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蓄之在附近路口向司机和周密道谢，开门下车。离开前，他从窗外看向辜意，僵持许久，辜意总算转头看过来，凑到窗前说：“好好玩，有什么事就、就给我发消息。”

阮蓄之“嗯”了一声，退开些，看着车跑没影了才转身离开。现状比他预料得要好一些，至少辜意还愿意理他。

车上，周密看了眼辜意，这小子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和阮蓄之看着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密啊。他把人揽过来，说：“你不是稀罕他得紧吗？路上吵架了？”

“没吵架。”辜意丧着脸，“就是闹了点小不愉快……也不是不愉快，我不知道怎么说。”

周密也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到底没有那么在意阮蓄之，说：“哎呀，别管他了，咱们玩咱们的。”

辜意点头，翻手露出被掌心压在腿上的手机，阮蓄之刚才发来一条消息。他点开一看，是一张图片，镜头下是一座中式店面，匾额上写的“曼青私房菜”。

辜意隔了几秒才想起来，之前晚上放学和阮蓄之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对阮蓄之提过这家私房菜，说开了没多久，他离开燕城前经常去吃。不过匆匆一提名字，寥寥数语，阮蓄之还记得——阮蓄之总是记得很清楚，辜意想起他们说话时，阮蓄之虽然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应，可听得很认真，仿佛在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笔记。

辜意捏紧手机，有点怯懦又有点狡诈地回了个没有实质含义的狗狗表情动图。

半个小时后，司机在周密居住的公寓地下车库停车，周密率先下场，拿了辜意的行李箱出来。辜意大爷似的跟上去，说：“舒城回来没？”

“早到了。”周密按下电梯，等辜意进来才说，“他昨晚通宵游戏，早上才睡，不知道这会儿醒没。”

辜意看了眼时间，“咱晚上吃什么啊？我稍稍饿了。”

“这个天当然吃炖菜啊，老地方，位置我都预订好了。”周密说。

周密说的那家饭馆也是辜意以前比较爱光顾的地方，主打中餐，炖菜是一绝，最主要的是离这儿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辜意还能接受。等进屋之后，他先去橱柜里找了盒芝士酸奶，又开了月饼礼盒吃了一块，先垫垫肚子。

舒城还没出来，辜意拿着酸奶直奔最里头的那间卧室，门没反锁，他轻轻拧开，做贼似的进去。房间遮了半光，有些昏暗，大床中间躺着个人，被子只盖住上半身，露出一双嚣张的大长腿。

辜意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舒城来一张睡颜照作为表情包制作素材，不料镜头一晃，舒城已经睁眼，他“啊呀”一声，转身要跑，已经被舒城揪住后衣摆抡到床上，酸奶和手机都被敌方缴获。

“回来就找打啊。”舒城打了声呵欠，眼下两圈阴影，有点暴躁地摁了两下辜意的脑袋。

“好汉饶命！”辜意把头埋在被子里，脑袋嗡嗡的，“我好晕。”

这弱缺，舒城松开手，大步跨向地面，把沙发上的外套套上，说：“等我洗把脸刷个牙，咱吃饭去。”

辜意在床上滚了一圈，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来看，阮蓄之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可能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吧，但是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

辜意惊奇地点进去，看见阮蓄之发的照片，应该是别人拍的，镜头下有阮蓄之的侧脸，还有一桌子扑克牌。

这是回家打牌去了？

辜意逮着图片研究了一会儿，眼尖地发现阮蓄之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白纱裙的人，而且从这一角布料的折叠程度来说，两人贴得很近。

除了阮明霜，阮蓄之从来不和任何异性离得这么近。

辜意抿了下唇，不想给阮蓄之点赞了。

那边舒城从浴室出来，换了身衣服，转头见辜意螃蟹似的趴在床上，还一脸小情绪，不禁“哟呵”一声：“谈恋爱了？”

辜意吓一大跳，“没谈！”

舒城本是逗他，见状却眯了眯眼，“反映这么大，心虚？”

“我心虚啥啊。”辜意在舒城的目光中浑身不自在，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外走，“我谈恋爱你们会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舒城在后头跟着，试探道，“说吧，谈了个什么拿不出手的？”

阮蓄之怎么可能拿不出——操，你在想什么！辜意抱住脑袋往客厅逃，“我说了我没谈！”

周密正靠着沙发不知道在跟谁聊骚，笑得一脸春光，闻言抬头，“谈什么？”

舒城抬抬下巴，“你问他。”

辜意抢先道：“我没谈！”

“没谈你这么激动干嘛？”周密嘶声，“老实交代！”

辜意欲哭无泪，“你们污蔑我，我当然要激动啊。”

“不止激动，你还心虚。”舒城插嘴，“要是没谈，就是看上谁了，还没确定关系。”

“卧槽。”周密吃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舒城摊手，“因为他刚才拿着手机在我的床上散发出了一种酸味，这种酸味学名‘吃醋’。”

“你这纯粹是揣测。”辜意反击，“不要说的自己很有经验，你个母单还能闻味儿识男人了？”

舒城义正严辞：“我这是看了十几年狗血八点档积累的经验。”

“妈的，去了趟锦城您还真搞上虐恋了。”周密用手机拍拍掌心，“说，怎么回事！”

辜意无语，“你信他不信我？”

“感情上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但理论上，”周密严肃道，“你是个小傻逼。”

我去，辜意气得拔腿就跑，最终在电梯上被两兄弟逮住，抓住胳膊羁押到车上。周密给司机说了地址，转头拷问罪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真没谈。”辜意说，“那股酸气不是吃醋，是愤怒变质了。”

舒城：“哦？”

“好吧，我跟你们说说也没什么，但你们一定要保密，不许出去乱说，否则我就没法做人了。”辜意做足了样子，在两人点头承诺后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被他的朋友暗恋了。”

“你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周密说。

辜意说：“锦城的新朋友。”

“哦。”舒城说，“他朋友是个什么款式的？”

“至尊豪华款——长得好，成绩好，哪哪儿都好。”辜意在两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突然缩了下肩膀，声音虚弱，“我朋友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舒城嘁了一声，“这多简单啊，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呗。”

“可我朋友不确定他喜不喜欢对方。”辜意叹了口气，“以前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吧，我朋友就是一直腻着他朋友的，因为他朋友很照顾他，对他也特别好，所以我朋友也很依赖他，亲近他，结果突然搞这一出，我朋友就分不清楚他对人家到底是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掺杂进别的了。”

“这有什么好分不清……等会儿。”周密发现华点，瞪大了眼睛，“兄弟？！”

辜意点头：“嗯啊，他们都是男生。”

“哦……哦。”周密气势骤灭，摇头说，“那这触及我的盲区了……舒子，你上。”

“我难道就懂吗？”舒城翻了个白眼，但他那么多年的狗血八点档不是白看的，管他男女怎么搭配，不都是谈恋爱？既然都是，那就是共用逻辑知识。

“我觉得是兄弟反而更好分分清了。”舒城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周密，“你对比一下咱们啊，咱们肯定是清清白白好兄弟。”

周密忍不住了，插嘴道：“那个，我想问一下哈，‘我有一个朋友’指的是你自己吗？你被哪个男的盯上了？”

辜意不搭理他，摸着下巴很惆怅的样子，“大师，具体怎么分辨？”

周密颤声道：“你说啊！”

“很简单。”舒城打了个响指，一身高手风范，“密密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你酸吗？”

“我酸什么？”辜意不可置信，“我们是兄弟！我999的红包都发了！发的心甘情愿。”

周密说：“忘了跟你说，我和林园园已经分了。”

辜意冷淡道：“哦，红包喂狗了。”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醒悟不了？”舒城长呼一口浊气，屈指弹在辜意的脑门上，“那你朋友要是谈恋爱了，你酸吗——你不喜欢他，就没地儿酸。”

辜意怔住。

对啊，如果阮蓄之暗恋的是别的人，而他们真的谈恋爱了……他垂下头，在半晌安静后说：“他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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