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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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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挂了呀。”

韩瑛撑着手臂坐起,迷迷糊糊间,面对褚让这位不速之客,第一反应是回答他的问题。

褚让今日换了身新袍子,面料依旧是暗黑色的锦缎,不过离近了瞧,上头绣了许多看不懂的暗纹。多日不见他的头发似乎也长了点,发梢已经遮住眼睛了。

韩瑛的注意力便下移到了他的下半张脸。

他好看的嘴唇张合,指了下外头,“真没挂,我一推就推开了。”

韩瑛刚要张口,但转念一想,“郑小东告诉你我家在这儿的?”

褚让点点头,“他带我来的,你家好难走啊。”

说完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你身上的伤这么严重?”

他刚刚在韩瑛入睡时已经上手察看过了,脸上,脖颈,手上都有伤。

“没有,好多了。周小北的伤才重呢。”韩瑛昨夜一夜未眠,刚刚睡得死,毫未察觉。

她知道褚让一定是过来看望她的,心头一暖,又将手往被子下埋了埋,稍显躲闪,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不大会处理来自不熟悉的朋友的关心。

“这小子是个祸害,过年之前他肯定出不来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紧接着继续故作无情道,“别有负担,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店的名声,他不遭点罪,日后是个人都敢来我店里找麻烦。况且你这也算是工伤。”

韩瑛扯了下嘴角。

“你那什么表情?”褚让似乎就等着捉住她,扬了下下巴问。

“没有啊,”韩瑛弯起眼角,指他的法顶,“你头发好像长了,是要蓄发吗?”

褚让抬起手摸了一下,似乎是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胡乱揉了揉刘海,露出完整的双眼,“不是,本来要去剪的,只不过这几天事情不少,还没得空呢。”

“很难看吗?”他难得征询别人的意见。

韩瑛摇头,“不难看,我就随便问问。”

“哦。”褚让说。

两人之间忽然没声了。

韩瑛不做声地与他视线对接几次,褚让先扭过头,椅子咯吱一声响,转向了窗外,只留给韩瑛一个宽阔的背影。

褚让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令韩瑛感到陌生的地方在于,他们两个按道理讲并不能做朋友,也没有这个机会,虽说褚让一直是谦虚且主动的,但她依旧要时刻注意分寸保持距离,这是韩瑛每次与褚让见面时,都会不自觉产生的念头。

褚让透过窗户看向大门的方向,眼下那门正敞开着,门闩下的一侧门闩座似乎向外歪了一块。

片刻后,他兀自哦了一声,“你家门闩上的楔子掉了。”

他刚刚开门的时候,那块插门用的木板应该是从凹槽边缘擦过去了,这门是坏的。

“啊?什么楔子掉了?”韩瑛听罢,要下地,“我去看看。”

“不用,我去吧。”他抬手拦了她一下。

她看褚让已经站了起来,“不麻烦你了,我一会儿自己弄就好。”

“还客套上了,”褚让一笑,找到了事情做,忽然伸了下懒腰,大步往出走,“举手之劳。”

韩瑛下地动作有点慢,现在她只要姿势不对,侧肋就疼得她直咧嘴,她缓慢地追在后头大声告诉褚让家里没锤子,只有一把斧子立在院子里的柴火堆旁边,褚让听见之后直接过去把斧头拎了起来。

褚让到门口摆动门扉,上下查看一遍,然后大步从柴火堆里抽了一条偏细的木条,一斧头下去,劈出四个短节来,抽出腰间的刀,站在院子里削木头。

他个子高,腰板时刻拔得笔直,低头认真的模样让院里所有的物件和院外起伏的杂音都沦为了陪衬,不得不说他的气质确实十分特别且出众,光是站在那里,都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韩瑛刚挪到他面前,就听他头也不抬地说:“这门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韩瑛吃惊,“你看出来了?这是我做的。”

褚让手一顿,诧异地转头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做的?”

“四年前吧。”

这院子之前的老门,自宋怀远买到手的时候就朽得不成样子。宋怀远想要换新的,但是买房已经花掉了他全部的积蓄,请木匠买木料太贵,韩瑛玩过韩金龙的刨子,还有些手感,她决定自己尝试做一下,她当时独自在院子里鼓捣了一个多月,还真叫她给鼓捣出来了,跟宋怀远两个人费劲巴力地把门按上了,一用就用到现在。

“你好厉害啊韩瑛。”褚让实打实地震惊,在干土中捡起掉在地上的楔子,递给她说,“但是不要用松木,你看它已经被虫子啃成这样了。”

韩瑛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我都忘了当时用的什么了,有什么用什么。”

“不过这门倒是还可以,挺像那么回事的。”褚让明显有笑意,“真看不出来,还挺内秀。”

“说的你好像是个内行似的,”韩瑛不是很服气,“这些木板都是我哥弄到家里,然后我再一块块偷运进城里的,光刨木头就刨了大半个月,都快累死了。”

褚让继续低头削木头,嗯了一声,轻声说,“我不是内行,没做过门,确实不如你。”

韩瑛一愣,她忽然发现褚让似乎从来不跟人逞口舌之快。

“帮我拿着点。”褚让将削好的楔子塞到她手里,抬眸撞上她的眼,“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韩瑛憨笑着伸直掌心。

时间过得安静缓慢。

他先用刀别了两下完好的门闩座,发现也有松动,于是直接将旧的楔子扣了出来,又依次将削好的四根新的放进缺口,两下锤了进去,最后把门关上将门闩插好,拽了拽,说:“好了。”

这座小院子因为这扇门关了,变得逼仄寂静起来。

韩瑛见他让开一步,于是走上前去,上手拽了拽,生硬地说了句,“挺好的。”

“帮了你的忙,怎么报答我啊。”褚让的虎牙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你不是说举手之劳。”

“我是说举手之劳,你就真不跟我客套啊。”

韩瑛有些动摇,她上下打量褚让一眼,努力地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会剪头发,我自己的和我师父的头发都是我剪的,偶尔也帮我哥剪。”

“那就不必了,”褚让立刻摆了下手,一口回绝,转身拍拍这扇木门,“确实是举手之劳。我要去街上找个靠谱的师傅剪。”

“……”

“你就这么在家干呆着吗?”褚让手没停,从怀里拽出一方帕子,擦手中的刀,“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浑身难受,缓两天吧。”

“行吧。”

两人的闲聊逐渐变得干巴巴的,褚让将刀收回刀鞘,又回头四处扫了眼这座院子,门修好了,他似乎没什么合适的借口再理所当然地待下去了。

他刚要开口做道别,就见韩瑛面色犹疑地问道:“那个,我还有事想问你,就是孔宇轩,他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他啊,他会在里头待一段时间。这件事按本朝律例办,他判个两年还是准的,”韩瑛吸了口气,褚让垂眸说,“不过他爹已经找上衙门了,我能使银子让他多遭点罪,他也能使银子将他宝贝儿子救出来。”

韩瑛的表情有个明显的起伏,刚刚燃起的一丝激动又被他最后一句话浇灭了,褚让看在眼里。

“你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其实这件事挺好办的,”褚让双臂悠哉地抱在胸前,昂首道,“我只要阉了他,他就没办法再来找你了,不只是你,日后许多人都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怎么样,想不想?”

褚让像是在引诱一般,“对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我若是想杀了他,做得干净点,他们一家子也就从世上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个报官的人都不会有。”他又向韩瑛靠近一步,“其实你也可以这样做。”

韩瑛仰起头,凝神注视着他悬在面前的目光,眉心微微皱起,听了这些话眸光之中没有分毫畏怯和惊讶。她并没有回话,似乎真的在聚精会神地思考。

褚让问她,“你会害怕吗?”

韩瑛摇头,“不怕。”

褚让笑了,“还挺有胆量,别是逞强框我呢吧。”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栗色光泽,“害怕可以说,我不笑话你。”

韩瑛迎着那含笑的目光,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她偷偷攥了下拳头,已经不知是这辈子第几次说:“我没什么好怕的。”

褚让粲然道:“好。不过这件事暂时不着急,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蹲大狱不是那么好受的。”

潭城衙门的牢房年久失修,里里外外都破烂不堪,即便是到了冬天,靠近牢房的门也能闻到一股冲鼻子的酸臭味。

孔二蛋奄奄一息地平摊在干草堆上,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和烂肉。

他昨日刚进来就被上了一遍刑具,牢里的狱卒下手没留余地,晚上又被关进立枷一整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狱卒过来巡视他,只要发现他阖眼,就会有一盆凉水罩头浇下来,强迫他醒着。

夜里凉,他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再到第二日天色刚亮时,双眼紧闭,浑身结满了霜,俨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狱卒将他拖出来,扔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将他叫醒,”典狱长指了指墙上一排刑具,“试试边上那根新鞭子,皮肉抽开了之后,再蘸辣椒水,将昨日问过的问题再审一遍。”

他话音刚落,孔二蛋似有所感,眼睑颤动几下,用他滴水未进的嗓音,嘶哑道:“我没有做错事,我要找我爹……”

“还嘴硬!”狱卒大喝,“劝你赶快交代,我们也好走个流程,不然的话,你日子还长着呢,有你好受的。”

孔二蛋嘴一瘪,哭出了声,“我没有,我要找我爹,我要找我娘——”

孔文森自从进了城就再没回过家,他到褚家登了门,结果除了冯伯没见到任何人,他知道这家人有意冷待他,又立刻郑重规矩地递了名帖。

褚让视若无睹。

“咱们怎么办,就这么晾着他?”

褚让正准备出门,他自顾自整理衣物,看也不看胡三,“不用管,让他自己想办法。”

他跨过大门往外走,胡三在身侧道,“孔家那小子忒不禁打,审了一夜了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顺溜,就知道找爹娘,看来孔文森确实没骗咱们,这小子脑子确实不大好使。”

褚宅巷口处的叫花子们因为天气愈发的冷,蜷缩在一堆,互相取暖,嘴里打着哈欠,连碗都不乐意往外伸。

褚让从他们面前大步走过,走上了去往赌坊方向的街道,“他爹娘脑子好使就行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气运全用在了投胎上,若不是生在了孔家,恐怕活不到今天。”

“这要是我儿子,我提溜着脖领子就给他扔外头,叫他成天给老子惹麻烦。”

褚让轻笑,“真要是你儿子,我替你杀了。”

“嘿,我这——”

“褚让!”

与往日无异的街道,行人面孔模糊,他们主仆二人随着这声怒吼定在原地,猛地转身朝后方看去。

薛青云怒气冲冲的脸几下便被捕捉进瞳孔中。

褚让曾经跟薛青云打过几回照面,他老早就知道他是谁,不过薛青云却是近段时间才认清褚让的脸。

薛青云往前冲,被身后眼尖的仆人抱腰拖住,最终停在了相隔一丈远的距离,用手指指着褚让的鼻子,怒道:“小兔崽子,就他娘的是你找我爹告的密啊!啊!?”

褚让负手而立,看张牙舞爪的主仆二人,觉得好笑,坦然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叫告密呢?”

薛青云咬牙切齿:“我他娘的什么时候欠过你们的钱,我往年攒的账,回回都是年末结算,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有事不找我,跑去惊动我爹!”

“不好意思,赶上了,褚家眼下换人当家了,薛大少才知晓吗?谁知道你家老爷子这么沉不住气啊,”褚让问,“打疼了吧?”

薛青云气得面红耳赤。

他往常三两日就要去赌场玩一天,或者一个通宵,然后转道去百香楼食宿,很少着家,所以上次的事虽然十分气愤褚让的下作,但他在家根本待不住,转头又悄悄地跑去了褚家赌坊。

他在家挨打挨骂的经过,也被他自己酒醉后,事无巨细地抖了出来。

他俯身低头四下寻觅趁手的物件准备打褚让,附近的摊位卖的都是吃食,他去抢摊贩手里的笼屉,仆人一直在旁边拦着,他狠狠蹬了他一脚,“你滚开!”

仆人摔倒在地,滚了一圈,双脚着地后连忙爬了起来,顾不上沾了满身的灰,扑上去抱住薛青云的大腿,哀求道:“使不得,使不得,老爷吩咐过让咱们少惹事,大少,您消消气,可千万别冲动啊!”

“老子今天非杀了这个小崽子不可!”

褚让哈哈笑了两声,“想杀我?说来听听,你想怎么杀我。”

薛青云被拦得脱了力,头晕眼花,“你敢给我找不痛快,我指定也不会让你好过!”

褚让冷淡地看着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薛青云喘着粗气,他说不出来能把褚让怎么样,憋了半天……

“我,我……你给我等着!”

褚让看那主仆二人狼狈的背影逐渐远去,嗤道:“潭城傻子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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