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间的拥抱总是赤诚的,灼热的温度似乎能透过空气的阻隔蔓延这一方天地,引得行人侧目,为这年少鲁莽的真心善意发笑。
“我们也抱一个吧。”
盛灿听见周围有人如此说到,顷刻间产生了一点微妙的骄傲,然而还没来得及起苗头就被手机的震动打断了。
于幼诗默默推开他,道:“看看是不是易丝甜他们打来的。”
盛灿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果然是易丝甜,视频一接通女孩就开始埋怨他们总掉队,数落了一顿之后才问他们在哪,因为烟花快开始了。
但两人均是摇摇头。
盛灿:“我们有点累,懒得走了。”
“好啊。”付喜妹看出了他们的小心思,“你们就是想过二人世界,找借口敷衍我们。”
即使被猜中了,盛灿也面不改色、声情并茂地忽悠:“哦,哪有,要不是太累了,怎么可能会舍弃我亲爱的朋友们。”
“行了行了。”付喜妹抖了一下,“恶不恶心……那待会儿还要一起拼车回去吗?”
于幼诗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刚好一车,我跟盛灿一起就行。”
“那好吧。”付喜妹应下了。
挂断电话,原本就喧闹的东墙门又沸腾了一个度,很多人已经把手机调成了拍摄模式,高举起来对准天空,还跟身边的同伴念念有词。
盛灿望了圈周围,叹道:“看来真的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的喇叭突然响起声音,貌似是个播音系的女生,声音清脆嘹亮,带着浓厚的喜悦,渲染力很强:
“各位游客朋友们,离我们东墙河畔烟火盛典只有十秒的时间了,请大家怀着对美好的期盼和我一起倒数!”
“十——”
“九——”
“八——”他们身边的一个男生突然跟着喊到,声音尖锐得吓了于幼诗一跳,不禁退了一步。
那个男生估计也发现了他的反应,和同伴一起回头,朝他笑了一下。那是两个大学生年纪的男孩儿,笑容生动灿烂,任谁都很难不被感染。
于幼诗同盛灿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短暂的小插曲将倒数推到最后三秒,几乎全场的人都很激动,声嘶力竭地喊着咒语般的
“三——”
“二——”
“一——!”
“嘭”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仿佛陨落的星点所织成的捕梦网,为众人营造了一个极乐的幻境,一个没有烦恼的乌托邦。
人们欢呼着,为这盛世高喊。
在欢呼过后,他们身旁的两个男生突然相拥,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热烈地亲吻,宣示着不加掩饰的爱意,看起来很放肆,也很幸福。
于幼诗同样愣了一下,然而随即便笑着摇摇头,刚转过身想说些什么,却猛然扎进一双如深流般沉静的眼眸中,随即了愣了一下,笑了出来。
“他们胆子真大。”于幼诗一眨不眨地与眼睛的主人对视,嘴角噙浅淡的笑意,“但是我挺羡慕的。”
面对这隐晦的坦诚,盛灿摇摇头,只是盯着他,眼神上下滑动,好像要把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看清楚。
于幼诗被他盯得面上发麻,皱眉推了他两把:“你被烟花炸傻了吗?”
却没想到那点推搡却好似一根引线,盛灿莫名笑了出来。
于幼诗一头雾水,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便突然腰间一紧,重心前扑,下一刻就摔进了罪魁祸首的怀抱里。
“混蛋!你撞我手了!”于幼诗疼得龇牙咧嘴。
“对不起……”盛灿拿起他的手吹了吹,但眼光晶亮,没说话都能感觉到他正在盘算什么。
于幼诗第一次从他的行动中感受到了敷衍,无奈道:“你到底想什么呢?”
谁知盛灿毫无停顿:“想你啊。”
“……”于幼诗:真土啊。
“于幼诗。”盛灿唤道。
“嗯?”
“我想吻你。”
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于幼诗心里咯噔一下,耳尖痒痒的。抬头望着对方宛如工艺作品的脸,于幼诗体会到了一种宿醉般的昏涨,感觉自己大概是被连续的惊吓冲昏了头。
反正烟火之下皆是幻境,越轨一次又何妨?
“那就一次……”
他的声音很小,但盛灿还是听见了。
然而却良久没有后续,仿佛在鼎天的欢腾中,只有他们被按下了暂停键。于幼诗疑惑抬头,却在见到对方的表情后有点犯恼:
“你笑什么?”
盛灿却只是笑着摇头,解释道:“我不干没名没分的事儿。”
听他这么说,于幼诗不由皱眉:“那你想怎样?”
见把人惹恼了,盛灿也不着急,依旧不慌不忙地摸摸对方的耳后,嘴角还是挂着那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俯身越靠越近,毫无保留地鼻尖相贴。
“能吻你的……”他说。
于幼诗双眼朦胧,禁不住往后仰了一点。耳朵被摸着,腰被搂着,额头抵着,他被过载的信息量烧了处理器,耳边只能听见对方嘶哑的气声:
“当然只有你的男朋友。”
下一秒,双唇相贴。
露在外面的唇瓣早已被冻得冰凉,知觉迟缓,他只能感觉到,很软很软。对方的呼吸洒在脸上,仿佛万丈的冰山也能融化。
“啊……!”身后的女孩发出惊呼。
哪怕没有经验的他们只能笨拙地用唇尖相触,却依然感受到了极致的舒适感,这种震撼足以让灵魂震颤。
心脏要跳出来了!
于幼诗的识海里一片模糊,头脑空白的时候,仍然不由抽出了一点思绪感谢轰隆作响的烟火帮他遮掩过速的心跳。
像是作为对感激的回应,烟火盛开得更璀璨了,洋洋洒洒地笼罩了整片天空。它那么高傲又那么慈祥,在天空中肆意妄为,用着浩大的声势接收世人的祈愿,又辅以磅礴之势播撒无尽的庇佑。
而那个女孩,举着手机拍摄这世间盛景,却将画面的中心,留给了那两个初尝爱欲的少年。
……
烟火落幕了,人群纷纷往城外走,有些人还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商量下一场去哪里嗨。而于幼诗和盛灿两人并肩顺着人潮往回走,相顾无言。
亲吻好像带走了他们的声音,留下两个不尴不尬的哑巴,即使被挤得东倒西歪,行走时也要在中间隔一条缝隙。
于幼诗:什么情况?现在应该怎么办?!
盛灿:想拉小手……
打车的人很多,他们根本抢不上车,只能迎着寒风站在路灯下,凄凄惨惨戚戚。
于幼诗浑身不自在,想偷偷转身看一眼对方在干嘛,却猝不及防地和同样偷看的盛灿对视,两人都着急忙慌地收回视线。
“你刚刚……”
“于幼诗……”
盛灿一惊,摆手道:“你先说!你先说……”
“……”被不小心打了岔,于幼诗脑子有点短路,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脚不安地在地上挪了挪,犹豫数次,才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盛灿也很慌,放在兜里的手不安地攥着,“就是字面意思啊……”
于幼诗紧张得脚趾扣地:“那、那我们现在究竟是…是什么关系?”
“男女…啊不对!”盛灿咬了下舌头,“是谈、谈恋爱的关系!”
慌乱间,两人又不小心对视上,在看清对方涨红的脸时均是一愣,然后默契地哼着歌扭过头,歌声也很默契得都是不合时宜的《奇迹再现》。
“……”两人同时顿住了。
本能反应了属于是。
“噗……”于幼诗憋了两秒实在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这一笑缓和了从方才开始就莫名其妙的气氛,空气中令人发毛的电流终于消停下来,盛灿见他扶着电线杆笑得开怀,也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在路人怪异的眼光中笑成一片,到最后于幼诗必须把着盛灿的手臂才能勉强支撑自己不被笑倒。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可能是在嘲笑两人方才的反应实在笨拙,也可能是在庆幸苦熬了几个月的执念终于见亮了。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他就是很开心。
很开心。
抬手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他哥俩好地拍拍盛灿的后背,跟个二流子一样探头道:“怎么突然想通了?终于知道本大爷的好了?”
盛灿一直扶着他,见他这副仿佛喝高了的样子,也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我被烟花刺激到了,行吗?”
“不行!”于幼诗严肃拒绝,“你这也太敷衍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盛灿也懒得扶他了,直接拉到怀里,捏脸制裁:“还从严?你准备怎么从严?嗯?”
于幼诗用力挣扎,拍打他的胳膊:“等我手好了指定得跟你打一架。不仅让我等这么久,到头来还想直接给我忽悠走,不揍你揍谁?”
“啊对对对,都是我的错。”盛灿放开他。
于幼诗理了理衣服:“说真的,到底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我也说真的,被刺激到了。”盛灿靠在路灯上,望着零星飘雪,笑道,“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是理智的。”
“于幼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于幼诗浑身一热,躲开他的视线:“我知道……”
“不。”盛灿静静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施救者对受助人有多重要,施救者不知道,受助人知道。
那首童声稚嫩的《奇迹再现》曾多少次在深渊中出现,于幼诗不知道,盛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