼呼的。
摆手说再见，宋向燃就抱着小妹回去了。
“都放完了？”俞宁看他只拿了个袋子，问。
“遇到江曜哥哥啦～”郁荔完全没想瞒，很兴奋地和妈妈说这件事。
俞宁收拾宵夜的手又一次停住，桌面盘子里的饺子热气腾腾的，但她周身的空气冷了下来。
“江曜？”
“嗯，在路边看到他了。”
大年三十不在家过年，走到这边来？
“……”俞宁没办法不多想。
“他们都联系不上我，让江曜来看看，只有他知道地址。”
俞宁完全不信，把宋向燃拉到一边。
“江曜也喜欢你吗？”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不知道。”虽然大年三十来找他的行为确实很反常，但宋向燃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你们……”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他绕口令似的把关系梳理给俞宁听。
俞宁待不下去，什么话也没说就要出门。
“小姨！”宋向燃拦着她穿衣服。
“你松手。”
“你要干吗去？”
“你别管。”
“你别去找他，行么？”
“松手！”俞宁第一次用几乎训斥的语气冲宋向燃说话。
“我不要！”宋向燃拽得更紧，声音发抖。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能喜欢男生！！”俞宁的声线很温柔，从来没这么声嘶力竭过。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求你了，小姨，我求求你。”宋向燃再也坚持不住地弯下腰哭，“求求你，别去……”
“我不去你怎么办啊？！你怎么办？！”俞宁这么多天压抑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卸了闸，“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啊……”她就算说服得了自己，又有多少人会承认宋向燃的感情。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愿意的，他们爱说就说。”宋向燃慢慢跪在地上。
“你……你是不是傻啊？为什么啊！到底为了什么……”俞宁哭得没有多少力气，还是往宋向燃后背打。
屋子里本来在玩玩具的郁荔出来，看到妈妈和哥哥哭着打成一团。
“唔哇——别……别打哥哥……”她害怕地哭，却还是冲到两个人中间隔开他们。
宋向燃也不躲，把郁荔捞进怀里护着，自己挨打。
“啊……妈妈，不要打哥哥……哇……”郁荔挣不开宋向燃，哭得更狠了。
俞宁又哭又骂又打了不知道多久，没力气地往地上滑。
“听小姨的，我们改一改，改一改，行不行……”
“改不掉的……真的改不掉的……”
他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新年，因为他的情感，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