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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寒假2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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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宁七年来第一次回到这个他生活过十几年的房间,故地重游,他却踌躇于门前,迟迟不敢往里迈出一步。这个房间承载着太多回忆,太多他想逃避的现实。

他抬手摸了摸门槛旁的几截刻印,最高的地方只够得着他的胸口——那是他和于思愿一起给于幼诗记录的成长痕迹。

然而这一切都被他…他们毁掉了。

何海宁擦了下鼻子,按下颤抖的双手,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把凄哀的目光投向面色涨红、面露凶色的于幼诗,万般回忆接连浮现。

那个会抓着他的裤腿要抱抱的孩子,那个即使被逗了也不会生气的孩子,那个只要轻声呼唤就会笑眼盈盈的漂亮小孩,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长大了,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何海宁抓紧自己的衣摆,视线模糊,看着于幼诗抓狂的样子,恍惚间仿佛窥见了被藏在盛怒皮囊之下嚎啕大哭的小孩。

然而他来不及完成这段伤春悲秋,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房间里没有人,而于思望也直愣愣地抬头望着柜顶上,眼尾悄无声息地滑落一滴泪。

“姐……”他听见于思望对着空气唤道。

一记重锤砸得何海宁双腿发软,他不是傻子,当下这副情况一目了然。

于幼诗见他在门口磨磨唧唧,只觉得怒火几乎要把自己冲破,冷笑道:“你还不快滚进来。”

被自己儿子如此对待,何海宁甚至反应不了悲伤,他抓着门框的手指死死扣进了墙漆里,深呼吸数次,才抬脚踏进了进去,一步一步地走到于思望身边,看见了被定格在相框里的妻子。

“思…思愿……”直到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逝去的于思愿,愤怒的于幼诗,沉默的于金花,再想想他们两个所做的混账事,这一切无需解释,便已昭然若揭。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何海宁感觉自己的腹部突然开始绞痛,使他不得不弓起身,用手臂环抱自己以缓解痛楚,应激反应令他全身紧绷,出口的话语也断断续续:“思愿…对、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切于幼诗都看在眼里。眼前这两人貌似很痛苦,但是相比起母亲承受过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走的时候那么潇洒,现在又在这假惺惺的演给谁看?我妈吗?多好笑啊,她看不见了。”

可那两人恍若听不见他的嘲讽。

寒冬的冷气唤醒了众人的理智,于幼诗抬眼望着母亲的照片,思绪千回百转,最终只落得一句:“七年,加上从前的十一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何海宁抽泣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竟是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站在门前的于金花突然出声,声音苍老而疲惫,重重地压在两个男人身上:“跪下吧,这是你们欠她的。”

她话音刚落,于思望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房间铺的是瓷砖地板,膝盖骨和地板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何海宁也不曾犹豫,弯下腰单手扶住地板,稳稳地跪在地上。

于思望不等多言就开始磕头,每一下以都用尽全力,眼神却始终在起身时挂住柜顶的照片,悲伤而眷恋。

于幼诗离得很近,耳边全是他蚊蝇般的呢喃。

“对不起…姐,我对不起你……”

于幼诗厌恶地闭上眼睛。

于思望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没人帮他数,他也不愿意数,后来依稀可见地上的微弱的血色也不肯停。到最后,他终于磕不动了,四十多岁的男人匍匐在地上,发出困兽般的呜鸣。

何海宁感觉自己磕了二十多个,直到头有点晕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看着一旁无助的于思望,他很心疼,可对于思愿的愧疚同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们都是罪人,罪人没有资格祈求宽恕与安慰。

看着这场闹剧,于幼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快意,他突然感觉很累,走到于思愿的床边坐了下去。

“行了。”于金花从始至终都没有多激动,直到现在也很漠然,“愿愿她累了,你们出来吧,让她好好休息。”

十分钟后,四个人一同坐在了客厅里,于幼诗同奶奶坐在沙发上,而另外两人则自己搬了椅子坐在他们对面,都不敢说话。

于金花作为一家之主,率先打破沉默:“你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老太太大概是发病了,说话有点不太清晰。

于思望回道:“我们这两年在外面有了点积蓄,准备回来发展。”

于幼诗知道这两个人每个月都会打钱回来,而且数目不少,大概是在外面做了什么生意。此时却冷笑道:“你们回来只有添堵的份。”

于金花拍拍他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可她半晌都毫无表示,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心慌。

于幼诗心里紧绷,他很害怕奶奶会心软从而让他们留下来。

可惜老天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只见于金花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叹息沉声道:“既然回来了,就留在家里一起过年吧。”

“什么?”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于幼诗震惊回头,神情的开裂无法掩饰,以致于连何海宁和于思望都顾不上欣喜,忐忑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为、为什么?”于幼诗感觉自己的声音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他们害死了我妈,您就这样原谅他们了吗?!”

于金花波澜不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愿愿已经走了,这是事实,无法改变。”因为生病而颤抖的手端着茶杯,往嘴边送去,“他们一个是你亲爹,一个是你舅舅,是无法割舍的血缘,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不和他们来往吗?”

于幼诗咬牙道:“难道…不行吗?”

于金花叹了口气:“小诗,你快成年了,应该成熟点了。”

“我不成熟?”于幼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想起老太太曾经絮絮叨叨跟他讲的那些关于母亲的故事,其中爱意不似作假,但在这种情况下想起,却感觉字字讽刺,“看来我妈在您心里,还是比不过这个混蛋儿子……”

他急得口不择言,但于金花却依旧岿然不动,只道:“虽然他们有错,但你妈妈的性格脆弱极端,一时想不开也…正常。小诗,愿愿和你舅舅都是我的孩子,我没办法……”

“正…常?”于幼诗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这两个字无比清晰。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的空弥漫着刀片,割得他生疼。

少年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何海宁也跟着起身,又怕惹他厌恶,只好在原地小声问:“小诗,你去哪?”

于幼诗听不得他的声音,每次一听,就会想起七年前自己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这个男人的哼吟如跗骨之蛆般啃食着他的神经。

然而他没力气再骂回去了,只能头也不回地支撑着自己发软的身体,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家。

“妈,小诗他出去了。”于思望担忧地问到。

于金花低头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茶沫,道:“没事,他很坚强,能照顾好自己。”说完,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艰难地往房间走去,“我累了,进去休息会儿,你们自便。”

见状,于思望想上前扶一把:“妈,您这是……”

于金花撑着拐杖的手躲了一下,没让他碰自己:“老年病,帕金森。”

何海宁走到他身边,两人目送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

“唉……”于思望叹了口气。

何海宁想到了于幼诗,心里发酸——他的感觉不会错,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在忽视他。

“不管他们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我们都得赎罪,慢慢来吧。”于思望皱着眉,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就住我原来的房间,你去收拾一下,我想再去看看我姐。”

……

何海宁想得没错,于幼诗确实在忽视他,但并不是有意的。

于幼诗如行尸走肉班走到了大路上,终于在闻到一股麻辣烫的气味后,捂着不停抽搐的腹部,扶住路灯吐了很久——何海宁就像一剂催吐药,甫一相见,就会让他想起那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难受得紧,去隔壁小卖部买了瓶水漱口,环顾四周,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去。既不想回家,又没有歇脚的地方。最后他坐公交去了城里,找了家奶茶店一直坐到中午,出去吃了顿盒饭后又回来,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

其实他又何尝不能理解奶奶的心思,他母亲和于思望都是于金花心上的肉,她已经失去一个了,另一个又多年未见,自然很难真正得狠下心断绝往来,更何况…更何况母亲的死确实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情。

背叛是事实,但母亲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应对背叛。

然而即使如此,罪孽也是他们造下的,不应该这么轻易地被原谅。

于幼诗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这一下午他都浑浑噩噩的,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夕阳烧红半边天,他才开始思考晚上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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