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怎么回事?”
“快扶他起来!”
班上立刻慌成一团。于幼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忍着难受扶上桌沿,想自己起来,却没曾想起到一半就脱力了,连带着桌子也倒了下来,砸在身上。
听到声响盛灿骤然抬头,顾不上打报告就起身,从讲台上跑了过去,就见于幼诗正被压在桌子下面。
盛灿心一紧,当即把桌子推开,让人靠在自己怀里。而于幼诗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身上全是汗,捂着胸口不停呼吸。
于幼诗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刚刚他们的讨论都像是在他心脏上切割,带来了严重的窒息感。随即一阵眩晕来袭,手脚发麻,胃里也不停抽搐,心跳快得让人想吐。
“你怎么了?”他听见盛灿问到。
地理老师好像遇到过这种情况,面色不变:“应该是惊恐……”
“好、好像是惊恐发作了!”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人们立刻给她把路让了出来。女孩说:“是惊恐,我上次就是!”
盛灿皱眉问:“应该怎么办?”
“拿、拿个空袋子给他套着呼吸,多吸点二氧化碳!”女孩慌忙道。
“这儿有!”有人从抽屉里抽出一大把,拿了一个递过去。
女孩立刻接过,蹲下后将开口对准于幼诗的口鼻:“盛灿你帮他按着,问题不大,只是躯体反应,没事的,冷静下来就好。”
于幼诗慢慢缓了过来,只是依旧在冒虚汗,手脚使不上劲儿,他双肘撑着膝盖,闭眼垂头不语。
最后地理老师直接开了假条,让盛灿带他回去休息。
“你们上学挺见鬼的啊……”付喜妹担忧着,却忍不住吐槽。
……
盛灿去停车场取了自行车,让于幼诗在后座搂他搂紧一点:“要是有绳子就好了,直接把你绑我腰上。”
于幼诗失笑:“没那么夸张。”
本来就是晚自习,还有一节课就要放学,所以现在外面路灯全开了。于幼诗感受着温柔的晚风,脑子清醒了不少,又不自觉地抬头望向天空,感叹道:“今天天气挺好,星星挺明显的。”
没到放学时,路上很是冷清,四周安然静谧,橙黄的路灯晕染出春的暖意。
盛灿道:“你还有心情看星星?”
“星星那么美呢……”
回到家的时候,于幼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脚有力了,自己去洗了个澡,便瘫到了床上。
盛灿给他端了杯牛奶,又准备了点零食,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后看见于幼诗正喝着牛奶看手机。
他摇了摇头,上床后将他抱在怀里:“抱歉,一直没重视你的失眠,是我的错。”
于幼诗喂了颗梅子给他:“和你没关系,不怪你,是我的问题。”他说,“我已经吃了褪黑素,多吃了几颗,估计待会儿就要睡了,我今天想睡个好觉。”
“行。”盛灿亲了亲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盛灿拿过他喝得只剩杯底的牛奶一饮而尽,余光瞟见他手机里“GAME OVER”的提示,才说道:“今天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才发作的吗?”
“……嗯。”于幼诗看起来不太想回答,“最近总被这些破事缠着,压力有点大,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这些。”
“等休息了我们去找心理医生?”盛灿小心提议道。
于幼诗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过了这阵应该会好的,再看看吧。”
大概十点半左右的样子,于幼诗迷糊劲上来了,放下手机,侧身抱住盛灿,整一个拿他当抱枕的既视感。
“困了?”
“嗯……”
盛灿抱着他躺下,留了盏夜灯:“睡吧。”
然而没多久,他又晕晕乎乎地唤到:“盛灿……”
好在盛灿没闭眼,准备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睡,便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感觉…我好卑鄙。”
“为什么?”盛灿不理解。
于幼诗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如果没有暴露的话…我可能会一直为了自己的生活更舒畅,而维持现状吧……”他喃喃道,“现在我感觉在他们刚回来的那段时间的愤怒就是假象,跟笑话一样……”
“现在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妈妈可能又会被别人搬出来当谈资,这种感觉就像在挖我的心脏……”他将脸埋进被子里,“……我感觉好恶心,无时无刻不在恶心,恶心他们,也恶心自己。”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是不是很虚伪……?”
“哎……”盛灿叹了口气,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躺平后把他放到自己身上趴着,“你说说,这些事情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小朋友啊。”
盛灿低沉的声音在只开着小夜灯的夜晚让人十分安定。
“做错事的是谁,逃避问题的是谁,抛弃你的是谁?”盛灿轻拍他的脊背,缓缓道,“是他们,不是你。”
“但是从小被蒙骗的是你,担惊受怕的是你,独自消化这些脏事的也是你,你已经很棒了……如果时至今日,连他们做错事的后果也要你承担,那就太可怜了。”
盛灿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和呼吸挤压的频率,强烈的安心包裹着他。身上人开始微微颤抖,他反而更高兴了——哭了就好,憋久了,人是会坏的。
“为什么不能为了过更平静的生活而温和下来呢?你的舅舅和爸爸可以为了他们自己远走高飞,奶奶可以为了整个家庭而缄口不言,妈妈可以为求得解脱而放弃自己,你为什么不可以?”
盛灿抱着怀里的人缓缓起身,靠坐在床背上,低头亲吻对方的发顶:“于幼诗,你没有错,你只是一个在好好生活的小孩儿罢了,谁都不会怪你的。”
昏黄的灯光下,于幼诗蠕动着抱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湿意也在衣领处蔓延开来。
那一刻,盛灿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守着枯萎玫瑰的小孩儿,在被人安慰之后也只敢瘪起嘴,小声哭泣。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你的责任,所以你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是合理的,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至少都还有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不是孑然一身,也不是一无是处。”
“错事谁没做过?但这件错事与你无关,而且你在这种环境下都能好好长大,该多厉害啊。”他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儿,但效果很好,“所以你是值得被人喜欢的于幼诗呀。”
……
于幼诗是被拍着睡着的。
中途因为盛灿手腕酸,休息了一会儿,结果他迷迷糊糊地拍起了的盛灿胳膊。好像是准备安慰自己,结果脑子不清醒拍错地儿了。
明明手在动作,可是自己身上却没安抚的感觉,又因为褪黑素的效果,有点醒不过来,急得他不停哼哼,给盛灿乐得差点笑出声。
于幼诗睡得不深,还是做梦了,梦见妈妈背对着他,一直在哭。
“嗬——”短暂的窒息过后,于幼诗猛然直起身,惊魂未定地望向窗外,发现依旧一片漆黑。
他的动作惊动了盛灿,盛灿揉了揉眼睛,迷惑地勾起脖子,问到:“怎么了?”
“盛灿…盛灿!”于幼诗把他拉起来。
“?”盛灿困得整个人都很要命。
“我心好慌……”于幼诗确实看起来不太好,一直在冒虚汗。
盛灿瞬间一个激灵,瞪大眼睛上下瞧他:“又发作了?”
于幼诗捂着胸口摇摇头:“不是…我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于幼诗的手机突然响了,盛灿拿了过来,嘴里嘀咕:“这么晚了谁打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道,“南偌。”
不知为何,于幼诗的心跳随着铃声越跳越快,他冷静了一下,接过手机:“喂?”
“小诗,快起床,奶奶不见了!”
于幼诗愣住了:“谁?”
“你奶奶!”南偌语气急迫,“于叔叔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问她在不在我这儿,说她一晚上都没回家!”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于幼诗来不及说再见,揣上手机套上长裤就准备出门。
电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夜晚安静,盛灿也将内容听得清晰,因此也为多做言语,直接换好衣服跟了上去,临走前还拿了两个手电筒做备用。
“呼……呼……”于幼诗呼吸急促,一出门就愣住了,外面黑漆漆的,太阳能路灯彻底熄火,走到大路上才有一点昏暗的光芒。
东城这么大,该去哪找?
盛灿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你爸打电话,问他奶奶最后去的地方是哪。”
“对对!”于幼诗恍若初醒,掏出手机找到联系人,正准备拨过去,却没曾想于思望打来了。
“小诗,奶奶出事了。”于思望也在气喘,那边很嘈杂,似乎有救护车的声音。
“南偌哥跟我说了,你直接说具体情况!”
于思望这才道:“中风,正在送往医院,你快过来。”
盛灿在听见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滴滴了,见到有司机接单后,顺手把手机放回口袋,上前揽住摇摇欲坠的于幼诗:“别慌,别慌,我陪你。”
可于幼诗依旧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地上,嘴中呢喃。
盛灿凑近了听,发现他在说:
“怪不得在哭…怪不得妈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