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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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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酒楼的饭局虽然已经不声不响地散了,屋子里欢腾的气氛不复存在,残羹冷炙被撤走。

屋里只留了几个人,都是平日里能在薛岭跟前说上话的。

“你们觉着,这孩子怎么样?”薛岭闭目靠在椅背,两臂搭在扶手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盘上了一串佛珠。

孙成有看看左右,模棱两可地说,“瞧着还可以,也看不大出来。”

薛青峰看他一眼。

李盛说:“这人我前些日子打听过了,虞城没这号人物啊,还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看这小子一直故弄玄虚的模样,怕是,褚怀兴找来坐镇的,好给肚子里那位打马虎眼的吧。”

“原配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有儿子为什么藏着,说不通。”周广连明显还没有散酒气,说话时还有些恼羞成怒的酸气。

“是不是,早些年在外头留下的,这两年才找回来认爹?”

李盛若有所思:“如果真是如此,想必褚怀兴早就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了,难怪他这两年身体愈来愈差,还能这般淡定。”

“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众人看向薛岭。

“褚让既然已经接手了褚家,那便是褚家的命门,他家在潭城的生意虽然屈居我之下,但是也不能保证有朝一日是否会后来居上。”褚岭遗憾道,“后生可畏,我老了,若是以后我们薛家败落了,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好好跟人家搞好关系,免得摸不清这小娃子的喜好,抢不上口热乎饭。”

“诶呦,老爷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李盛委屈极了,“这么多年,我们可只认老哥哥你啊,从来不敢有过二心,这整个潭城,除了您,我们谁也不信。”

薛青峰在薛岭身旁道:“李掌柜,我爹的意思是,褚让他毕竟年轻,性情难捉摸,以后要是在潭城占了上风,怕是对我们的生意都没什么好处,是不是?”

李盛装模作样,无可奈何地点头。

孙成有连忙说:“老爷子的意思我们明白,不过,我们现在也就这点保本生意…这……”

他不太敢出这个头去得罪褚让,薛青峰看得出来,别说是他,估计在座的其他两位也是这个意思。

薛岭眼睑半垂,粗重的眉毛不怒自威,默念道:“褚怀兴,我跟他明争暗夺也算一块儿走了大半辈子,”他忽然冷笑了两声,“死局还能给盘活了?不仗义。”

薛青峰:“爹,褚怀兴的妾室,约莫下月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她借这个孩子给褚让施施压?”

薛岭摆手,他觉得这个孩子对褚让来说,不构成威胁,若是没有褚让,他们借助这个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整个褚家变成薛家的囊中物,可现在,如果褚让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襁褓中的幼儿兴许还会不小心丧命。

薛岭:“你看他刚刚那个样子,是会被一个女人拿捏的性子吗?我相中的是他那间赌坊而已,只要把他弄走,或者让他消失,对于官府来说,只要赌坊这笔税钱能按时交到府衙,这店是谁的,没人会在乎。”

“老爷子的意思,”李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是要杀了吗?”

薛岭回看众人。

就在此时,周广连打了个嗝,表情噎了一下,“小王八羔子,我倒是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敢这么狂!”

*

面摊外的小方桌上。

韩瑛将嘴里的肘子肉咕咚一口咽下去,栽歪着身子,手掌撑住凳子边沿,险些坐不稳了,摆着手说,“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别给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褚让赶忙趁机又给她夹了块鸡翅,劝道:“来,再吃最后一块,你一块我一块,很公平的,吃完这个就没了。”

他上一筷子也是这么说的……

韩瑛撑得食欲全无,表情十分痛苦,手掌盖在碗上,“你非得一顿都吃完吗,剩下的叫老板打包带回去啊,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再说,您吃不完干什么非要点这么多!”

“都尝尝呗,就差这几口了,扔了浪费,我告诉你啊,你这样浪费粮食,下辈子可是要去做乞丐的。”

“你不知节制点的这么多,凭什么我去做乞丐?诶!你干什么!”

说话间,那筷子鸡翅已经落到了韩瑛的碗里,“天快黑了,来来来赶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我。”韩瑛怒气冲冲。

她明天一早要直接去药铺做事,不能迟到,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今晚决定直接宿在宋怀远那。

两人对着几碟残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这是你的。”、“这是你的。”……似乎都怕去做乞丐,分得不亦乐乎,连根香菜都不肯放过,转眼间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

刘贵从褚让同胡三一道出院门之后,便在后院端端正正坐着,心里把这几日庄子铺子的生意在心底盘算了一遍又一遍,争取能在褚让回家时,面对问询对答如流。

堂内提前掌了灯,褚让依旧不见踪影。

胡三抱臂在堂前廊下面无表情地绕着院子来回踱步,刘贵在内堂看他身影从门外出现走远又消失,时隐时现,心里跟着烦乱,不知何时是个头。

胡三无意间跟他视线交接几次,倒是看出来了他的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不知道褚让干什么去了,在外头磋磨了这么久也不打发个路人来传个信儿,只是照吩咐在这看着刘贵。见他怪拘谨的,扭头大步走进屋,指着就在他手边已经换了热汤的茶壶,没话找话道:“喝茶吗?刘掌柜。”

刘贵闻言,受宠若惊,不自然地忙道:“不喝不喝,我这岁数大了,喝多了尿频,您喝您喝。”

胡三没客气,倒了一杯端着,远远走到刘贵正对面的位子坐下,说:“刘掌柜整日这么忙,家里的夫人不介怀吗,”他神情有些羡慕,抓了抓头发,“我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刘贵面对胡三的突然示好,举止依旧十分谨慎,“哪里哪里,我为东家是分内的事,夫人怎会介怀。胡三兄弟若是想娶妻,日后定会找到个好人家的闺女,缘分未到罢了。”

“哈哈借您吉言吧,”胡三自嘲,又有些不合时宜的羞怯,“若是夫人有熟识的媒人,劳烦给我这个糙人介绍介绍,模样不挑,岁数不挑,能正经过日子就行。”

“好说,好说。”刘贵应声。

两人相对而坐,胡三曲起一条腿踏在太师椅凳子腿间的横木上,与刘贵隔着中央整块空地的距离,远远看着他拘谨讨好的神情和端直的腰背,眸光紧实地在他身上打量道:

“唉,还没问,你成婚多久了,和夫人如何相识?”

这两个人自从初次见面之后,刘贵就从来不敢跟胡三正眼对视讲话,他怕胡三。这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们俩如此和谐地坐着闲谈,逐渐松弛下来的气氛让刘贵有种十分不真实地感觉,甚至有些兴奋难抑。

“嗐,我俩认识三十多年了,小时候是邻居,”刘贵有些不好意思,“算是青梅竹马吧,十几岁的时候便成亲了。”

“呦,那还真是有福气,算老天爷撮合的媳妇了。”

“是啊,我俩白手起家一起打拼,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全是夫人的功劳。”刘贵害羞又感慨地笑了笑。

“夫人原先也会帮你照看生意吗?”胡三饮一口茶,垂眼漫不经心问道,“刘掌柜在褚家多久了,我不懂生意,瞧着你还怪厉害的,什么生意都能帮着管管。”

刘贵道:“我和夫人原本在西城经营一间胭脂铺子,生意也算不错,但毕竟门脸太小,就赚个吃喝钱,跟褚家的铺子比,定是比不了的。”

“那怎么到褚家来了?”

刘贵背部肌肉放松,“我们那家胭脂铺子十年前就并给褚家了,我也机缘巧合转手来到了褚家做伙计,后来一步一步,从下面慢慢爬上来的。”

“确实不容易,”胡三傻笑道,“这么些年,老爷子敢将家业全权交给你一人打点,可见刘掌柜必定本领超群,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刘贵:“胡三兄弟过奖了,哪有什么本事,全靠老爷赏识罢了。”

“像你和底下各位管事的,每年分配红利到手里都有不老少吧,”胡三有些艳羡道,“我跟着东家有些年头了,平日别说工钱了,连个铜板的响都听不着,就给口饭吃,正要娶了媳妇要养活家小,还得去琢磨其它营生,”胡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忿忿,“这日子可真没意思,紧巴巴的。”

刘贵一下愕住了。

他打着哈哈,心里分辨不出胡三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再继续搭话,而就在此时,褚让进院子了。

刘贵不自觉站起来迎他。

胡三在身后冷冷瞥他一眼,越过他身侧向褚让走去,然而他越走近越发觉,褚让似乎心情不错?

*

韩瑛同褚让筋疲力竭地吃完一顿饭,好像打了一架般力气懒散,谁都没有闲情逸致在插科使砌,在面摊前做了告别。

她告诉褚让自己要去亲戚家住,就抬脚往潭城书院的方向离去。

宋怀远有一阵子没瞧见韩瑛了,见她慢慢悠悠跨过正门,走进主屋,放下手中正在备课的毛笔,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些日子没见你来了。”

“赚钱啊。”韩瑛说得轻快,扶着腰驻立在桌旁,低头目光扫见宋怀远桌上有一小碟菓子,他右手边点了盏油灯,在昏沉的光线下,这碟点心形状小巧,颜色粉嫩,她捡起一块来,用指甲掰下一点,送到舌尖碾了碾。

“好香啊,”韩瑛说,“这个一尝就是好东西,师父你从哪里买的,很贵吧。”

“别人送的。”

韩瑛猜想是师父课上的学生送的,将剩下的原样搁了回去。

她注意力又落在了装菓子的瓷盘上,“这盘子也好看,新买的么?”

“不是,和点心一起拿回来的。”

宋怀远将盘子端起来,递给她,“整盘都拿你屋去吧,饿了晚上吃。”

“我不吃了,”韩瑛今日吃得撑,见到如此精致的糕点都全无胃口,按住宋怀远的手腕,又把盘子推了回去,“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她手指触碰到宋怀远手腕的一瞬间,不自觉惊了一下,然后反手捉住宋怀远,揉按着胳膊仔细瞧了瞧他,蹙眉说:“师父,我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是吗?”宋怀远有些意外,放下盘子,抬掌拍了拍身上,骨骼明显,是有些硌手,“这几日学校在筹划招生,可能是太忙的缘故吧。”

韩瑛直接坐在了他身侧,没放手,又担忧道:“你们书院生意这么差还这么忙,会不会倒闭啊?他们会把你撵出来吗?”

宋怀远笑了,“生意不好是真的,不过我们是书院,后头还有衙门呢倒闭不了,倘若有一日真倒了,那还有私塾,师父也饿不死,不必担忧。”

韩瑛看宋怀远神情从容,心里轻松不少,圆润的面颊在灯火下反射出一弧可爱的亮光,眼珠亮过灯火。

宋怀远永远自有办法。

她笑着随手拿起他桌上一只没见过的毛笔,放在手指上好玩似的搓捻笔毛,“师父,我还没跟你说呢,我找到新工作啦。”

“嗯? ”宋怀远胳膊还在她手上,转头抽出胳膊的同时又将这只新买的羊毫笔一并从她手里拿了回来,挂回笔架,“什么工作?可靠吗?”

韩瑛老老实实垂下手,“可靠的,就是钱少点,明天就要上工了,每日辰正到酉时三刻,旬休两日。”

“那还挺早的,不过没我早,明日起来我给你准备早饭,你赶时间就带了去店里吃吧。”

“也行,不过不用弄太多,我早上吃多了困。”

师徒二人又闲聊片刻,韩瑛同宋怀远要了纸笔,回自己的小房间练字。

两盏幽灯在狭窄巷道的一隅院落里燃得安宁,更阑人静时,一片触地而消的初雪,带来了潭城的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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