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接近十一点，操场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不算特别亮，但足以看清周围。

于幼诗跑了一路，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抬头四顾，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陈铭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吗？难道已经走了？

于幼诗有点狐疑，想给易思甜打电话确认人回没回寝室，但一摸口袋却发现手机根本没带。

“小喜？”于幼诗叫了一声，不过没人回应。

“付喜妹！”他提高了音量，但还是无人应答。

于幼诗挠了挠脑袋，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又粗略找了找，依旧没看见人影。慢慢的，时间临近闭寝熄灯，他准备回去用手机找易思甜确认一下付喜妹的行踪。

他转身再次跑向宿舍，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拐角地面上多出来了几个影子。因此，从墙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时，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心里一慌，随后感觉道一阵巨大的推力，重心失衡，重重地倒在地上。

皮肤和地面摩擦出火辣辣的感觉，于幼诗被摔得一口气没提起来，卧在地上吭了两声。

“看来计划挺成功，不过还得是你好心才能上钩。”肖云海那个恶心的调调在头顶上响起。

“什么……”于幼诗有点反应不过来，然而根本不等他思考，就立刻被几个人架了起来，动作粗鲁，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他直嘶气。

“肖云海你个混蛋，付喜妹呢！”于幼诗用力挣扎着，不忘质问。

“她？”肖云海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笑道，“你放心，我和她毕竟有点小交情，不会动她的，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宿舍了吧。”

于幼诗现在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就是被骗了，而且是被陈铭骗了。这个认知宛如五雷轰顶，让他一下子愣住，连挣扎都卸了力，被四人抬进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室内。

是体育馆的厕所。

危机感再度席卷而来，于幼诗手打脚踹，妄图逃离。可是一个人显然难逃四个人的控制，最后还是被扔在了厕所的地面上，肩膀撞到小便池，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等他缓口气，密集的拳脚就立刻往身上招呼而来。于幼诗无法，只能蜷缩起身体，双臂抱头护住脑袋。

妈的，真疼。

挨打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于幼诗咽下嘴里泛起的血腥气，脑子里飞速运转逃脱方法。

“行了，差不多了。”肖云海的声音响起。

“这就够了？”

“还没玩够呢。”

有人抱怨时间太快，却还是听话地退后，只留了两个人按住他。

于幼诗不敢放松，小声咳嗽了两下，蜷在地上，抬眼望去。

不知何时，陈铭来了，还是那副瑟缩的模样，不过他们的境遇却来了个彻底翻转。那个可怜兮兮的男孩，正被方才迫害他的其中一个男生搂在身侧，怯懦地望着他的方向，眼神中似有不忍。

夜色漆黑，借着隐隐的月光，于幼诗大概能看出搂着陈铭的是谁。那个少年叫杨嘉，上次在包房按住陈铭的人。

看清他们后，于幼诗不可抑制地发出笑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是他此时确实完全感受不到愤怒，语气微弱地朝着陈铭问到，“为什么……”

“为什么？”闻言，肖云海语气怪异，手上认真鼓捣着一个照相机，“他现在跟着我兄弟，没人找他麻烦，有新衣服新鞋子，时不时还能拿钱，你说为什么？”

于幼诗无话可说，嗓子痒，他再次咳嗽了一会儿，见肖云海还在调照相机，大概也能猜出他想干什么了，嗤笑道：“你现在拍的，可都是霸凌的证据。”

肖云海不甚在意，转身按下快门键。

于幼诗被闪光灯晃了眼睛，躲了一下，眼前依旧无可避免地出现了白影。

“你说的没错，所以要拍一些让你忌惮，让我开心的照片。”肖云海看着刚刚试拍的那张，十分欣赏的样子，道，“不愧是我爸花了小一万买的，果然不错。”

随后，他手一挥，笑得像个恶魔：“把他衣服扒了，一件都不要留。”

闻言，于幼诗瞳孔骤然紧缩：“你混蛋！去死吧你！”他挣扎起来，以一种拼死的感觉妄图挣脱束缚。

于幼诗拼了命想逃，以致于两个人都无法压制住他。搂着陈铭的那个男生自觉松开手，过来按住他的一条腿，才得以腾出一人脱他的衣服。

于幼诗本来就是刚洗完澡来的，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很容易就被他们褪掉了上衣。

一旁的陈铭似乎有点于心不忍，犹豫地往前两步，可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不过这些于幼诗都无暇顾及，不论是上半身贴在瓷砖上的冰凉，还是伤口的疼痛，他都顾不上了，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自己的裤子。

裤子卡在胯部，有个人弹拉一下裤筋，回弹在皮肉上，发出啪的一声。那人笑道：“这小子身材是真的不错。”

“放开我！”于幼诗趁他们不察，一脚踹在那人的侧腰。随着那人的惨叫，他身上的束缚送了些，立刻试图往门外移动。

然而还是被握着脚踝拖了回来。

那人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卧槽，敢踢我！”

“快点，多久了，连个衣服都弄不掉吗？”肖云海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中途抬起相机随意照了两张。

于幼诗立刻感觉自己身上的手又用力了不少，登时感到一丝绝望。

看着外面凄凉的月色，于幼诗咬牙闭上眼。

“噔噔噔”，体育馆里突然传来疾步的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着。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面面相觑。

“谁？”

“保安吗？不应该啊，没看见手电筒的光……”

肖云海皱着眉头，望向厕所门外。

脚步声越来越近，厕所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突然，“哐当”一声，一只手扒住门框，来人控制不住狂奔的惯性，一闪而过，往前溜了一截，稳住后才后退两步，现身在门外。

“盛灿？”肖云海的表情慌了一瞬，又恢复冷静，“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盛灿突然冲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速度之快，其他人根本没来得及阻拦。

于幼诗也愣了，他转头看向陈铭，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懵——看来陈铭方才确实没告诉盛灿这件事，那盛灿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儿？

不过没等他想明白，身上的束缚就松开了，毕竟盛灿按着肖云海揍，作为小弟没有不拦的道理。可盛灿的架势竟猛到五个人都招架不住，他面无表情，拳拳到肉，每一下都是闷响，只几次之后，肖云海的小弟就靠边不敢上前。

那动静听得于幼诗牙酸——他突然想起来，盛灿好像说曾学过拳击。

“盛灿！”想到这儿，于幼诗有点慌，“收着点，别打残了！”他试图爬起来，却因疼痛滑倒几次，费老半天力才扶墙站稳。

盛灿从始至终都很稳，闻言，用手腕擦了一把额角的汗，缓慢起身，踹了一脚地上的肖云海，默默被捡起了混乱中滑一旁的相机，走到于幼诗身边扶住他：“你没事吧。”

于幼诗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心微蹙，冷静得跟无事发生一样，不禁回头望向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肖云海：“他没事吧……”

“没事，我没用力，都是小伤。”盛灿平静地说到，脱下衣服披在他衣衫未着的身上，道，“我们走吧。”

于幼诗被他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瞟了眼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陈铭，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肖云海捂着肚子撑起身体，朝其他几人喊道：“你们几个蠢货！快把相机拿回来！”

于幼诗一僵，拉起盛灿就想跑，结果脚还没迈出去，整个人随即腾空——盛灿把他背了起来。

“卧槽！”他没忍住惊道。

盛灿不多话，一只手绕道后面兜住他，一只手握着照相机，直接扛着他跑出体育馆，速度飞快，后面多多少少受了点小伤的人完全难以追上。

出了体育馆的门，看见外面的路灯，于幼诗终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鼻子不由泛酸。不过前胸贴在盛灿冒着热气的背上，便莫名有了支撑。

他被颠得身上疼，可却一声不吭。毕竟对方人多，几次都呈包抄之势，盛灿矫健地突围，背着他在这附近绕了几圈。

于幼诗：安心。

趴在盛灿背上的安全感无与伦比，他看戏般望着他们戏耍，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刚开始就想笑，一直都想笑。

不难过，不生气，不痛苦，只想笑。

“滴滴”，尖锐的鸣笛声响起，随后一束光从不远处射来，照得他们眼睛胀痛，不由都停下了动作。

“小心眼睛，把脸放我肩上。”盛灿叮嘱他。

于幼诗照做了，等那阵光感过去，才慢慢抬起头，看见了一辆白色路虎，随后车上急匆匆下来两个人。

“都停下！排成排站好！”一个秃顶发福的男人似乎怒极，指着他们喊道。

“这人谁？”于幼诗小声问。

“江河海，我们班班主任，我叫他来的。”盛灿看了看，哼笑，“他竟然还把校长带来了。”

校长的表情也很不好，脸色可以跟夜色比阴沉，眼神在他们之间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吃人的目光落在了肖云海身上。

肖云海终于怂了，可还是不肯服输，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腿抖个不停，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叔……”

“你别喊我叔，我都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了？”肖长峰哼了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都让你在我这里别闹事，我这次一定要让你爸把你送走！”

江河海上前检查了一下盛灿和于幼诗，语气焦急：“你们还好吧？”

“没事。”盛灿摇摇头，把于幼诗放下来。

陈铭缩在一旁，江河海第一反应也把他当成了受害者，将他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