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一声，阮蓄之打开来看，是辜意发的微信消息，小狗挠门的表情包。

辜意是表情包大户，其中小狗挠门这一款使用频率很高，他每次上阮蓄之家里或者问阮蓄之是否在线的时候就会用它，有一种无害且热情的感觉。可是现在，辜意试图回避他，这个表情包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

阮蓄之从桌上站起来，挪到不远处的沙发上，把打牌位置让给舅舅。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三分钟，辜意没有新的动静，于是他回复。

【在。】

辜意回复得很慢：【你还在打牌啊？】

辜意果然看了，看来那个朋友圈没白发。阮蓄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润过嗓子，回复道：【没有，在看他们打。你在做什么？】

辜意回复了一张照片，看起来像在家中客厅，茶几上摆满了零食果盘小吃，边上的一箱酒更是分外显眼。阮蓄之分辨出辜意所坐的位置，发现他面前的酒杯已经喝了大半。

阮蓄之寻思：这点酒量喝什么酒？明天又要头疼难受，不过朋友久别相聚，喝点酒也好抒发情绪。他于是回复：【别喝太多，别喝冰的。】

这次辜意回复得很快：【我觉得不冰的酒不好喝，冰是灵魂。】

就作吧你，阮蓄之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复，辜意又发来一条消息：【他们两开始拼酒了，我完全跟不上趟！我觉得我要快点喝醉，这样待会儿就不用扛他们回房间了，我根本扛不动！】

小可怜儿，阮蓄之回复：【家里没有大人？】

辜意回复小熊猫摇头动图：【没有，我们在密密的独居公寓，他平时上学就住这里，离得近。（共享位置）】

阮蓄之点开地址一看，又回复：【噢。】

辜意质问：【你噢什么？】

这是已经要醉了吧？阮蓄之猜测，回复道：【不可以？】

辜意表示不可以，没有带表情包，意思坚决，态度严肃。

阮蓄之摩挲手机壳，问：【为什么不可以？】

辜意回复了，很惆怅：【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这是只王八，不能一味怜惜迁就，否则那身壳就会扒得稳稳的——这是阮蓄之思索了一整天的答案。他回复：【是不可以说噢，还是不可以喜欢你？】

辜意用写小论文的时长发来自己的回复：【按理来说，两者你都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这么来回会给辜意撒谎的机会，阮蓄之于是站起来，穿过不远处热闹的牌桌，去了外面的亭子。夜晚风凉，他越发清醒，给辜意打了电话过去。

辜意没有接。

阮蓄之发送消息：【把电话拨回来，辜意。】

辜意拨回来了，张嘴就抱怨：“你没礼貌，干嘛威胁我。”

“我威胁你什么了？”阮蓄之说，“故意不接电话，谁没礼貌？”

辜意说：“我有不接电话的权利。”

“嗯。”阮蓄之说，“那你为什么又拨回来？”

“因为……因为你叫我名字了。”辜意喝了酒，嗓子哑哑的，很委屈，“你用这种语气叫我名字，一般都是我说什么做什么惹到你了，反正很凶，而我在被你长期压迫下形成了特定反应。”

他咕噜咕噜一杯酒，猛地放下杯子，仿佛要为自己助阵，“你干嘛打电话？”

“你回消息太慢了。”阮蓄之说，“我等不及。”

“都暗恋我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晚就等不及？”辜意哼道，“你是不是在诈我？”

阮蓄之说：“这不一样，暗恋讲究个不动声色，明恋我还是主张主动出击。”

辜意说：“我——”

“为什么喝酒？”阮蓄之抢先，“因为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辜意说，“我想喝，兄弟聚会你懂不？”

“你之前去KTV的反应说明你之前在燕城都没怎么碰过酒，那你们兄弟聚会的时候你也不会碰，他们俩也不会强行让你喝，再加上你之前说过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所以我认为今天这顿酒是你撺掇人家陪你喝的。”阮蓄之一口气说完，顿了一秒，又说，“别喝了，这个天喝那么多冰酒，你的胃受不了。”

“我身体好着呢，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虚，你别小瞧我。”辜意说罢又咕噜一杯，还特意凑近了耳机，要让阮蓄之听得清楚。

这一口闷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辜意要勇夺兄弟聚会拼酒大赛的冠军。阮蓄之抑制住一口浊气，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玻璃杯砸在桌上的声音，然后是辜意嗷嗷叫唤，他猛地站起来，“辜意？”

辜意没回答，倒是周密大声喊了句“意”，然后手机就被挂了。

这是怎么了？酒杯砸脑门了？喝太快呛嗓子了？那两个拼酒的把辜意误伤了？阮蓄之一路猜测一路狂奔进屋，喊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司机。

司机见他急，也快速穿上外套往车库去，阮太太跑出来，“蓄之，出什么事儿了？”

“我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阮蓄之安抚了舅妈，转头又跑了。

“嘿，这孩子……”阮太太回了客厅，对跟上来的阮明琨说，“说是朋友病了。”

阮鹭在后头诧异，“表哥在燕城还有这么要好的朋友？脚底下都擦出风火轮了，这得义结金兰才行吧？”

阮明琨想了想，说：“没听他提过啊……是不是这会以前来燕城的那个小同学？”

“我觉得多半是。”阮太太拢了拢披肩，“这要是不要好，这种私人行程就没必要结伴同行啊，至少蓄之会选择独自出行。”

“才多久啊就能这么要好。”阮鹭又惊奇又嫉妒，“那个同学是怎么和咱家这朵无敌高岭冰花处的？”

阮洲按了下他的头，说：“别给哥起外号。”

“哦！”阮鹭在嘴边做了个拉开关的手势，表示再也不敢了。

*

两个小时后，车子在公寓前的街道停下，阮蓄之看了眼手机，辜意没有回复他的消息，打电话也没接。他下车看了眼定位所指的2号公寓楼，从二楼往上看，然后转身对司机说：“叔，麻烦了，您先回吧。”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司机探头看着他，“我在这儿等着待会儿送你回去。”

阮蓄之摇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您先回吧。”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立马联系我。”司机嘱咐两句，关窗离开了。

阮蓄之呼了口气，转身快步走进待客大堂，在前台登记表上填写信息，领了一次性电梯码。电梯打开，上行，阮蓄之握着没有动静的手机，在八楼停下。

公寓一梯两户，阮蓄之快步走到左边那户门前，毫不犹豫地摁响门铃。门铃响了两遍，大门打开，周密一脸惊讶，“我去，你怎么来了？”

阮蓄之抑制住想要冲进去的冲动，“辜意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在屋里躺着呢。”周密不甘不愿地请他进来，“我们刚从医院回来不久，医生说他是胃肠功能紊乱导致的腹泻和发热，他不爱在医院躺着，就开了点药回来了。”

他们边说边到达辜意的房间，周密打开门，示意阮蓄之进去，然后被门风扇了一脸。

周密：“……”妈的，这男的！

阮蓄之走到床边，床上拱起一坨人的弧度，被子盖住全身，不露缝隙。他站在床边不说话，直到辜意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他。

阮蓄之没说话，眼神有点吓人，辜意揪紧被子，心虚地说：“你别这么看我……”又示弱，“我是病人。”

“……”阮蓄之走过去，摸了下他的额头，不是很烫，“很难受吗？”

辜意轻轻摇头，“就是很不舒服，没有力气，脑袋也晕晕的。”

“都拿到拼酒大赛冠军了，付出点代价也值得。”阮蓄之说罢见辜意撇嘴，哼哼唧唧的，又叹了口气，不再阴阳怪气。他目光下移，落到辜意的嘴唇上，顿了两秒，转身去靠墙的立柜上倒了半杯温水，“起来喝点水，你嘴唇很干。”

辜意撑着床起来，像一根年老失修的升降杆，床边的人许是看不过眼了，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阮蓄之掌心上的凉渗不透辜意的中厚睡衣，因此辜意恍惚间觉得它好热，热得他浑身更难受了。

半杯温水缓缓下肚，辜意的唇润了点，阮蓄之挪开杯子，却没有立马放开辜意。辜意看过来时，他放在人家腰上的指尖轻蜷，说：“下次要听话，知道吗？”

辜意侧腰好痒，缩在阮蓄之怀里，不敢嚣张，老实巴交地点了下头。阮蓄之久不做声，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脑袋上，他晕乎乎的，小声说：“你咋找到这儿来的……哦，我给了你地址……不对啊，我只给你发了定位，没说楼层……吧？”

“这层楼的窗户上挂了几只你的同款柴犬公仔。”阮蓄之说，“我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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