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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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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惊吓过度,她脸色猝然骇得惨白,像条活鱼一样,本能用身体拼命外挣扎。

后脑勺的手掌死死扣着她的脑袋又往泥土里按了按,地表上的石子和枯枝狠狠陷进她的脸颊,她企图脱身,但根本无济于事,连“救命”两个字都说不出来,这辈子仿佛永远就卡在这里了。

韩瑛的眼泪逐渐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会被杀死在这。

这群人八成是山上的土匪。

褚让姗姗来迟,缓步走到跟前,不慌不忙:“这谁啊?”

手下摇了下头,肃声道:“她有枪。”

褚让看看地上的女孩,示意手下将她拉起来。

韩瑛又被粗鲁地拖拽到了褚让的面前。

他两人身量相差悬殊,显得她瘦弱不堪,两人没有对视,她垂着脑袋,身上脏兮兮的,脸颊、前襟和裤子沾着枯叶和污泥。

褚让上下打量了几圈,忽然一顿。

迟疑道:“你转过去。”

韩瑛没听清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巨大的惊悸和悲伤令她抽咽得好似要背过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一大颗接一大颗狠狠往下砸,瞧着怪可怜的。

手下见她迟迟不动,显然是吓傻了,于是扳着她颤抖不停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去,背朝褚让。

褚让一看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和发辫上的红头绳,再配上身上这件似曾相识的老气花袄,噗嗤一声,竟然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笑了。

“是你啊。”

他上前一步,猫下腰,端详她的模样。

韩瑛把脸别了过去。

他笑容不改,站直身子又说:“潭城还挺小。”

“你认识?”换胡三问。

“不认识。”

“......”胡三说,“一个小姑娘你们就别架着她了,松手吧。”

“她腿软了,站不住。”手下说。

褚让扬了下手背,示意手下把手放开。

没了支撑,韩瑛果然一个踉跄,险些瘫软在地。

褚让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扶着,语气有些许冷酷无情:“你站好了别怕,我们不会怎么样,把眼泪擦干净了。”

韩瑛弯下腰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胆子这么小,还敢进山,不知道山上有土匪?”褚让又命令手下:“去把她的枪给她捡回来。”

她的气终于喘匀了,于是用袖子抿掉眼泪,接过那下流男子递过来的枪下意识退了几步……紧接着转身要跑!

“站住。”

手下又围成人墙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拖这鹿干什么?”褚让在背后问她。

韩瑛慢慢转过身,缓了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抖:“这是我打的。”

褚让逼近一步,胸前的狼牙坠子跟着晃了晃:“你说什么?这鹿是你打的?”

韩瑛迟钝地点了下头,回了句:“嗯。”

褚让嗤笑,周围的人也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

韩瑛被这笑弄得红了耳根,也觉得自己荒唐,对这头鹿的归属失去了信心。

她手里的这把土枪的射程,不足褚让手里□□射程的一半,一次只能射一发子弹,准头也不行。

所以她刚刚距离湖边更近,根本没注意到远处身后还有这么一大群人。

褚让显然对韩瑛的话不屑一顾,他抱臂冷哼:“你怎么证明啊?”

他又抬指点了点韩瑛手里的枪,问她:“会用吗?这是你家里人的?”

她手指下意识紧了紧,说:“我想回家。”

“鹿不要了?”

她一个劲儿地摇头。

哭了这么半天,韩瑛的脸有些水肿,逐渐呈现出一股憨态来。

“你想要的话,可以送你。”他看她,微微一笑。

韩瑛:“......”

褚让又往前近了一步,他的声音盘旋在她的发顶,叫韩瑛抬起头来看他,但韩瑛没有照做,四周尽是危险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她能听得到他们在说笑,所有人的视线都将钩子一样盯在她身上。

冷汗已经洇透了她的里衣。

“这样吧,”褚让见她迟迟蹦不出一个字,“你给我放一枪瞧瞧。”

他的语气虽然很轻,但是能明显听出不信任和瞧不起,他不信韩瑛会开枪,觉得这女孩的家人应该就在附近,只是把她放在这,让她老实等着,亦或者是贪玩,偷拿出来的。

他抬头扫了一圈周围,又道:“就你自己?”

韩瑛顿了顿,嗫喏地又重申了一遍,“我想回家。”

“你不是说鹿是你打死的吗,开一枪我就让你走,鹿也送你了。”

“不然的话,”褚让嘴唇勾起狡猾的笑,靠近她耳边吓唬道,“你这辈子都下不去山了。”

韩瑛一下哭了出来:“……”

褚让笑出声,想给她擦泪,但被她惊悚地躲开了。

韩瑛沉了口气,吸了吸已经不通气的鼻腔,硬撑了半天,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身后的布袋子扯到了身前。

她从里头掏出一根探子,收了□□,倒进枪管里,她手一直控住不住哆嗦,过程中洒出了不少;然后又捡出一颗铅丸填入枪口,用枪管下面的铁棍往里杵了杵,但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她直觉根本没压实。

褚让在一旁抱臂看得饶有兴致,韩瑛手里这把枪早年他们山上也在用,不过早十几年前就全部淘汰了。

但土枪也并不多见,一般村民家里也不会有这种东西。

韩瑛终于装填完毕,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出人群两步背对所有人,有模有样地端起枪,朝前方扣动扳机,咔哒一声

——毫无动静,枪哑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嘲笑声更明目张胆了。

韩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褚让扯起嘴角,走到她身旁,对她说:“看好了,小姑娘,我打给你瞧,把耳朵堵上。”

他握住崭新的□□机柄,旋转后拉,弹壳退出当啷坠地,再推回上膛,扣动扳机,砰地一声!

远处树梢惊飞一群鸟。

紧接着他瞄准鸟群重复动作,又砰砰!连续两声枪响。

两只鸽子从半空依次掉落。

鼻尖有硝烟的味道,韩瑛捂着耳朵,恐惧感冲得头皮发麻。

“这□□是这么开的。”褚让转身看她,额前的发逆风拂动,将枪推给她,“你试试,里头没子弹了,不用怕。”

韩瑛垂手看了看他,没有接那把枪。

“我看你枪端得还挺有模有样的,我教你开。”他说得十分随意。

韩瑛眼神飘忽,睫毛挂着泪珠轻轻扇动,一下又涌出两滴硕大的泪,“.……我能走了吗?”

褚让脸色一僵。

韩瑛有把头垂下了,慌张地瞧着他的靴子。

漫长的沉默好似没有尽头,韩瑛捏住衣角,鼓起勇气更加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终于,半晌后,就听头顶冰冷道:“你走吧。”

韩瑛没等他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绕过湖拔腿往前跑,颠簸中回手扶着背上的枪,红头绳在背后不断催促拍打。

忽然闯进危险世界的少女,又迅速逃回到了山林深处。

胡三哑口了半天:“你吓唬她干什么,八成是附近的村民,想捡个便宜。”

“捡便宜捡到我这儿来了。”褚让轻哼道,收起了枪。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不管怎么说,韩瑛那张无害的脸,今天确实救了她,褚让的心现在还软塌塌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咱把人家吓着了。再说一个姑娘家家,你教她开什么枪啊,指不定是从家里拿出来玩的。”胡三看了看周围纹丝不动的树林,说,“我们走吧,山上怕不是还有别的猎户,擦枪走火不安全。”

褚让看那偷偷用袖子摸眼泪的背影终于在一处树影中消失了。

生死有命,如果真碰上什么野兽,希望她那把土枪不要哑火。

“嗯,”褚让说,“把鹿抬回去吧,今晚烤了。”

***

王媒婆虽然嘴上说着着急,但是吃起饭来有说有笑,足足在韩家待到中午才出门去。

酒足饭饱畅谈得欢,韩老六招呼韩金龙送她一程:“金龙啊,快来,扶着你王姨,给送到孔家去!”

“好嘞。”韩金龙在饭桌上一口酒没喝,眼下清醒得很。

他握住王媒婆的手腕,扶着她往外走。

王媒婆脸色绯红,似乎有些醉意,摆着手跨出门槛,回头说:“韩大哥韩大嫂,不用送啦。”

“不行不行,得让金龙送你,我们两家路途离得挺远,且得走一阵子。”

众人一通寒暄,就来到了大门口。

“孔家那头意思就是这么多,什么陪嫁啊,都不要,丫头过去就行了,”王媒婆身形有些摇晃,微微斜靠在韩金龙身上,“等一会儿,我把咱家瑛子的八字给他们,拿到庙里给两个孩子算一卦,成了,那咱就等着孔家来下聘。”

一听下聘,韩老六眉开眼笑,“好好好。还请帮我们带个话,我们也挺看重宇轩侄子的,劳烦您多美言美言我们家瑛子。”

“行,这是一定的,等着敲婚事吧!”

黄药村很大,她二人在村路上绕来绕去走了半天,王媒婆如春风抚柳般轻摆着腰身,韩金龙喉咙发紧,尽心尽力地扶着,没怎么看明目张胆地瞧。

面前又进了一条小路,路上就只有他们俩。

“韩家侄子。”沉默半晌的王媒婆忽然开口。

“啊?”韩金龙骤然看向她。

他觉得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团雾。

“怎么了。”

“这是去哪的路啊?”她讲话时会喘出酒气,喷薄到韩金龙脸上。

“......去孔家。”

“是去孔家吗?”

“啊?”韩金龙结巴道,“是,是啊。”

他二人渐渐停下。

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在韩金龙脖颈上缠绕。

王媒婆唇角勾起一摸明目张胆的笑,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又问:“是吗?”

韩金龙回看那眼神,不自觉滑了下喉咙。

***

韩瑛从林子里七弯八拐地跑出来,好不容易逃到了半山腰。

她对西山大部分的地块都熟悉,不会出现在山林里迷路的情况,今天只不过迟迟没蹲到猎物,才壮着胆子往深处去的,没成想就遇上了一窝土匪。

她猛踏落叶嘎吱作响,因为天色暗根本看不清路,一路上旁枝斜逸,疯狂抽刮,将她的花袄刮漏了几个口子,脸颊和脖子也有擦伤。

但她无暇顾及,拼了命地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木屋扩成的院子。

这院子比韩瑛家的院子小,很简陋不过五脏俱全,屋檐下用绳子吊着几块腊肉,院子里窝着一只不栓绳子的大黄狗,耳朵贴着地面摇尾巴,听见有人来,立刻支起脖子看向院外。

“姥爷!姥爷!——”

黄狗站起身警觉地看吼叫的人孤身一人靠近,半晌后又一动不动地趴了回去,继续摇尾巴。

蔡国忠正在做饭,听见动静从屋里拎着菜刀走出来,眯起浑浊苍老的眼睛,打眼一看:“瑛子?”

“姥爷!”韩瑛跑到他跟前,心里防线登时崩塌,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蔡国忠懵了。

弯腰架着胳膊把她拽起来:“你站起来说话,咋了,你说话呀这孩子?”

“我,我碰上土匪了,好几个土匪——”

“啥!?”

蔡国忠是军户,自从当兵退伍之后,在溪峰山做了十多年的猎人。

年轻时,老婆难产去世他还在戍边,以至于没怎么顾过孩子。

战场上九死一生,有个老战友因为救他牺牲了,中年时他为了报恩,逼迫唯一的女儿嫁给这名老战友的儿子,也就是韩瑛的亲爹,韩老六,自那以后蔡氏就再也没同他说过一句话,老了之后也就只跟韩瑛还有些亲缘之情。

“他们咋的你了,啊?!”他扔下菜刀,左右查看查看韩瑛。

韩瑛抿眼泪,直摇头,“他们让我走了。我害怕,我害怕他们回来杀我,他们要杀人了——”

她心慌后怕得厉害,没有脑筋去想他们到底为何这么轻易就让她平安下山了,又怕那群人突然反悔,跟在后边追她。

蔡国忠咬了咬牙,“走!孩子,进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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