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漫漫充盈整个房内，像铺了一层柔纱。于幼诗犹豫了一会儿，翻身跪在床上，摸索着把脸贴在了墙壁上。
“咚咚”他试探性地敲了两下。
良久没等到回音——没声儿？睡了吗？
等了两秒，他有点不死心，灵光一闪，轻轻敲了段召唤旋律。
没错，就是奥特曼。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他在心里哼唱着，敲出了这句词。
能听懂吗？他边狐疑边继续，敲完就停下观察另一边的动静。
大概过了两秒，终于听见了同样断断续续的闷响——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嘿！没睡！
于幼诗脑子一热，直接下床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把头弹出去，发现黑漆漆的走廊上，只有盛灿父母的房间门缝里还透着光。
他蹑手蹑脚来到盛灿门前，提着一口气，轻轻按下门把手——
喀。
于幼诗吓得左右看了看，见隔壁房间没反应，才舒了口气。
但是，门没动。
他满头问号，又加大了点力气——咔哒，把手停在了一半的地方。
不是吧？反锁了？
他错愕而僵硬地扭头看着那唯一的灯光——这妈妈什么意思哦，至于吗？
“……”想到这儿，于幼诗突然愣住了，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有必要的，因为他真的会半夜摸门，就像现在这样。
被提前预判了的于幼诗很有点挫败。然而就在他略显哀怨的时候，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光脚走了过来。
于幼诗耳朵动了动。
“别折腾了，快去睡吧。”果然，盛灿压低了的声音自门后响起，似乎还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你这样真的挺像个采花大盗的。”
于幼诗撇嘴，听起来有些沮丧：“我要是真有采花大盗的能耐就好了……”
盛灿好像笑了两声：“没有我睡不着吗？”
于幼诗哼道：“你还不是。”
“对啊，我可想抱着你睡了。”
于幼诗被他的直球打懵了，脸热了一下，结果门里倒沉默了。
于幼诗小心贴上去：“你还在吗？”
盛灿：“看下面，小心别踩到我了。”
于幼诗立刻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只见那扁窄的门缝里可怜兮兮地钻出来一只手指头，也真是为难它的主人了。
“哈哈……”于幼诗笑了出来，又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捂嘴警惕地看了看旁边，见隔壁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才放心，轻轻蹲了下去，伸出食指，两人指腹相触。
软弹软弹的，他没忍住又戳了几下。
“满意了没？”盛灿充满无奈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满意了就赶紧睡觉去，明天还上学呢，上学就能见到了，乖。”
于幼诗拍了一下那根孤零零的手指：“拿我当小孩儿哄呢？”
里面盛灿没有说话，当时手指十分犯贱地勾了两下，像是挑衅。
于幼诗懒得理他，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晚安。”盛灿回应道。这次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就好像有人把嘴唇靠在门上低语。
于幼诗被自己的想象闹了个红脸，但踌躇片刻，还是把脸凑了过去，在门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等站直了才道：“晚安，明天见。”
回到房间，于幼诗随意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为什么就一晚上不见都会这么想念呢……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出柜让人不安，催生了令人焦灼的分离焦虑，于幼诗红着脸闭上眼睛，掩耳盗铃般把手指放到鼻子旁，试图闻到一点盛灿的味道。
那种清淡又温暖的气味，每天都必须闻着入睡的气味。
可惜，手指的接触面实在是微乎其微，难以留存丁点儿念想。
“哎……”他叹了口气。
“咚咚咚”
就在此时，隔壁又传来敲墙声。于幼诗跟只眼熟一样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也许是以为他没听见，对面的人又敲了一次。
“咚咚咚”
三声？什么意思？
于幼诗不明所以，犹犹豫豫地敲了回去，一样的次数，一样的间隔。
对面好像也愣了一下，随即再次敲了三响。
“咚咚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于幼诗满脑子问号。
三个字的无外乎“喜欢你”、“我想你”和……
“我爱你”。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肉麻？
于幼诗心里吐槽着，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这种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发电报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直接驱赶了他仅剩的那点睡意。
他莫名整理了一下那并不存在的衣领，正襟危坐地抬起手——
“咚、咚、咚”
喜欢你。
“咚、咚咚、咚”
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盛灿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于幼诗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咚、咚、咚”
是盛灿。
于幼诗露出欣喜的微笑——不知为何，这种隐晦的表白比直接说出来还要让人兴奋。
然而就在他想如何回应时，对面继续敲了两下。这次他福至心灵——是“晚安”。
于幼诗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了，是该睡觉了。他抿了下嘴，有点不情愿地敲了个“晚安”，便裹着被子躺了下来，在床上滚来滚去。
也没人跟他说谈恋爱会这么上头啊。
于幼诗知道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可谓是兴奋过头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
于幼诗：“……”因为他现在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是可以一拳一个难缠恶婆婆的存在，方才的担忧和畏缩直接一扫而空。
“冷静冷静。”他强迫自己躺平，不断在心中告诫，“不要冲动，不要恋爱脑，不要当傻逼。”
也许是折腾太晚了，于幼诗本以为自己很难入睡，却不曾想闭上眼没多久便不省人事了。
但是他们俩的睡眠时间显然严重不足，第二天早上见面时看见对方眼睛下面明显的青黑，都沉默了。
盛灿可能更惨一点，除了眼下，嘴角也青了不少。
想到昨晚的对话，于幼诗灵机一动：“小娘子这是被哪个大盗给采了？”
盛灿正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笑了笑：“昨天不是光顾着防你这个大盗了吗？”说完他往楼下看了看，见盛皓正在厨房里忙活，而卢雅在院子里练功，于是立刻拉着于幼诗转身进屋，关上门直接把人按在墙上，蹭着于幼诗的鼻子道，“来，大盗，给小娘子一个早安吻。”
于幼诗仰头笑话他定力不够，笑声却融化在唇齿的缠绵中。
他们下楼时嘴唇都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肿，盛灿摸了摸自己伤上加伤的嘴角，止不住笑——有点疼啊。
盛皓烤了吐司，抹匀果酱让他们带着，临出门还塞了两瓶牛奶，于幼诗点头道谢。然而卢雅的态度截然不同，女人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们，熟练地掰了个后腿一字马，道：“盛灿，今晚早点回来。”
虽然他们俩都是混小子类型，但长辈的压迫感在冲动消失过后还是感受得蛮明显的，等紧张兮兮地出门左拐走了五十米左右，两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放松下来，相顾叹息。
“这下怎么办？”于幼诗给了盛灿一肘，“你家一个顶我家三个。”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能拿我怎样？”盛灿箍着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额头，瞪眼道，“你也是，跟我一起撑住，不许提分手。”
“电视剧看多了吧。”于幼诗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你好甘愿退出’的人吗？不可能的好吧，我就不是个大义的人。”他顿了一下，“……除非阿姨甩我五百万。”
“嘿？”盛灿被逗乐了，掐了他一把，“不至于吧，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势利眼？”
于幼诗毫不留情地踢他：“可别，谈感情伤钱。”
等闹够了，两人也快走到大路上了，盛灿抓紧时间在他颈边亲了两口才把人放开。
“你一天天的怎么跟亲人上瘾似的。”于幼诗嫌弃地擦了擦口水。
盛灿舔了下嘴唇，无意识地口嗨道：“是对你上瘾。”
那一瞬间于幼诗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猛然想到付喜妹经常会说的一句话，如鲠在喉：“你别这样，油到我了……”
盛灿：“？”
于幼诗摇摇头：“你之前要这样，我绝对不跟你在一起……”
差点莫名失去老婆的盛灿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能上前拍了下他的屁股以示警告。
由于急于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们今天出门比往常早了一点，但又因为没骑自行车，所以还是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抵达的校门口。
等人行横道红绿灯时，于幼诗看着盛灿的背影，也许是喧杂的环境多赋予了几分勇气，当发梢被风吹起，他小声问到：“你昨天敲的，是什么意思……”
刚好红灯变绿灯，盛灿正牵起他的手腕装备过马路，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笑道：“你不知道吗？那时候明明回应我了。”他伸手挑了一下于幼诗的下巴，“你在撒娇吗？非得听我亲口说？”
躲开他的手，于幼诗浑身起鸡皮疙瘩，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不想说拉倒。”
盛灿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
于幼诗趴在桌子上转笔，百无聊赖地看着试题发呆——说实话，即使出柜了，他也没多少实感，大概是因为太突然的缘故。
盛灿坐在他的桌子上帮他看错题，于幼诗没忍住在他屁股上戳了一下。
察觉到动静，盛灿回头道：“怎么了？”
于幼诗懒洋洋地抬眼看他：“没什么。”
出柜就出柜了吧，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除打骂之外，卢雅还能怎样。
于幼诗叹了口气，用铅笔在几何图上乱画着——他想得很简单，只要咬死不分手，谁也拿他俩没招。
快毕业吧，快毕业吧，毕业了他就和盛灿一起搬出去。
见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盛灿也没兴致看题了，放下卷子叹息：“一想到今天还要回去就烦躁。”
“要不去我家住？”于幼诗提议。
然而盛灿只是摇头：“这事儿要是不解决清楚，我妈能找上你家把我拎走。”
于幼诗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报多大希望，闻言叹道：“早知道还不如就住宿呢，现在躲学校里绝对安生。”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盛灿戳他发旋。
“真的好麻烦啊……”于幼诗把脸埋进胳膊肘里，闷声道，“干脆先假装分手算了……”
“？”盛灿一把捞起他这副软骨头，“早上才说好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于幼诗任由他摆弄，就是提不起一点力气：“假装而已，又不是真的…能省事好多……”
盛灿捏他脸：“我害怕你到时候翻脸不认人，不跟我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
“都说了躲不了一世，要是以后我妈也找上门怎么办？”盛灿扶他坐好，“要是假装分手之后，他们把我绑回远阳怎么办？我看你去哪哭去。”
“就算不分，他们要绑你我也束手无策啊……”
他这些丧气话确实不好听，眼看着盛灿真的要生气了，于幼诗急忙精神起来，拉着他的袖子甩了甩：“好啦，放轻松，我也就说着玩的，答应你的事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盛灿作为孩子，他的性格在这样的家庭下肯定是非常别扭的，他不是个完美小孩，面对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他渴望着被关心，也想报复这些年来的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矛盾的情感注定让他无法以温和的方式应对父母带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