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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山河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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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清欢虽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但不影响她在大事上是个嘴严的人。她会为了东家票价暴走一夜不睡,也能为溜出去玩瞒下所有人。

尽管决定要去趟西域,她仍旧整日跑上跑下地操持生意,有空便跑去与上官祺商议生意与行程。

“我最放心不下的自然还是那几处铺子。”

她忧心忡忡地舞着东家票和其它一大叠寄存于行会的契约,上官祺却皱眉沉思,不发一言,女大不中留,他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子早已芳心暗许给苏无羡,出远门却丝毫不在意心上人,实在不合常理。

“又不是见不到了。”小姑娘撇撇嘴,将几个铺子的账本往桌上一撂,毫不客气,“年终的账目还有许多,你经验足,再帮我看看。之后我也不用再单独向行会报总账了。”

上官祺目瞪口呆地接下差事,直等她快走出门时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人叫住。

“那你做什么?”

“宫里有位娘娘看上了上次进献的香料,叫我再送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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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娘娘看得上,您命小女带来的几种香料,我已转交给您宫里的掌事姑姑。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两个字:想走。可皇宫哪里是她能作主的地方,明明是来免费送香料的,还非得来为着对方看得起自己家东西而谢恩叩头。想想就憋屈得很。

华服金冠的美人将她的不安分尽收眼底,嫣然一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而是状若闲聊地忽然问道:

“你可知我最喜欢哪种香?”

小姑娘不假思索,“自然是月麟香。”

“缘何?”

“轻罗裹香,袖中留春,今日您身上不就是月麟香的味道么?”

慕妃扬了扬眉,抬起金线勾边的袖子嗅了嗅,果然闻到幽微香气。她赞赏地点着下巴,又紧接着摇头,似乎仍有什么遗憾。

“你心细如发,却只论迹,未论心。”

“娘娘谬赞。小女只是运气好猜中了您的偏好,如何还能窥得您的巧思?”

窦清欢答得毕恭毕敬,同时却在心底揶揄:这香可是当年迷倒过太子的绝品,与你岂不是极为相配?

正胡思乱想之际,慕妃却忽然敛起闲心,换了话题:

“小丫头,听说你见多识广,颇有手段。那你可曾听闻过负心汉与薄命女的故事?”

窦清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这慕妃应该是久居深宫缺人陪聊,于是配合地疑惑问着:

“薄情的男人太多,不知您说的是哪种负心汉?”

“大抵是那种——学识渊博,仪表堂堂,颇有野心,也极为果断。或许年纪轻轻便考进官场,却一纸休书打发了家中糟糠妻。”

“这样的负心汉可不稀奇,哪朝哪代都有。”

慕妃微微一笑,“是了,而且他们往往真的飞黄腾达,再结一门好亲事,平步青云,富贵一生。不过,那些被遗弃的女人呢?”

“大多是孤苦一生郁郁寡欢,但也有意志刚强的,离了负心汉也坚强独活。”

慕妃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知道的那个故事里,被抛弃的妻子便是个意志刚强的。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个小女孩,她们一路辗转来到那负心汉身边,隐忍生活了十数年。”

窦清欢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接着追问:“后来呢?”

慕妃轻轻一笑,娓娓叙道:

“后来,眼见他高楼起,负心汉官至尚书,阖家美满。”

女人的神色里满是不屑与惋惜,转而眼神里掠过一抹狠厉与讥讽,朱唇轻轻勾起,继续道:

“又眼见他高楼塌,查抄满门,仓皇逃命,半道上病重,孤苦而死。”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直直看着愣神的小姑娘,补充说:“倒是留下了个还在读书年纪的少年,可惜被他父亲拖累,书也没读下去,弃笔投戎,后来还做了将军。”

窦清欢惊呆在原地,倒吸了口凉气,还未想明白细节关窍,便听见慕妃言辞锋利,一字一顿。

“小丫头,你去问问苏府旧人,可还记得‘苏何慕’这个名字?”

她不再隐藏,脸上是淋漓尽致的恨意。摄人心魄的美目里溢出复仇的痛快,唇线如同薄仞般抿成直线。窦清欢的牙齿与唇舌上下打架,半天才喘匀呼吸,问出了最要紧,也是苏无羡最关心的问题。

“当年‘山河观园’一案,真是苏父的过失么?”

慕妃眯着眼,冷冷嗤笑,“自然是他的过失。圣上将他外放,本是想历练他。可他急功近利,非想搞些政绩出来。这时候送上门一个绝妙主意,再稍加暗示上面有人力挺,他自然会如获至宝。”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溺于功利,以至于完全丧失判断能力,稍一引导便上了钩。”

她语焉不详却略有得意之色,窦清欢虽只能听了大概,却无法控制地愤然叫屈道:

“你可知‘山河观园’一案中卷进来多少平民百姓?商贩投入的财产血本无归,当地官府多年来积累的信誉也毁于一旦。募集的钱财完全耗在注定不会有收益的项目里,外面看恢弘大气,内里却是一片荒芜,投资更是收不回来,甚至有人因此走投无路选择自尽!”

窦清欢横眉冷竖,对方却轻描淡写,甚至觉得颇为好笑,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我在这深宫里看不见,听不着,即使你如此声泪俱下,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蜻蜓点水,雁过无痕罢了。”

缓了缓又重新恢复了冰霜面色,冰冷地开口说:“你也别怪我冷漠,我早已是个没剩多少感情的人。”

她自打与母亲颠沛流离至江城,受尽白眼过清贫日子,小小年纪便尝尽人情冷暖。长大一些后得知了自己身世,更是抱紧了仇恨而活。自己就是最凄惨的人,哪里又余下圣母心肠去分给他人。

即便当年她授意太子假装力挺的山河观园真的吸了平民的血,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有脑子,盲目相信高回报,跟风投资,怨不得旁人。

苏何慕嘴角挂起冰冷的笑意,阖了阖眼,舒缓着胸口的情绪,忽然听见小姑娘在低声念叨。

“……六月初荷,何日更重游?”

刚刚平稳的心跳骤停,苏何慕抬起惨白的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洞若观火的绯裙小姑娘。

“慕姐姐,我才不信你真的如此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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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日西沉,银甲粼粼的将军孤身立在太子府门前,手提苍劲长剑,身姿挺拔而决绝。

“去通传,就说江城军统帅苏无羡前来拜见太子殿下。”

这不是他预想的登门方式。

他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手持圣旨,带着精锐,无情踏破太子府这片曾经萎靡如今伪善的地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若非皇城军逼迫得愈来愈紧,他万不想以这种方式揭开往事的伤疤。半月以来,已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朝着他府上的小姑娘射来,向来清廉的将军也已经私自加派了值班人手护卫。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苏无羡先去见了江羿,得到皇城军绝不让步的消息后,他苦思一天一夜,终于在黄昏前站在太子府门前。

重重竹影之后,堂上男人盘腿而坐,白衣胜雪,像是断绝七情六欲的飘飘仙道。将军问安行礼,下人换上两盏热茶,楚文轩这才微微睁开狭长凤眼,打量着这位稀客。

“苏某虽然是领兵之人,但府上生意做得也不错。今日来,便是要与太子殿下谈一笔交易。”

“苏将军来得不是时候,你应该知道我早已不和朝臣打交道。”

“时值寒冬,六月尚早,或许殿下能抽出些时间听苏某一言,决不会耽搁殿下来年赏荷。”

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楚文轩眼神里忽有转瞬即逝的慌乱。他与官场断绝来往许久,也早早戒断了俗世欢娱。本以为这样便再无把柄,却不想今日苏无羡上来便抓住了他的命门。

其他都不要紧,都能应对,惟有心底的那颗朱砂。他藏得如此之深,却还是被人挖了出来。

他神情一冷,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竟然如此顺利。将军深呼了口气,依旧持着儒将风范,沉着发问:

“苏某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是想请殿下赐教,究竟哪里开罪了您,要烦劳殿下屡屡对苏府下手?”

他面色冷峻,周身却如火焰般沸腾,气场如同滚滚火苗直逼向端坐着的楚文轩。话虽问出口,但他意不只在此。苏无羡真正想知道的,是“山河观园”的旧案。

苏无羡曾暗访了当年的各级官员和所有投资商人,所有人都说是他父亲满口包票拉起了摊子。只有一个当年跟着父亲侍奉茶水的丫鬟提到,项目开始前有人频频来访,每次都传达了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暗命。

苏无羡百般打探,连监牢都去了几回。面对程泗这样的心腹,他更是极尽能事地挖每个细节,终于叫他想起曾收到过太子府阅后即焚的秘信。

他对着卷宗串起所有线索,这才发觉涉案的官员有几乎都是彼时东宫派系,但所受的大半都是罚俸、思过这等轻微处理。

而当年山河观园项目报送到六部便止步。按说再上一层就是太子和上书房大臣,可苏父却偏偏在没有进一步获批的情况下开工,到底又是谁给他的底气?

苏无羡几乎确定了幕后操纵的黑手此刻就坐在对面,但多年来始终想不明白原因。他今日来便是要以太子私隐做个交换,搞明白当年的来龙去脉。

楚文轩垂着凤眼,一声哼笑,洞察到了将军完全不加掩饰的情绪。他托着茶盏,呷了口茶,慢慢悠悠地将自己化作冰山,扑灭了蔓延到自己身边的怒火。

“关于你父亲,”他省略了所有迂回,直接将答案告诉苏无羡,“劝你早些放弃寻找真相。因为他绝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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