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陈屿桉就离开了,他临走前唯一交代我的事情就是让我搬到公馆来住。
我严重怀疑他调查过我,否则不会正卡在房租到期的节骨眼上给我说这个。
他前脚刚离开公馆,紧接着房东的消息便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续租,还催我尽快搬出去,顺便告知我对面的房子已经租给了别人,她只收个代理费,剩下的都给我。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屿桉安排还挺到位。
不仅解决了我的住房问题,顺带把对面的房子也给租出去了。
我问他房租怎么处理,他让我揣着,就当是每月的外快。
我起身,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对着太阳看自己新做的美甲,看亮片折射出的光,心情颇好的跟他开玩笑:“那我岂不是可以安心做个包租婆了。”
陈屿桉却当真,同我商量:“我在市区还有几套房,全改在你名下吧,你拿去出租。”
他这语气比给我买超市促销的塑料玩具还轻松。
我被他家底的冰山一角给惊到,连忙解释自己刚才只是一句玩笑。
陈屿桉应声:“租不租是另外一码事,我是真有转到你名下的打算。”
我切道:“谁稀罕你的房子,我能攒钱自己买。”
旋即吐槽他有钱烧的买那么多房干什么,难不成一个女人给一套?
陈屿桉嘶声:“浓浓。”
我惹他不开心,自己心情却莫名爽快,语调上扬,“嗯?”
他一本正经地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
我分明没有这个意思,打电话只是为了跟他商量房租的分配,听到他这么问却莫名有种被拆穿内心的感觉,立刻恼羞成怒地挂断电话。
隔了会儿,陈屿桉的消息弹出:「公馆的厨师是之前在民宿给你做过饭的那个,我不在的时候要按时吃吃一日三餐。车钥匙在卧室书桌中间的抽屉里,其它事情找管家」
我:「好」
陈屿桉:「想我的时候不要发消息,直接打电话,我会接的」
“……”
开什么玩笑?!
我将手机倒扣在腿上,决定不再理他。
*
姚玫的婚礼在六月中旬举行,我作为伴娘,提前一星期就和其他人到海岛上布置现场。
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吃完饭独自到海边散步。
海风徐徐,吹散了夏日的炎热。
我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心中一片寂静,突然就想起去年和陈屿桉在海边那个缱绻的吻,等回过神,我已经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很久,自动挂断。
我以为他在忙,自从分开,虽然隔三差五会联系,但每回说话时间都不长。
他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背景音永远嘈杂,说不了几句就会有人叫他的名字。
陈屿桉便得中断聊天,允诺我说下回再聊。
没想到他嘴里说的下回,让我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我收起手机,沿着沙滩缓步前行,到一块礁石那儿短暂的歇脚。
背后的别墅灯火通明,而我眼前的海面一望无垠,静谧之下藏着万分神秘。
前些年,我的状态不太好,总是住院喝药,把身子拖成了一个虚空的壳子。姚玫看不下去,将我带到海边的别墅散心,没想到她结婚又选在了这里。
故地重游,我才惊觉自己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一切的转折点都是从陈屿桉出现开始。
虽然内心一再告诫自己不能陷得太深,可无法否认陈屿桉对我而言就是有着灵魂上的吸引性。
我们的经历有所差别,可苦难带来的阵痛是相同的。
别人知道只会喟叹可怜心疼,只有他,是陪着我一起痛的。
我割舍不掉这种独一味二的陪伴,却又因为曾经被抛弃的经历留下阴影,经常在信不信任他之间纠结。当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想念倾盖了所有多余的情绪。
我就想见他,见不到,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吸了吸鼻子,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从石头上跳下来,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别墅。
婚礼的阵仗非常大,第一天的仪式结束,还有为期三天的庆祝舞会。
参加的都是他们夫妻俩的好朋友,长辈们觉得这是年轻人的活动,所以并没有出席,在婚礼仪式结束的次日就纷纷离开了。姚玫没有起来送客,我和其余伴娘帮着张耀亭给离开的客人准备礼物,我发誓,这辈子我都没有一天比现在笑容更多,吉利的话全部挖空了,到最后脸都是僵的。
张耀亭额外给我包了个红包,伴手礼也是新娘当中规格最好的。
我起初没收,问他,“是姚玫的意思?”
张耀亭说:“是我们夫妻共同的意思,感谢你一直来的帮助。”
我瘪嘴,眼睛却不自主地弯成月牙,开玩笑:“是,你俩搞地下恋的时候,我可没少帮忙遮掩。”
张耀亭笑了,问我去不去参加舞会。
我摆手拒绝。踩着高跟鞋累了一天,身上出了黏黏腻腻的汗,妆糊在脸上的滋味也不好受,我就想回房间休息,睡个昏天黑地再来享受。
张耀亭没有坚持,嘱咐人帮忙拎着东西,将我送回房间。
我洗完澡,换了套舒适的衣服,倒在柔软的床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拿床头的座机向前台订餐。
等安排完这些,我躺在床上又想起陈屿桉那通未接电话,心里隐隐腾起一股不安。一面想着总该发个消息告知我他在忙,一面又想着他忙起来连饭都不上吃,应该是真的没看到手机。
我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
「姚玫的婚礼已经结束了,我还要在这边待几天。你那边的工作忙完没有?」
我丢下手机,打开阳台的窗户,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海平面。
我住的房间在酒店的背面,面前的沙滩此时没有人经过。
我吹着风,舒服极了。
突然,福至心灵,我恍然睁开眼睛,再次看向那片沙滩。
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因为隔的距离有些远,我眯起眼睛看不清对方的长相,脑袋“嗡”得一声响,像是炸开了烟花。那种感觉...除了陈屿桉,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
尽管如此,我仍旧下意识在心里反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脚已经先动,冲出房间门才记起来自己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吊带内.衣,我慌乱的折返取了一件外套,边穿边往楼下冲。
期间遇见送餐的服务员,他应该是问了句什么话,我根本没心情听,精致路过他身边,继续往楼下跑。心跳激烈的仿佛能从胸口蹦出来。满脑子都是:整整三十天,我们已经分开三十天了。
姚玫和张耀亭的房间就在我楼下,我慌乱中没坐电梯,顺着楼梯往下跑。
她开门出来拿东西,见我嗖得跑过,在身后嚷:“你干嘛去?!”
我想说去见陈屿桉,可话还没出口,我已经跑到了一楼。
刚才出现在沙滩上的男人此刻就在大厅里,站在雕塑前面跟何拯说话。
他难得没穿西装,而是一身休闲装,短袖卫衣加黑色长裤,头发剪短了,清爽的哪像这个年纪的人。和毕业没几年的何拯站在一起,他显得还要年轻一些。
我的脚步蓦然停下,涌现出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陈屿桉背对着我,所以我和何拯先对上视线。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猛地瞪大眼睛,匆忙地低下头,出声打断他的话,“boss,夫人来了。”
陈屿桉紧随其后看过来,目光一顿,脸色顷刻变暗几个度,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拢住我敞开的外套,将我裹进他怀里,语气里带了几分酸味,“能理解你着急见我,好歹换件衣服再下来。”
我才发现自己穿了件什么,外面那件小衫薄的能透出里头吊带的颜色...
我脸颊“唰”得涨红,反驳他,“才不是因为着急见你,这里热,我们平常都这么穿的,你能不能别这么保守?!”像是上天为了验证我的话,话音刚落,酒店门口进来几个结伴从沙滩回来的女人,也是这么身打扮。
陈屿桉抿嘴,欲言又止。
大厅里人来人往,我们抱在一起特别惹眼。
刚见到他的那股新鲜劲慢慢褪去,我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说:“别在这儿站着了。”
陈屿桉嗯声,稍微松开胳膊,视线往下一瞥,嘴角抽搐了下,还是没忍住,道:“回去加件衣服。”
我乜他,“想热死我?”
“回房间开空调。”
他接过何拯递来的行李箱,嘱咐他几句话便跟我上楼了。
这回坐的电梯,里头没人。
门一关,他扼住我的下巴抬高我的脸,在唇上肆无忌惮地嘬了好几口。
虽然只是唇瓣和唇瓣相贴,我仍旧觉得疼,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陈屿桉吃痛,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看着我嘿嘿地笑:“真漂亮。”
“……”
我在心里骂他油嘴滑舌,实际上却被这话哄的笑开了。
电梯门开,送餐的服务生还在门口等着。
我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这回事,向对方道了声抱歉。
服务生笑得很礼貌,说了句“用餐愉快”便离开了。
我使唤陈屿桉将餐车推进去,然后把他的行李箱和我的放在一起,问:“不是说七月份才回来么?”
“事情处理完了。”
陈屿桉招呼我坐下吃饭,说:“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我倚在桌子旁边看了他一会儿,非但没有因为工作消瘦,状态看起来还好了不少。
我猜测过程应该没有那么令人头疼,所以没有多问,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坐下吃饭。
陈屿桉懒懒散散地靠着我,指着其中一道菜,让我喂他。
我纳闷:“你来之前没吃?”
“没有。”
他好委屈,“处理完工作马不停蹄就来了,手机没电也顾不上,就想见你。”
我无语:“……”
真行。
卖惨的时候挺熟练。
我夹起菜,用手接着喂给他。
陈屿桉吃东西的时候总是细嚼慢咽,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的吃相好,后来有次他跟我讲,以前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只要有饭吃就习惯性的吃的慢,想把这个味道记得更清楚。
哪怕他现在已经逃离了那种生活,但曾经的习惯还是保留着。
除了在我身上,我还没见过他大手大脚的花钱。
这么想,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我摸摸他的脸,陈屿桉随之抬眸,问我怎么了。
我说:“好像别的情侣分开这么久,最强烈的情绪应该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陈屿桉环着我的腰,用鼻尖磨蹭我的,问:“你不是么?”
我确实不是。
我是心疼更多一些——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肩上不知道又抗下了什么担子。
陈屿桉似乎看出我的担忧,解释:“我跟那位夫人商量之后决定各自负责一半的产业,她对陈帆的安排清楚得很,知道和我斗落不下任何的好处,才不得已答应了。不过按照她的性格是不会甘心和我半分天下的,这都得从长计议,目前算是彻底缓下来了。起码,在未来十年内,她不会轻举妄动。”
我应声,低头吃饭,时不时喂他一口。
陈屿桉安静的陪着我,嘴里念叨说给姚玫夫妻俩买了新婚礼物,待会儿和我一起送过去,结果我喝汤的功夫,他就倚在我肩上睡着了。
他从国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肯定没休息好,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这个姿势让他睡得舒坦一些。只是坐久了难免肩膀麻木又无聊,我的手机远在柜子上,我只能摸出他的手机充上电玩消消乐。
微信消息时不时弹出来,我全部划走,等他醒了再回。
直到vivian的聊天框蹦出来:「哥,你胳膊好多了没?」
我立刻低头去看他露在短袖外头的两条胳膊,轻轻翻动,以为是哪儿受伤了。
他被我弄醒,反手抓住我,稍微用劲儿将我压在沙发上,眼睛还没睁开,哼哼:“别闹,我就休息一会儿。”
我当然让他休息,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轻轻拍他露出一侧的脸颊,说:“vivian给你发消息了。”
陈屿桉继续哼唧:“不用管。”
“她问你的胳膊好没好,”我着急,晃他,不让他睡,“你的胳膊又怎么了?”
陈屿桉不得已睁开眼睛,倒在我怀里让我看他的手臂。
“没事,那几天国外下雨空气潮湿,我的胳膊疼得厉害。”
我心疼地揉了揉他手臂上那道不明显的手术疤痕,摸到狰狞的纹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矫情起来了,眼圈泛红,哽咽道:“还能治好么?”
陈屿桉见状,忙撑起身体,哄说:“我定期回去做康复训练,不会耽误正常生活的,现在开车基本没问题了,也能适当提重物。别担心。”
我应声,扭头躲避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失态。
平复了下心情,我抬手去捂他的眼睛,说:“你接着睡。”
陈屿桉应该是睡不着了,起身去打内线打电话,让服务生把东西收走。
他拿了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我正好因为正午的阳光太刺眼拉上里层的薄纱。
屋内开着空调,又没有过分强烈的阳光,躺在冰丝制成的床单上盖着夏凉被睡个午觉,简直舒服的不得了。
我订了闹钟,打算睡醒之后带着陈屿桉去拜访新婚的夫妻俩。
陈屿桉掀开被角躺进来,胳膊隔着被子搭在我腰间。
他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之后的清香味,我没抗拒他的接近,闭眼说:“休息会儿吧。”
陈屿桉一双眸子里闪着精光,没头没尾的来了句:“这件吊带真好看。”
我当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话:“挺贵的,不过贵有贵的道理,穿上真凉...”
凉快的快字还没出口,我猛地意识到他的隐意。
陈屿桉撑着头,毫不隐藏期待的意思。
害羞是其次,我只觉得好荒唐。
这人刚才还困得要死要活,怎么现在还有心思算计这种事。
不过——
我记得大学时期,他的体力强到堪称变态
有时候他在外兼职一天,累到回来一句话都不想说,可晚上照旧能把我弄得死去活来。
我反而像做苦力的样子,他做完神清气爽,还能起来收拾房间内的卫生。
我那会儿捂着被子,累得呼吸都弱,看着他走来走去,发自心底地喟叹:“也就仗着自己年轻体力好,看你年龄大了还能这么生龙活虎不。”
陈屿桉闻言,极其不屑地哼了声。
现在想来,是我天真了。
他到了这把年纪不仅不虚,还不年轻的时候更折腾人。
上一次在国外那晚一切都很仓促,陈屿桉只来了一回就放过我,余味却让我缓了好久好久。
这些年陈屿桉不仅是年龄见识长了,连那事儿都钻研出门道来,各种花样玩的飞起,让我一边煎熬一边享受。
这么想着,我没忍住瞥他一眼,不料正和陈屿桉对上。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猛地翻身上来,呼吸灼热了几分,眼神深邃的迫人。
我手指勾着他的衣领,瞬间不知道该推开还是默许他继续。
房间内虽然开着空调,气温却陡然上升。
陈屿桉根本没有给我逃开的机会,他拆开我绑在头发上的发带,却不许我脱掉那件白色吊带。
我被他一个翻身带到上面,酥麻感顺着脊背往上爬,整个大脑都被麻痹。
陈屿桉指尖勾起细长的带子,目光痴迷地道:“我在沙滩上等着何拯来送充电宝,想先给你打电话,确认你在哪个房间再进酒店。但我一转头,就看见你在露台上站着。穿了这件白色吊带,麻花辫,漂亮的像个小仙子。”
他亲了亲我的指尖,又有些病态地轻咬住,含糊不清地说:“所以你从前为什么不让我开灯,你这么好看,还不许我看。”
我现下根本听不到他胡言乱语地说了什么,身上出了一层汗,使劲儿挣脱他的束缚,想去解吊带后面的暗扣。
陈屿桉眼疾手快的制止,他跟疯了似的,喃喃:“别,你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