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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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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院子方圆百丈人迹罕至,从前韩瑛觉得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实在太过冷清,还担心她姥爷会憋出毛病。

现如今倒是生出了些感激之情。

“幸亏没人。”她拍着胸脯沉吟道。

她从痢疾药方中捡出来的砒石并没有多少,小心谨慎地收着,趁蔡国忠不在家的时候,火一点,马不停蹄炼制□□。

大黄已经被熏得跑没影了,韩瑛不知道这气味是否有毒,只能尽力用袖子掩住口鼻,少吸一些。

她灭了火,将锅底翻过来刮上面的白色粉末,偶然一回头,大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躲在墙根,摇着尾巴偷看她。

韩瑛心道,狗鼻子真灵。

“有活物吗,你给我逮只耗子回来。”

大黄哼唧一声,便扭头跑了。

天将黑时,韩瑛终于将房后偷摸搭的土灶推倒,一地残渣收拾起来,再带到远处掩埋干净。

她直起腰眺望远处,大黄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踏过枯叶奔至她跟前,嘴巴一松,将一只肥硕的灰鼠丢在地上,吐出舌头兴奋地瞧着韩瑛。

韩瑛用脚踢了踢,“它已经不在了,我想要活的。”

大黄脑袋歪了下,扭头又要走,韩瑛在身后叫住它,“你别去了,我一会儿自己去找。”

韩瑛告诉蔡国忠,自己要在山里待上一段时间,具体多久要看情况,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全炼完了。

“你明日要回城里了?”爷孙二人坐在饭桌上吃饭,蔡国忠炖了只野山鸡,肉很硬,味道也马马虎虎,韩瑛握着一只鸡腿费力地啃咬。

“明天早上走。”

“不再多呆几天了,姥爷给你抓兔子了。”

“抓到了吗?”她向外张望,“我怎么没看到啊。”

“前些日子抓到几只活的,但是大黄把笼子咬碎了又跑了,不过我近日挖了个新猎坑,更大,位置更好,没准明天再去看就有兔子掉进去了。”

韩瑛笑说:“那等你下次抓到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韩瑛似乎着急走。

蔡国忠:“那你这次要到城里干什么去,还要去找活儿干?天儿凉了别乱跑了。”

韩瑛摇头,“我回去看看褚让,这都快五日了,他都没来,我怕他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褚让在那天夜里离开之后,韩瑛吊着的这颗心就没放下去过,她有时会围着院子绕,不知道褚让会从哪个方向突然出现,或者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心想是不是能在路上碰见他。

但是他并没有来给自己报平安。

“哦,”蔡国忠恍然,“那个小伙子啊,那日天太黑了,我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不过倒是彬彬有礼的。那日夜里咱也没听见枪声,我觉得这孩子应该没啥事。”

韩瑛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总觉得褚让会来找她,但是日复一日地过去,院子外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

蔡国忠停顿片刻,忽然又问:“你俩咋认识的?”

韩瑛瞟他一眼:“打猎碰上的,都认识很长时间了。”

蔡国忠哦了一声,那张饱经世事风霜的面庞沉着得有些淡漠,“与人相处,无论是谁都要留个心眼,发现不好的苗头就离这些人远一些,不然的话你容易吃亏。”

“知道。”韩瑛闷头说,“他人还挺好的。”

蔡国忠讲话比较含蓄,他觉得自己作为男性长辈有些事根本不好去讲得太清楚,于是含糊不清地便结束了话题。

他对韩瑛的娘,蔡氏,连这样的话都不会讲,更是什么心都没操过,年轻的时候他甚至完全觉得,孩子品性不够正直刚强,不孝顺,没有成材成器,全是孩子母亲的错。人变老之后容易叫人觉得可怜,他早些年还会觉得憋闷,不过现如今慢慢并不怜悯自己,或者埋怨女儿了。因为蔡氏自己的生活完全不能靠自己做主,活得比他好不了多少。

蔡氏成亲的时候没有父母在场,韩老六瞧不起她,自然也不会将蔡国忠放在眼里,但是除了蔡氏根本没人愿意嫁给他,白白得来的人,他也自然而然地收下了。

女儿不会反抗,他的父亲用她来换了人情,或者更加直观的金钱。

早些年四下无人时,蔡国忠也会瞧着某一处发呆,无人问津的生活,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结果稍一动脑,他们所有人便立即选择视而不见,闭口不谈。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混沌地过下去。

翌日,蔡国忠天不亮就拎着□□出门活动了,他年龄大睡不踏实。

韩瑛独自吃过蔡国忠留在饭桌上的早饭之后,就去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布袋,然而刚拎到手里就发现布袋变重了不少,她打开来发现里头竟然多了两吊钱,一猜就是蔡国忠趁她没注意到偷偷塞进去的。

韩瑛将钱取了出来一把塞回柜子里,然后慌里慌张地在包中杂物的最里面翻找,最后顺利翻到了一片方形的纸包。她拿在手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最后舒了口气。

她姥爷没有动这包□□。

布袋一甩,斜跨在身上,韩瑛整整衣角,自言自语打气道:“好的,去去就回!——”

“——要去哪啊?”

韩瑛闻声猛地一回身。

就见晨光熹微中,她寻思了好几天的人双臂环抱,斜倚在门框边上,身后背了两把崭新的□□,通体漆黑的枪管斜出肩膀之上,正笑着看向自己。

她先是一愣,“褚让。”

下一刻喜悦似乎要破体而出了,眼中光芒遽亮,跑过去站到褚让面前,“你来了!”

褚让站直身,俯看她可爱的面庞,温声道,“这么高兴,是要去哪啊?”

“我——”韩瑛话到嘴边忽然止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忽略他的提问,“你那日在路上没碰上什么事吧?”

“没有。”

褚让那日直接回了溪峰山,因为太过突然,还给老老实实拘在山里的小罩子吓了一跳。

他当时正坐在主位太师椅上,悠哉地喝着张鸿山的碧螺春,见到褚让毫无预兆地进来,险些蹦了三尺高,连滚带爬跳到远处呆立着。

“你慌什么?”褚让停在正堂门口,皱眉看着他。

小罩子强壮镇定,“少当家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回来之前怎么不叫人回来传个信儿?”

褚让走过去,缓缓坐在椅子上,垂眸搭了一眼茶盏中盘旋在水面细嫩的茶叶,又将视线定在他脸上,“你埋怨我呢?”

“不敢不敢,”小罩子急道,“天太黑了,就是担心您一个人走夜路遇上坏人,最近边境线那边有摩擦,世道乱,剪径蟊贼都泛滥了,咱得加点小心是不是?”

褚让面无表情地瞧了他半天,硬生生将小罩子先前激动的红脸看得苍白失色。

“下次回来再提前跟你说吧,免得罩子叔再吓出个好歹来。”他未等小罩子开口,紧接着说道,“去给我拿把新枪,我一会儿就走。”

他抬手从肩膀上摘下较新的一支枪,交到韩瑛手上:“这个是给你带的,前些日子新买的,一次五发子弹,之前我给你示范的用法,可还记得。”

韩瑛颠了颠枪管结实的重量,伸手敲了敲它的材质,声音敦实闷重,是她以前见所未见的东西。

她忽然睁大眼睛,在褚让身上搜了一圈:“我上回给你的□□呢?”

“放在我家里了,”褚让说,“放心,没给你丢了,不过那把枪太老了,没有这把新的方便,你日后就用这个打猎吧,这是子弹,你拿好了。”

褚让又从后腰扯下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似乎坠了块石头一样,“五十发,够你玩一会儿了,打没了就来跟我讲,我给你送过来也行。”

之前的土枪使用起来十分麻烦啰嗦,韩瑛还不知道手里这把新枪子弹发射的连贯快速,其实五十发子弹根本打不了太久,如果她真的用顺手了,基本很难再捡回原来的土枪,□□子弹她根本没处去买,得时常去跟褚让要,或者他得时常来送才行。

韩瑛接过打开朝里看,每一颗子弹都细长精致,瞧着十分新鲜。

她激动兴奋地从来来回回看褚让的脸,喉咙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些奇怪可爱的声音。

褚让拍了下她的肩膀,“什么动静。”

她不大好意思收,但是确实想要,不想虚情假意地推辞,褚让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若是开口跟他讲条件,说要还他点什么东西,那是在折他的面子,浪费他的情义了。

褚让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早上走的急了,还没吃早饭呢,你家有东西吃吗?”

韩瑛连连点头:“有有有,疙瘩汤吃吗?我做这个可快了,一会儿就好。”

“吃。”

“那你自己找地方先坐。”韩瑛立刻摘了布袋扔在板凳上,又将褚让送的枪挂上墙,撸起袖子就去了炉灶边上。

褚让摘下后背的枪随手支在墙上,走到正中间的饭桌坐下。

蔡国忠用一排薄木板从南到北做成一道围墙,在西面隔出来一块单独的空间用来做厨房,它的侧边还开了一扇门,方便直接搬运木柴。

“需要我帮你干什么吗?”

“不用!”她果断拒绝了。

从这个角度,褚让看不清韩瑛弯着腰时隐时现在里头做什么,不过她动作十分快速,可能是怕褚让无聊,时不时还能分出精力跟他搭两句话,喜欢咸的淡的,忌不忌口之类的,又聊他喜欢吃什么,褚让索性站了起来,走到近处去与她闲谈。

他将双臂搭在木台上,越过围墙看里面,“平时都是你自己在家吗?你姥爷好像总是不在。”

韩瑛低头扒葱,“他待不住,猎坑都挖到东山去了,等再过一两个月,土冻得挖不动的时候——”

她话讲一半,那头油锅冒烟了,她赶紧伸出手指抓紧菜刀开始剁葱花,袖口随着震动又滑落下来,那片白皙又被遮住了,褚让在一阵油烟中挑眉,“然后呢?”

刺啦一声,葱花撒进油锅,油花四溅,褚让也不躲闪,就这么等着她。

韩瑛笑了一下,在噼里啪啦的爆油声中好像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浇了一瓢水,刺耳的声音终于止住了,在一片水雾中她又将面和一把野菜一块撒进锅里,“所以你要是到山上打猎,可得小心点,看清楚标记别掉到坑里去,他削了好多竹刺插在里头,稍不留神就会受伤。 ”

她将锅盖扣好:“等一会儿吧,水开了就可以吃了。”

两个人亦步亦趋回到了桌边坐下,韩瑛问他这几天是不是都在虞城。

“不是,我回褚宅住了一晚上,对了,手下同我说了件事?”褚让说完,特意看了韩瑛一眼。

“什么事?”韩瑛并没有看他,她的指甲缝隙里塞了面团,她垂头用一根竹签随意地清理着。

水滴擦过滚热铁壁的蒸发声在身后此起彼伏的响起,褚让难得有些不自然。

“孔二蛋被放出来了。”褚让说。

韩瑛手一顿,倏地抬头看向他。

褚让继续道:“人已经被孔文森偷偷运回黄药村了,是薛家老大干的。”

就在他们俩在路上偶遇的那天晚上,褚让前脚刚出了潭城的城门,薛青云就让孔文森去衙门牢房的后门偷偷接人。他在潭城想办什么事,基本不用登门,差个人过去讲一声就好。

孔文森更是当场喜极而泣,朝他连连作揖,险些跪下磕头。

孔文森雇来七八个人咬紧牙关才将孔二蛋抬上了马车,他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肿得像一头三百斤的肥猪,身上到处都是溃烂流脓的烂疮,恶臭阵阵,再烂下去怕是要了结了他的小命了。

褚让上次跟韩瑛信誓旦旦地说,孔二蛋会在牢狱里过完这个年,可没成想才几日过去就食言了。

褚让踌躇道,“那个,我没想到…”

韩瑛明显愕然了好半天,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薛家老大?”

褚让立刻说:“对,他跟褚家和我本人都不大对付,这回薛家帮孔家出头,不一定是有什么利益牵扯,我估计很大可能性是为了……”

韩瑛向前倾身,“为了什么?”

“为了膈应我。”

韩瑛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衙门的县令,朝廷怕他们变成土皇帝,一直是五年一调,如今再有两个月潭城也要有新官上任了,遗留的恩怨现任县令带不走,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下任的事,他们平时处理政务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捞笔钱再走也是无可厚非。”

韩瑛身体不知不觉转了个方向,侧身对着桌子,木然地看向她放在板凳上的布袋子,嘴巴微张,沉吟道“天呐……”

她先前面上瞧着那样淡定,除了已经下定决心并且找到办法报复孔家,再来就是因为孔二蛋一时半刻出不来,她不需要太过于紧绷,有充足的时间想好计划,并且做好心理准备。

她在想怎么能把孔家全家都杀了,并且还能从中成功脱身。

从她此刻因事发突然而呆滞、惶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还没想好。

“你想让他死吗?”褚让忽然来了一句,“我觉得你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

“什么?”韩瑛又猝然转身看向褚让。

褚让一手搭在桌边,坐姿相当随意,面上的表情始终是温和的,吐出的话却像钉子一样扎在桌面上,“我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他算是捎带的。”

韩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你的饭是不是好了,香味都出来了。”褚让刻意指了下她身后。

韩瑛猛然回神,起身离开了。

她端了两碗疙瘩汤回来,汤里的食材黏糊糊的胶着在一起,褚让尝了一口,“还不错。”

韩瑛没回答。

他又觉口中没了滋味:“不要总是忧心忡忡的,高兴点,这小子我也讨厌,不可能让他把你娶走。”

此言一出,韩瑛又是一愣。

她有些跟不上褚让的思路了,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眼神有点像大黄一样懵懂。

褚让吃东西还算斯文,“你待会儿是想回家还是回城里?”

韩瑛指了指自己,“我吗?我不回家了,我要回城里的家。”

“城里的家,”褚让悠悠道,“我今日天不亮就去你家了,其实主要是因为想看看你在不在家,但是连你师父都不在。”

褚让今天站在宋怀远家门口,几次想敲门,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他觉得这个时辰出现在这有些失礼,背后挎的枪是从褚宅拿的,他将一身累赘摘下来,放到一边挨不着灰尘的枯草堆上,伸出手臂奋力一跳,两下翻过院墙,蹲在墙檐上。

屋内没挂窗帘,空无一人。

“我师父没在家?不可能啊,”韩瑛没用几下的勺子咣当掉回碗里,“他不回家会去哪?”

“这我怎么知道,真的没在。”

宋怀远没回家,难道是因为书院太忙,直接住在那了?

这种事从前倒是发生过两次,韩瑛隐隐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那你日后想靠什么生活,还想回妙手回春堂吗?”褚让说,“赵掌柜还克扣了你一半的工钱呢,我还想看看你能用什么办法从这个守财奴手里将钱要回来,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屈能伸。”

韩瑛后背弯曲,垂下眼睑嘟囔说:“因为硬碰硬没有用,你又不懂,我哪有本事威胁他。”

褚让笑了笑,“我去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你回来吗?”面对问询,韩瑛脑袋倏地一抬,游疑的神情被褚让捉进眼底,他又变了更轻的语气,“回来吧,这几天就算是休病假了。”

韩瑛有些难为情,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妙手回春堂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她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只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能为店里节约了半个人的成本。她也一直在思索忧虑的问题,没有不思进取,她需要找到机会,学会一个不会被轻易替代的本事,只要顺着这条路不断盘旋,她便能在这世道给自己争一席之地。

她眨眼望着褚让。

褚让自从在面摊与她吃过一次饭之后,在韩瑛的印象里就一直都是谦逊有礼的印象,他是一位好人,也是一位仗义的人,她没有跟他扭捏作态,点头答应了,微笑道:“我回去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为了你的邀请,我尽力而为!”

“好。”褚让用随身的帕子擦了擦嘴,“那别回家去了,怪没意思的,一会儿跟东家走趟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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