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幼诗确实有失控的倾向，一整天都精力充沛，有种回光返照的既视感。他拉着盛灿去吃烤肉，吃完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来到江滩，在沙地上撒欢了很久，累了以后还去猫咖撸了猫，烦得人家打工猫拿爪子锤他。

不过下午盛灿已经抽空把具体情况跟何海宁说了一下，让他们先别太担心。然后两人就这样疯了一个下午，盛灿见太阳西斜，劝他回家的时候，于幼诗依旧很恋恋不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日落。

盛灿拿他没辙，也坐了下来，没多久听见耳边传来微弱的哼唱。

歌曲哼到中断，于幼诗停了下来，叹了一声，起身道：“没意思，我们回家吧。”

于是两人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不过好在现在的天色黑得很晚，七点左右还有点亮，路灯都显得多余。

到家的时候只有何海宁和于金花正在吃饭，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于幼诗兴致勃勃地走到饭桌前，在三人迷茫的视线下盯着桌子上的饭菜看了半天，坐着的两人手足无措的，都不知道该不该把饭往嘴里喂。

“不吃了，玩了一天有点累，我要睡觉！”于幼诗把头一偏，哼着歌向楼上走去。

盛灿刚想跟上去，却被于金花叫住了，他便顺势坐到了另一个位置上。

于金花不方便讲话，所以大部分时候是何海宁在问。问题大概就是于幼诗为什么会考这么差，他的情绪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之类的。

但是说实话，盛灿觉得自己一个都答不上来。

于幼诗这次属于严重失常，具体原因他自己也避而不谈，情绪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疯癫状态，至于日后的打算……只能等他冷静下来后再做商量。

盛灿也感觉自己有点累，和两人说了之后也上楼了。进到房间里时于幼诗已经睡了，空调开得比较低，他盖着薄薄的一层空调被，背对着门侧身蜷缩着，像一颗大型腰果。

盛灿手指动了动，缓步上前，坐到床边，看着于幼诗安静的睡颜，心里痒痒的，俯身亲吻他的耳侧——于幼诗身上香香的，应该是洗过澡了。

于是盛灿也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带着满身热气，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后，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从背后抱住于幼诗，脸部贴着对方后颈，放缓呼吸，逐渐也睡了过去。

因为睡得早了，他半夜十一点左右醒了一次，有点不清醒，下床的动作大了点，惊动了于幼诗。

于幼诗揉了揉眼睛，带着被吵醒的鼻音，问到：“你去干什么？”

盛灿把小夜灯拉开，拍拍他的肚子，轻声道：“我上个厕所，你继续睡。”

“嗯……”于幼诗翻了个身卷走了全部的被子，然后闭上眼，不动了。

看着他的动作，盛灿失笑，起身去了卫生间。然而上厕所加洗手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吧，回来后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你干什么呢？”他震惊道。

原本应该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的于幼诗，此时正拿着一条黄底绿花的碎花裙子往身上套，但是因为穿长裙经验不够，整个人被裙摆罩住，正在找出路。

这是…梦游了吗？

“过来帮我一下！”于幼诗唤道。

……会说话会交流，看来不是梦游。

盛灿恍然回神，上前帮他把裙子整理好——这条裙子他有印象，是于思愿照片上穿的那条，是他第一次打开于幼诗的柜子，不小心看到的那条。

于幼诗的身形自然比于思愿更高大，好在他身材精瘦，否则应该完全穿不上。然而即使如此，这条穿在于思愿身上宽松知性的吊带裙，到他这儿还是变成了紧身裙。

“好看吗！”于幼诗问。

盛灿喉结滚动，眼睛发直，良久才撇过眼，哑声道：“好看……”

于幼诗很白，肩膀很削瘦，穿吊带一点也不突兀。而且他的体毛不重，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白生生的很干净，让人情不自已地想在上面留下点痕迹。

况且紧身裙有紧身裙的好处，于幼诗的腰本就细瘦，刚好能塞进裙子里，完美地将曲线勾勒了出来，看得人喉咙发紧。

盛灿不敢再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就在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时候，于幼诗蹦跶了两下，兴奋道：“我们出去吧！夜游东城！”

闻言，盛灿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直接呛了出来，他急忙抽了几张纸擦嘴，道：“不行！你这样怎么出门！”

于幼诗毫不在意：“这都多晚了，街上人不多，不用担心！”

盛灿震惊：“你还想上街？”

自知理亏，于幼诗讨好地笑了笑：“不上街…不上街……”他装模作样地哀嚎，“但我不想在家啊，你不是说这个好看吗？在家待着多浪费啊。”

盛灿只感觉脑子一阵一阵地疼，无奈：“那你想怎样？”

于幼诗眼神中带着狡黠，冲他眨了眨眼：“咱们骑小电驴出去！去菱湖！”

“……”话音刚落，盛灿沉默了，他欲言又止，低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于幼诗，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是于幼诗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开心，好像是在为能穿上这件裙子而高兴。

然而，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到最后直接高考落榜，换谁都不可能这么乐观。

盛灿后背发凉，他直觉，即使于幼诗表现得多高兴多无所谓，这个要求也绝对不能拒绝。他冷静下来，深吸一气，笑了笑，“好，等我换个衣服咱就走。”

由于穿着裙子，于幼诗还是很谨慎的，下楼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其他人，好不容易出了门，被晚风一吹，突然愣在了原地。

盛灿：“怎么了？”

“……”于幼诗表情复杂，望着他，“胯下生风。”

“哈哈……”盛灿笑出了声，遭到两拳头的惩罚。

他忍着笑意，把小摩托推了出来，转身道：“上车，这次我带你。”

于幼诗也不客气，一开始准备跨上车，但是莫名觉得有点不雅观，最后还是侧身坐在了后座。他的脸红了红——属于是穿上裙子之后，羞耻感无师自通了。

晚上也很热，即使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没多久身上也开始冒汗了。于幼诗坐在后面，一只手搂住盛灿的要，一只手举起来，掌心面对上方，看路灯一次次路过指缝。

他们正骑行在两旁都种着白杨树的公路上，这里的白杨不知道多久了，于幼诗只记得从自己懂事开始，它们就在这两旁边尽忠职守，到现在已经快十米了。

杨树的叶子很旺盛，被风吹得哗啦啦地摇晃，跟风铃一样。被树隔绝开的，是一片田野，黑漆漆的，看不清晰。

于幼诗晃了晃小腿，裙摆被风吹得张扬，热风的触感很神奇，就好像有人在抚摸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一样。

心情可算是好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旷野的气息。

曾说过菱湖很大，他们没有从盛灿家旁边那条路走，而是来到了对面，也就是于思愿跳下去的地方。但是那一边没有水泥路，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土路，开车在上面走的时候特别颠，于幼诗几次差点被甩下去。

“行了行了！把车停这吧，我们走过去算了！”于幼诗举手投降。

盛灿把车停在路边，于幼诗没等他直接走了过去。这里离湖边已经不远了，走两三分钟就能到。他此处看了看，路两边的杂草能有小腿高，越过之后就是沟渠，上次于金花应该就是倒在这附近。

于幼诗的心情好像真的很不错，脚步轻盈，走着走着还时不时转个圈，长裙摆立刻展开如同荷叶般涌动，月光洒在黄裙上，熠熠生辉，绿色碎花立刻生动了过来，仿佛在微风下摇曳。动作偶尔惊动栖息在草丛中的生灵，冒出一些小黑虫子。

不过有时候也会有惊喜，比如那只慌乱的萤火虫。

盛灿试图抓住它，可还是让它从指缝里逃了出去，于是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于幼诗身上。

于幼诗船这条裙子竟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灵动得像个精灵。而他自己，插着兜走在后面，是精灵的保镖。

没多久走到了岸边。今天的月光很亮，月光下湖面开阔，波光粼粼，和黑夜一样深沉，模糊了星辰，波动了月光。远方有一湖中岛，光秃秃的，却张了一颗歪七扭八的树，不知它是何时把自己扔到那上面去的，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竟被摧残成了现在这样。

于幼诗在岸边四处搜索，不知在找些什么。盛灿不说话，跟在他后面，以防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找到了！这东西竟然还在！”于幼诗突然兴奋道。

盛灿走近了去，不明所以：“找到什么了？”

“这个，你看。”于幼诗蹲了下去，裙摆落在了地上。

盛灿叹了口气，蹲下后帮他把裙子收到手上，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发现是一个埋在地里的水晶球，玻璃面已经很脏了，依稀可见里面是个漂亮的萌版小女孩。

“我当时攒钱买的这个，因为我妈妈很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我把它埋在这里了，想着我妈要是能看见就好了。”于幼诗望向前方，“看前面，我妈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

“她是晚上走的，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了，身上没泡坏，还是很漂亮。”

盛灿沉默地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过于幼诗似乎也不期盼他的回答，一点也不讲究地席地而坐，又拍拍身侧：“你也陪我坐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