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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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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客栈403,这是家老旅舍,房间里的墙皮都有掉漆的倾向,陈年木柜的朽味弥漫整个房间。浴室就更简陋了,马桶旧得让人没有用的欲望,四处都是些不明污渍。

盛灿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了眼那台老人机,上面有“采花大盗”给他发来的消息。

“你爸妈真的来找我了,跟谍战片似的,真刺激。但是我今晚就不能去看你了,怕他们跟着我。我让陈叔来送我回家,别担心。”

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盛灿笑了笑,给他打了个电话,但大概是因为在摩托上,于幼诗没有接通。

盛灿也不着急,躺在床上边看书边等,没十分钟电话就打回来了。

“喂。”少年的声音自那头响起,“我到家了。”

“嗯,知道了。”自从接到电话,他就止不住发笑,像个傻子,“我还等着你给我送宵夜呢,结果被他们搅和了……我爸妈没为难你吧?”

于幼诗向于思望示意自己上楼了,何海宁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塞给他:“没有,跟你猜的一样,他们确实没说你不见了。”

盛灿听见对面有咀嚼音,问到:“你吃什么呢?”

于幼诗又咬了一口:“苹果。”他想了想,“要不我问问南偌哥睡没,让他给你送点吃的?”

“不用了,不麻烦他,我这里还有点零食……”盛灿的笑声从喉咙里荡出来,“我为什么想吃夜宵你不清楚吗?夜宵是重点吗?”

于幼诗也没忍住笑:“知道你想见我了,我也想去看你啊,谁让今天你爸妈来了。”

“唉,太难了。”盛灿叹息,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晚安。”

于幼诗:“晚安。”

挂了电话,盛灿起身从零食篮子里挑了一袋洋葱圈——住这儿有两天了,他爸妈才发现他不见,真是看不出半点亲生。

该不会是今天打算给他收尸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没人了吧……

他坐在书桌前,继续边吃边看那本没读完的书。

那天晚上他是跟于幼诗从浴室里的小窗户翻出去的。翻墙不愧是于幼诗的老本行,只要有个空调外机他哪都敢翻,这次也是踩着他房间的外机爬上来的。

逃出去时,盛灿让于幼诗踩着自己的肩膀攀上小窗,等他出去后,自己直接跳起来抓住窗沿,踩着墙翻了出去。

从外机上一跃而下,脚踩柔软的枯草地,看着眼前的鱼池旷野和远处零星灯光,盛灿有种活过来了的错觉,却又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差点将他埋葬的那一夜。

什么都变了,可又有东西没变。他好像有点倒霉,却又格外幸运。

虽然有一对不同寻常的父母,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身边总有一个满腔热血又傻里傻气的拯救者。

见他发呆,于幼诗握住他的手腕:“快走了。”

他们弯弯绕绕地从后面的荒野上了小道。路灯是太阳能的,这会儿已经很暗了,路边除了树,还有住户种的花草灌木,偶尔能看见几片小菜园。

现在正值栀子花开的前夕,隐隐约约能闻到那股融化在暖风里的甜腻。盛灿张开双臂,感觉自己也快要融化在这高天黑夜的陷阱里。

薄云遮掩清月,像残破的帷幕,挡不住少年的开场。

“怎么感觉你要飞走了。”于幼诗扯了下他的衣角,“自由了的第一件事是想干什么?”

“吃顿好的。”盛灿抓住他的手,“但是我没钱,手机在家,现金全无。”

于幼诗颇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有啊,你当我那些兼职是白干的吗?走,请你吃火锅。”

最后他们找了家当地开了二十年的老店,锅底便宜还合口味。两人挽着袖子坐在路边大快朵颐,甚至还点了两盘烤串。

店就在万正街上,现在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本就不错的胃口在这喧闹的场景下变得更好了,所以最后他们还加了一盘炒饭。

两个人撑得差点瘫在别人店里。

盛灿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伸手摸了摸于幼诗的肚子,发现同样鼓得圆圆的,还很硬,手感不错,多摸了摸。

“别弄我,一会儿该吐了……”于幼诗虚弱地推开他的手。

吃进去的都是钱,吐了就真可惜了。

盛灿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逃是逃出来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两人吃饭的时候商量了半天,很多提案都被否决了。比如不能去学校,毕竟待在学校的话,卢雅想要接走他简直易如反掌。同时也不能去于幼诗的家里藏着,因为这太容易猜到了。

“你说……”于幼诗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说你爸妈要是找不到你,会不会报警?”

“放心吧,不会的,他们俩才不担心我活不下去呢。”盛灿不屑地调了下嘴角,拿起桌上最后一点汽水一饮而尽,语气十分自信,“再加上我妈好面子,不论是报警还是问人,都意味着要把家里的丑事外传,她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给盛灿找个小旅馆住下,于幼诗隔几天给他送试题。盛灿成绩好,只需要用卷子和资料填他这只鸭子就行。如果遇到实在不会的,就让于幼诗去问老师,回来再教他,一举两得。

他们选择的是阳光客栈,就在万正街,离他们两个的家都比较近,南偌也能帮衬着,租金还便宜,就是住宿条件一般般。

不过大部分男生都是糙汉,盛灿也不例外,只是在推门进来的时候嫌弃地挥了挥满鼻子的灰尘味儿,没多久便适应良好。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叹道:“现在就只需要耗到我妈受不了自己回去了,我才不信她有那耐心找我两个月。”

于幼诗趴到他身上,又觉得腹部挤压感太强,有点难受,只好翻身和他一起躺下:“我下次把奶奶之前用的老人机给你拿来,还能玩贪吃蛇。”

“行。”

他们很久没见了,明天又是周日,于幼诗不想回家,跟何海宁打电话报备了一下,就准备今晚跟他一起住在这里。

盛灿认真地看着他打电话,等挂断后突然问到:“你什么时候跟你爸关系这么好了?”

“嗯?”于幼诗不明所以,敷衍道,“我还得跟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呢,总得习惯。”

“你跟他说话这语气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总那么阴阳怪气我也蛮累的好吧。”

“不对劲,就是不对劲。”盛灿猛然起身把他压在下面,抬手就挠他痒痒,“快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于幼诗笑得难受,在床上来回蛄蛹,“别弄!要吐了!真要吐了!”

见他确实可怜,盛灿这才放过他:“那你快说。”

于幼诗躺床上平复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前几天不是被你爸妈赶回家了吗,毕竟我家那点破事跟我们现在这个情况还挺像的……虽然奶奶平时好像看得很开,但我还是担心她接受不了。”

盛灿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呢?”

“但是姜还是老的辣呀,奶奶早就看出来了。”于幼诗双眼放空,看着天花板上的污渍,“她说‘老人家的眼睛比你想象的看得还要清楚’。”

盛灿皱眉疑惑了一会儿,没明白这句话有什么破绽。

于幼诗大概也知道他不好理解,自顾自的继续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说当年我舅舅和我爸那样,奶奶她…看得出来吗?”

盛灿:“……”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在听到那句话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以奶奶的眼力,她绝对看得出来,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于幼诗语气淡淡的,“她放任那两个人发展,放任我妈妈被欺瞒,被背叛……”

奶奶真的只是什么都没有做吗?于幼诗希望是这样,因为更离谱的可能,他已经不愿去深究。于金花大概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这些天都在回避他,祖孙俩的关系一度有些僵硬。

感受到他低落下来的情绪,盛灿慢慢靠近,把他抱在怀里。

“我想过在他们那个年代,大家都各自有苦衷,奶奶肯定也有她的考量……”

“但我还是…还是很难释怀……”于幼诗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虽然奶奶对我真的真的很好。”

盛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手背,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可能是吃得太饱血糖上来了,他有些晕晕乎乎的。

“你知道以前城西有个老游乐场吗?”

盛灿被惊醒,睁眼想了想:“记得,门票七十,我以前去过,现在好像已经关闭了。”

“是关了,我没去过,但我曾经能去的。”

那是他的生日,何海宁和于思愿答应带他去玩,但最后何海宁食言了,于思愿也不想去。他又哭又闹的,奶奶怎么哄都哄不好。

最后于思望把他拖到院子里罚站。很少凶他的舅舅那天格外狠,他到现在都记得舅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于幼诗,你不要太任性!是不是我们把你惯坏了?我跟你说,大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爸爸很忙,要工作要赚钱,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事事顺着你的心意,听明白了没?”

被吓到的小朋友脸憋得通红,连连点头。

可他这样闹不只是为了自己啊。是因为偶然看见了于思愿独自跟好友打电话,说期盼一家人一起出游很久了,现在去不了觉得很失望,他才想再努力争取一下的。

小小的于幼诗想,妈妈是大人,可能不好意思说想去游乐场。但他是小孩子,如果他多坚持一下,爸爸会不会就改变主意了。

小朋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解释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在这时,于思愿也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好,只皱眉道:“让他哭个够。”

于幼诗停止了回忆,说得有点口渴,他翻了个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瓶。

盛灿抢先一步拿到水,让他坐起来:“别躺着,小心呛到。”看着于幼诗认真喝水的样子,刚刚听故事时那种窒息感终于缓解了一点。

他也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格外能感同身受。

喝完水的于幼诗继续说到:“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想哭了,但是小孩总会装出干嚎的样子,所以我那嗓子哭哑了。”

“不过自那之后,我再也不想去那个游乐园了。”他说,“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只有我在意,但是全部人都心照不宣的感觉……”

“如果奶奶早就知道我爸和舅舅的事情,那当时她会不会也帮忙隐瞒过,当年那两个人离家出走,奶奶是不是也撺掇过,这些年他们于我而言杳无音讯,但是其实会不会一直跟奶奶有沟通有来往……”于幼诗的眼神逐渐放空,“我真的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去怀疑这些……”

他至今不明白,生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大家心情都不怎么美妙,从而让他的无知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出气筒。就像现在,于金花的那句话也突然让他意识到,可能真正被瞒在鼓里,愤愤了快十年的蠢货,只有他自己。

于是,他莫名丧失了继续纠结下去的动力。

这种感觉既不是释怀,也不是原谅。而是觉得,就这样吧。

小孩在路上捧了只金蝴蝶手里,大家和他一起感叹金蝴蝶的美丽,可是蝴蝶太矜贵了,粗糙的他们只能看着蝴蝶日益憔悴,最终生命尽失。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他一样羞愧,然而罪魁祸首却指着前方,说路还长。

可小孩总是更轴一些,捧着蝴蝶不肯松手。直到被翅膀的粉末沾了满手,直到发现同伙皆已走远,不肯回头。

他捧着蝴蝶动摇了。

扔了吧,路还长,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的世界总是比我想象的复杂,即使再正直的人,在不同坏境下也会做出意想不到的选择,我也曾在突然之间被事实捶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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