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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陈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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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分开的第五年,他就去世了。”于金花的拇指来回摩挲着水杯,道,“一晃眼都三十几年过去了……”

于恒是猝死的,死讯传来后,她带着年仅八岁的于思愿回去守孝,本以为会很冷清的灵堂,却满满当当地全是人。那些骂过他的人、被他教过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安静且肃穆,守着规矩送走了这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孩子们,人真的很复杂……”

于幼诗裹紧衣服,低着头没说话。

于金花年纪大了,又当了一辈子老师,话讲起来就源源不断,不知道停歇,没多久便又说到:“我父亲懂得放手,可是当时的我没有他那般觉悟。”

“我很爱你的母亲,非常非常爱,她小小的、软软的,叫我‘妈妈’的时候非常甜,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听到这儿,盛灿微微垂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看见于幼诗垂下手臂,逗弄着路过的虫蚁,气氛沉闷。

于金花却好似感受不到,声音仍然很平稳:“她考了大专,想去外地工作,但是我不允许,硬要留她在身边,后来她认识到了你父亲,就彻底留在东城了……”

这段回忆大概令人很痛苦,于金花仰躺在椅背上,缓缓摇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年迈的老人在秋日的暖阳下忏悔自己的罪过。

鸟雀不识人情,叽叽喳喳的很是聒噪,枯黄的落叶时不时远赴泥土,为来年的茂盛腾出空位。

“春来秋往,此消彼长。”于金花说,“一代有一代的命运,谁都无法阻止。”

“父亲帮我松开枷锁,我才有了自己的人生,而你的母亲生于我,也死于我。”

“我这一生做了很多错事,害得你太爷爷名落千丈,也害得你母亲不得善终。”

“所以小诗啊,从前你说想为了我留在东城的时候,我其实非常惶恐,我怕我又会害了你。”于金花轻轻拍着孙儿的脊背,“但是我知道你的脾气和我一样倔,除非心甘情愿,否则谁也劝不回来。”

“我也明白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逐渐沉沦,无计可施。除了忏悔和愧疚,我什么都做不到。”

盛灿看见于幼诗的手一直在颤抖。

“小诗,我不能用所剩不多的生命去绑架你的人生。”于金花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沉声道,“我不能束缚你的未来,你也不用为我而活。”

“所以小诗,去筑巢吧,去寻找你自己的生活……”

还未长成的少年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这个秋季的午后,细腻的灰尘漂浮在空中,漫射灿阳,光辉宛如金色的洋流,悄无声息地涌动着,闷烤出瓜果成熟的蜜香。

二十年前的某个秋日,于幼诗平凡且普通的□□托生于这个世界。而今日之秋,他身处生活了二十年的院子,精神终于剥离了这个困住他的摇篮。

老树与和风为证,他的灵魂撕开了卵的薄膜,亟待新生。

……

过了半多个月,陈铭出院了,当他拄着拐站在六班门口的时候,江河海被赋予了一个新外号——回收员,以“赞扬”他一学期内接连接收了两个转班的学生。

“老江真的是脸硬心软。”蓝柯感叹道。

陈铭转来后,杨嘉经常偷偷摸摸跑来找他,但是六班人一致对外,愣是一次都没让他接触到陈铭。

他们两个的事情算是传遍了学校,校方想压都压不下来,最后杨嘉被停课了一个多星期,还以“欺辱同学”为由通报批评,但即使如此,连大过都没有给他记上一笔。

但此事没有办法。

不知道杨嘉的家里具体是怎么和学校怎么商量的,学校承诺陈铭给他减免学宿费,每月还发放一点补贴支撑他到毕业,做法可算仁至义尽了。只不过但作为交换,陈铭不可将事情闹大,其中包括不追究杨嘉的责任。

除此之外比较令人诧异的,就是肖云海又转走了。临近高考再次转学,估计又闹了什么岔子,大概率还是和陈铭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以至于很多人都猜测是他撺掇杨嘉把陈铭的照片发出去的。

直到有一天聊到这件事,付喜妹才贼兮兮地说到:“是因为我去跟我妈还有他爸爸告状了!”

“啊?”蓝柯傻眼了,“怎么还牵扯到你了?”

付喜妹这才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道:“前段时间我妈回家了,我就把以前的事全给她说了,包括我在歌厅遇到肖云海的那个事情。”

她笑嘻嘻的,特别得意:“我妈都快气死了,拉着我就去找他爸理论,结果发现他爸啥都不知道,连他在学校的事情都不清楚,大概是校长全帮他隐瞒下来了。”

“然后他爸就怒了,给他一顿收拾,把他捞回家管着,准备办出国,给他丢国外磨练磨练,眼不见心不烦。”

听完,蓝柯不禁惊叹:“小喜啊,你挺行啊,果然管教孩子这件事还是得教给大人来做。”

……

东城的冬天不怎么出太阳,也不怎么下雪,它总是沉闷的、寒冷的、潮湿的,寒意丝丝入骨,挣扎不得。

圣诞自然也不得宜安天气的垂青,付喜妹盼来盼去也没盼来当天的初雪,好在这不伤其雅兴,大大咧咧地背了一袋子苹果来分给班上的朋友们。

“其实国外的圣诞节没有送苹果的传统。”蓝柯掂量手里的苹果,“是国内的商家炒作出来的,专门坑你这种有钱人。”

付喜妹毫不在意地白了他一眼:“爱要不要,不想要扔我袋子里,又不缺你一个。”

“才不呢,给了就是我的。”蓝柯直接照着苹果咬了一口,“谢谢啦,付小姐。”

付喜妹挥挥手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

然而除了付喜妹,其他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仪式感,再加上学校不放假,平平常常地就混过了这个漂洋过海的节日。

重头戏还是元旦。虽然只是班上的晚会,但是总归是暗淡压力下难得的释放日,很多人都格外兴奋,这让老师也很头疼,比如江河海,他负责下午最后两节课。

不过今天,是一年一度挑战他威压的日子。平日里只需稍微板起脸就能让众人噤若寒蝉的江老师,即使使出浑身解数都依然无法维持哪怕一刻钟的安静。

江河海额头青筋突起,怒气值80%。

直到下课前十分钟,他背过身板书时,再一次听到了身后仿佛几百只蚊子振翅般的窃窃嗡鸣,烦得掰断了手上的粉笔。他转身把粉笔丢进盒子里,道,“安静。”

感受到班主任潜藏在平静语气中的暴风雨,几十只嘴巴终于闭上了,看向他的眼神里带有高中生特有的愚蠢的惶恐。

“唉……”江河海深吸一口气,发际线好似又退了一截,“自习自习,下课前不准说话。”说完便皱着眉头,拿着水杯走出了班门。

这明摆着准备放养了。

“嘿嘿。”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窃笑。

还没走出门的江河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六班:安静,乖巧。

他们目送老江的身影没入楼梯口。

“噢——”蓝柯突然欢呼。

这声欢呼如引线般瞬间点燃了雷暴雨前期的飓风,教室内喧杂起来,火星落在其他班上,瞬间燎起大火,掀开了校园上空压抑住沸腾的穹顶。

于幼诗正趴在桌子上改错,相比起其他人,他没那么兴奋,想到晚上还得在那么多人面前扭屁股,他就头疼。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掩耳盗铃的时候,后脖子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下了他一跳。

“干嘛……”他皱眉起身。

只见付喜妹兴奋地把一个袋子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看看有没有哪一套喜欢的!”

于幼诗扶额:“还没下课呢,你有这么急吗……”

付喜妹才不管他这么想,朝对面招招手把盛灿也喊了过来。

盛灿走来,问到:“干什么?”

付喜妹如数家珍般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小裙子,你们选一件穿上呗!”

“!”于幼诗刷的一下站起来,“你刚开始可没说还有这一出。”

“拜托,总得玩点不一样的吧,再说你们舞都跳了,就一个裙子还穿不得了吗?”

于幼诗有点抗拒,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漂亮衣衫,想到这曾经是女孩子的贴身衣料,莫名有些脸烫,他撇过头,手指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不穿。”他态度坚决。

“哎呦,你干嘛这么拘谨,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盛灿倒是饶有兴趣,把手搭在讲台上,没去碰:“小喜,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裙子我们穿得上?”

“估计的啊。”付喜妹说得理直气壮,从里面挑出一条百褶裙,“就这,你们不把拉链拉到顶应该能穿。”

盛灿逗她:“穿坏了怎么办。”

“没事啊,反正这些裙子我都看腻了,坏了我再买。”

蓝柯感慨:“不愧是大小姐,财大气粗啊。”

付喜妹不喜欢他没事总拿这个编排,挥挥手转移话题:“快选。”

“这天气多冷啊,你让我们穿裙子是不是太刁钻了点。”许丰益讨价还价。

易丝甜也在旁边劝:“小喜,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饶了他们吧哈哈。”

付喜妹瘪了瘪嘴:“我就是想着今天得穿好看点,所以昨晚上在家里翻箱倒柜把这些裙子全找出来了,要是他们能有一个人穿上都是赚了!”

易丝甜莫名被她可爱到,笑得前仰后合。

“穿,都带来了,为什么不穿?”

于幼诗震惊地看过去,只见盛灿面带微笑,面露调侃,但很显然,他是认真的。

“你……”

“不过我不脱校服。”盛灿打断了他,朝付喜妹说到,“帮我挑件短裙吧,我直接套在裤子外面。”

付喜妹就差蹦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好好好,不许反悔。”说着便眼疾手快地检出一条蓝白相间的小短裙递了过去。

“这是JK?”

“对!是和朋友一起买的,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所以只拍过一次照片就压箱底了,你试试!”

于幼诗欲言又止,正准备说什么时,下课铃响了,盛灿顺手把裙子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揽过他的肩,把人往外带,回头冲众人说到:“晚上再穿,先吃饭,吃饭是大事。”

出门走了一段,于幼诗肘拐了他一下,把人怼得退了好几步。

盛灿捂着侧肋龇牙咧嘴:“你谋杀啊。”

于幼诗表情微妙:“你真要穿?”

盛灿揉着被怼的地方,耸肩道:“当然,我都答应她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欸,你可别污蔑我昂,我还是蛮正直的。”

“那你……”

盛灿凑上来用肩撞了他一下,又把手臂搭了上来:“我这不是为了勾引你吗?”

于幼诗顿住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是穿了裙子,你能再多喜欢我一点就好了。”

寒风拂起耳边的碎发,痒痒的,于幼诗颤了一下,灼意从耳尖蔓延到双颊。片刻的怔愣后,他抬起发麻的手罩在对方的脸上,一把将人堆远了。

盛灿捂着脸,看着前方那个局促的背影,笑道:“你干嘛。”

“远离变态。”

盛灿笑出了声。

他跟在于幼诗后面走了一段,却突然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手臂发力一把将人箍住,原地转了个圈。

他们俩都手长腿长,转起来的直径很客观,路上的人纷纷为他们让出了空位。

于幼诗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秒便双脚离地,眼前天旋地转,快得来不及反应。

“你干嘛!”

盛灿笑:“变成变态。”

于幼诗朝他竖了个中指。

之后盛灿一直像没骨头似的挂在于幼诗身上,别人做来也许奇怪,但他本身就懒洋洋的,永远一副无所吊谓的模样,竟莫名让人觉得正常。

直到快走到食堂门口,盛灿突然听到一个模糊地句子,他放下玩了一路的对方校服拉链,凑近问到:“你说什么?”

“我说……”

于幼诗目视前方:“不用穿裙子的。”

盛灿一愣,脚步满了半拍。

于幼诗没等他,步履不停地拉开了距离。

不用穿裙子的,我已经足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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