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因为买蛋糕而掉队了,最后兜兜转转半晌,才在一个套圈摊前找到了其他四人,付喜妹正聚精会神地瞄准,易思甜偶然回头看了一眼,余光便瞟到了正走过来的他们。
“你们去哪了?”她说,“发消息也没回。”
于幼诗这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易思甜在群里发的定位,他笑了笑:“抱歉,忘了看消息,我们还找了半天。”
盛灿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他们:“别抱怨了,给你们买蛋糕去了,一人一盒。”
蓝柯毫不客气地打开舀了一大勺,满足道:“谢谢爸爸的投喂!”
盛灿抬腿给了他一脚。
“你们谁快来帮我投一下,我都花了四十了,才只套了只陶兔子!”再一次套空之后,付喜妹耍赖似的哀嚎起来,“气死我了!”
“老许!让老许帮你!”蓝柯把许丰益往前推,“他警察老爸教过他射击,套圈肯定也不在话下!”
被赶鸭子上架的许丰益无奈接过付喜妹手上剩余的八个圈,也给蓝柯的右屁股来了一脚。
短时间内被踹了两脚的蓝柯丝毫不气,甚至十分骄傲:“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你们爱我爱得深沉。”
闻言,许丰益做呕吐状:“你能不能要点脸。”
不过许丰益确实是个套圈高手,八个中了五个,付喜妹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期间盛灿注意到于幼诗一直盯着对岸的花灯,瞳孔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光芒流转。以于幼诗的性格,即使已经很想过去,也会等朋友玩尽兴了,再跟着他们一起去,断不会自己主动开口。
盛灿看得心软,叹了口气,道:“你们还玩吗?”
“我都行。”蓝柯说。
盛灿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了,我们去看看花灯吧,那边场子挺大,够我们逛一会儿了。”
易思甜点头:“我没意见。”
他们走上拥挤的大桥,桥两侧人行道密密麻麻全是游客,有些人停留在翘边拍照,为本来就拥堵的路况添砖加瓦。
“要不要给你也照一张?”盛灿悄咪咪在于幼诗耳边说到。
“算了吧。”于幼诗斜睨他,“别到时候真的堵死了。”
泡泡机最后还是被付喜妹磕到手了,她边走边拿着泡泡机往护城河面上喷泡泡,一些泡泡逆着风吹到桥上,彩光盈溢,引得很多人伸手触碰。蓝柯和许丰益已经玩嗨了,好几次差点撞到人。
大概很少有人能抵御泡泡的诱惑,仅剩一只手能动的于幼诗也是,他身残志坚,用右手积极加入战斗。
“你们小心点。”易思甜很头疼,“小喜,你别玩了,等到了广场上再玩。”
付喜妹耸耸肩,听话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挤得他们花了十分钟才走到对岸。
巨大的东西生来自带震撼感,穿梭于花灯之间,着实可以满足少年天马行空的幻象。蓝柯和许丰益在其间乱飞,两个女孩也消耗着手机内存,疯狂拍照。
像这种盛大的节日庆典,很难不遇到熟人,因此众人在打卡点偶遇张宇涛时,并没有太意外,但多少有点尴尬。
按理说他们一群人中,除了于幼诗意外,无人同他有交集,但二班的事情闹得可谓人尽皆知,连带着张宇涛也出了名。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没看到,于是付喜妹立刻垂头拉着易思甜快步离开。于幼诗象征性地朝对方点头示意,毕竟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他们相识十几年,还是有点情谊在的。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于幼诗寒暄到。
“拍点照片给我妈看看,她现在还出不了门。”张宇涛眼下青黑严重,看起来更神经了。
于幼诗心下了然地点点头,指了指付喜妹离开的方向:“那你逛着,我先走了。”
张宇涛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举起手机对准花灯没再说话。
等走远了,盛灿才问:“他妈怎么了?”
“精神病住院。他爸跑了,妈妈精神病,所以只能把他寄养在南偌家。”
盛灿若有所思:“怪不得他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易思甜发现他们掉队,回头回首喊到:“你们俩还没合照吧?要不要给你们拍一张?”
盛灿眼神示意于幼诗要不要拍一张,于幼诗没拒绝,上前问到:“站哪拍?”
“嗯……”付喜妹沉思,“河边吧。”
两人顺从地走到河边,但正式拍起来时,却都有点不自然。他们俩并不经常拍照,到现在只能像棍子一样杵那,僵硬得宛如旁边的电线杆。
付喜妹扶额:“你俩真的白瞎了一张脸,一点都不会拍。”
盛灿打趣:“有脸就不错了,哪能样样都占。”
“我去给他们指导动作。”易思甜自告奋勇。女孩兴冲冲地上前,围着他们转了一圈,道:“于幼诗,你把右手肘靠盛灿肩上…对……左腿稍微弯一点。”
“盛灿,你把左手放他腰上,右手抬起来,给镜头打招呼。”
“于幼诗你表情别这么僵!盛灿你就笑,普通地笑就好,别这么刻意!”
“咔嚓”,拍照的声音隐没在喧闹的人群里。
付喜妹笑道:“拍好了!”
众人围过去,只见照片里两个少年站在被灯条装饰的河边。一个表情严肃,脸上带着掉痂时候粉色的伤痕,眉眼之间尽显无奈,仿佛被迫营业,一个笑容灿烂,丰神俊朗,宛如雕塑般完美。
两人相互扶持着,适配度直接拉满,故事感扑面而来。
蓝柯惊叹:“盛草不愧是神颜,确实帅哈。”他怼了怼旁边的人,“对吧老许?”
许丰益点点头:“于幼诗也不赖,你俩这照片放网上指定能火。”
付喜妹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叹道:“我感觉你们很适合拍那种上世纪末的港风照!等我晚上回去调个滤镜,你们就知道这张比想象中还要绝!”
盛灿也很满意:“到时候把照片都发我。”
之后的时间,两个女生迷上了给他们拍照。付喜妹极其喜爱泡泡机,夸它是大功臣,每次的氛围感都有它的功劳。于幼诗和盛灿被迫变成了模特,连蓝柯和许丰益也没有逃过。
事情发展到最后,他们摆pose时,已经有一圈人围着他们嗷嗷待哺了。
“是网红吗?”
“不知道啊,没见过。”
“但是真的好帅!感觉像一对啊!”
众人的议论声传到于幼诗耳朵里,不由得耳尖发红,竟莫名社恐起来,摆摆手道:“不拍了,烟花表演快开始了,找个位置休息会儿。”
易思甜和付喜妹都有点意犹未尽,但拍了这么多已经很满足了,便收起玩心,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会儿。
当他们往外走的时候,于幼诗看见了张宇涛的身影,除此之外,还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何海宁和于思望。
于幼诗一怔,想装作没看见,却被他们叫住了。
“小诗。”于思望喊他。
于幼诗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绷着脸,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这都能偶遇。
见他反应不妙,盛灿侧头仔细观察这两个男人,一个魁梧一个瘦弱,但脸都长得比较年轻,而且和于幼诗有几分相似,当即心下了然。
打量着两位长辈,盛灿不禁感叹于幼诗家里的基因貌似十分抗老。按理说于幼诗的父亲和舅舅应该有四十多岁,但看起来却不过三十的样子,尤其是何海宁,说他才二十五六岁都可能有人信。
“妈说今天这里有盛典,让我们出来看看。”于思望跟他解释,顺便问到,“你…跟朋友出来玩?”
于幼诗回头看见付喜妹他们已经走远了,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掉队,便回到:“嗯,我朋友在等我们,先走了。”
“小诗!”何海宁还叫住了他,似乎还想跟他说会儿话,看了眼盛灿,道,“你身边这是?”
盛灿颔首:“叔叔们好。”
于幼诗说:“他叫盛灿,是我朋友,我住他家。”
“你住朋友家不会给人添麻烦吗?要不还是回家吧……”
闻言,盛灿脑子里突然敲了警钟——即使是老丈人也不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和好的媳妇拐回家!他快速上前一步,露出一个继续迷惑性的开朗笑容:“叔叔,我家大人都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人,他陪我住两天挺开心的,一点都不打扰。”
于幼诗斜眼看他,对他这副装乖的模样表示嫌弃。
盛灿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说到:“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去找其他朋友了,您两位也好好玩。”他礼貌地微微鞠躬,笑着朝二人挥手,拉着于幼诗头也不回地走入人群。
一整套动作之流畅,对面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愣愣地目送他们走远。
等走到一个鲤鱼花灯旁,盛灿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朝于幼诗挤眉弄眼:“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
“啊对对对。”于幼诗忍着笑敷衍地应到。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找其他朋友,而是两人默契地独自散起步来。毕竟刚刚一直被拍照被围观,因此多少还是想要点二人世界。
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时就安静多了,没有付喜妹那么吵吵嚷嚷,但这种感觉并不坏,有种相识多年的宁静感。
片刻后,于幼诗停留在一个花灯前。那是一个人形花灯,大概是拿敦煌壁画做参考,单看面部雌雄莫辨,但身体大抵是个男性。于幼诗就这么抬着头,静静地望着它。
良久,他突然道:“我其实真的很不想在这种大庭广众的时候跟他们见面。”
“为什么?”盛灿靠近了一点,站到他身后。
“……”于幼诗,“因为我总感觉旁边的人在笑话我,笑话我妈妈,也笑话奶奶。”
“我害怕别人说…我也是那样的烂人……”
“万一哪天这件事情暴露,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于幼诗面色如常,只有眼中被灯光照得格外漂亮。他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但就会是感觉,他很难过。
盛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犹豫了一会,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轻声道:“没事的。”
“没事的。”
他不自信地重复了两遍。
就在这时,于幼诗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同他面对面,表情郑重且严肃:
“你相信我。”
盛灿静静地看着他,恍然间察觉到他和身后那尊花灯的面相颇有重合,美得惊心动魄。
“相信我。”于幼诗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相信我。”
盛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急迫,心念一动,没有停顿地将他拉入怀中。
于是,少年们在菩萨灯下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