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队取得了胜利，但维克多·克鲁姆抓到了金色飞贼。很快，人群如潮水一般离开体育馆返回营地，夜空里传来粗声粗气的歌声，小矮妖们不停地在他们头顶上穿梭飞驰，挥舞着手里的灯笼，嘎嘎欢笑。

诺里森一家和马尔福一家顺着被灯笼照亮的通道往回走，最后终于到了帐篷边。但是大人们却没有道别或是进去的意思。

“埃拉，你带着德拉科先进去吧。厨房里面有些吃的。”菲利克斯说道。

埃斯特拉和德拉科对视了一眼。父母们的神色都过于严肃，并不像是一场国际赛事结束后的疲惫或是终于可以收尾的庆幸，反而看上去更为警觉。菲利克斯的语气里也是难得的不容拒绝。

“好。”她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点点头带着德拉科进了帐篷。

帐篷外的人先用衣袖里的魔杖悄悄施了个咒语确保没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今晚纳西莎和德拉科就待在我们这，明天一大早就用门钥匙带他们回家。等到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再来接他们走。”菲利克斯低声说道。

“可是我和卢修斯——”

莱拉不容拒绝地打断了纳西莎，“不管你们两个怎么打算，至少德拉科得和我们待在一起。”她神色认真，“西茜，今晚有这么多人在，你们顾不上他的。”

纳西莎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到有些发白。

卢修斯握紧了手杖。“那就麻烦你们了。”他看向菲利克斯，“晚些时候见。”

帐篷里，埃斯特拉已经从小桌上把用了保温咒的食物拿了出来。德拉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她就只把一杯热可可推到了他面前。

“在想他们在说什么？”她拿走了一个抱枕，坐到德拉科身边。

德拉科点了点头。他把热可可握在手里，叹了口气，刚刚看比赛时的喜悦淡了很多。“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这些——我爸爸应该是策划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艰涩，“所以才要我今晚留在你们家的帐篷里。”

埃斯特拉突然想起她生日那天，独自去了书房的他们的父亲。从刚刚的神色也能推断，他一定也是知情人。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德拉科握着杯子的手。

菲利克斯和莱拉回来了。马尔福夫妇没有跟着他们。

“很晚了，早点睡怎么样？”莱拉语气轻松地说，“除非你们肚子饿了，想要吃点什么。不过我的手艺可能没有西茜那么好……”

“我们喝过热可可了，现在不是很饿。”埃斯特拉松开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那德拉科晚上要睡在哪里呢？”

莱拉指了指楼上。“我去收拾一下那间客房。很快的，你们先去收拾一下吧……我看也没人在管用不用魔法了。”她挥动着魔杖上楼了。

菲利克斯的神色依然十分严肃，嘴角紧绷着。埃斯特拉极少在父亲面前看到这种脸色，通常他只有刚刚从魔法部回来时才会有这样神情，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快速消失；而今晚他却迟迟没能放松下来。

埃斯特拉扯了扯德拉科的袖子。他心领神会，放下了杯子跟她一起站起来。

“我们去帮忙。”她走到父亲身边抱了他一下，“晚安，爸爸。”

“晚安，诺里森先生。”德拉科跟着说道。

“哦……”菲利克斯的眉头松动了一下，叹了口气。“晚安，孩子们。”

营地的庆祝声音被隔绝在了帐篷之外。埃斯特拉能隐约看到楼下的小客厅里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这说明她的父母仍然没有睡下。她又有些担心隔壁的德拉科，他看上去心事重重，这个时候估计也没有睡着。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陷入梦境——她只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莱拉站在她床边，刚刚把她摇醒。

“起来，埃拉……快点换件衣服。”她低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埃斯特拉听从吩咐，匆匆套上了自己的外衣奔下楼去。德拉科已经站在客厅里了，见她下来立刻迎了过来。

“走，我带你们先去树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莱拉拉着他们两个冲出帐篷。

爱尔兰队的庆祝活动已经到了尾声，只剩下几个醉醺醺的人偶尔唱着一句歌。大多数帐篷的灯光都熄灭了，营地安静得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可是等到他们进了树林的时候，一道绿色的强光突然一闪，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埃斯特拉远远地看到一群巫师紧紧挤作一团，每个人都把手里的魔杖向上指着，一起向前推进，慢慢地在场地上移动。

“开始了——不要出声，待在这，好吗？”莱拉握紧了魔杖，远处的火光映出她苍白但坚定的脸色，“你们两个也把魔杖拿出来。”

埃斯特拉点点头。紧接着德拉科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

仅仅几个小时过去，魔法界最大的盛事就变成了一场充斥着尖叫哭喊的闹剧。

蒙面巫师冲进营地，有人影在空中飘浮，被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显然是被他们的魔杖操纵着。更多的巫师加入到前进的队伍中，大声笑着，指着上面飘浮的几具躯体。随着游行队伍的不断壮大，帐篷被挤塌甚至点燃了。

原先照亮通往体育馆的彩灯现在已经熄灭了。树林里有一些黑乎乎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走着，小孩子在哭闹，紧张、焦虑的叫喊声和说话声在他们周围寒冷的夜空中回荡。没有人有心思看一眼他们藏身的这个角落。

没有一点征兆，一片黑暗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绿色闪闪的东西。它一下子跃上树梢，飞到了空中。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一条大蟒蛇从骷髅的嘴巴里冒出来，像是一根舌头。就在他们注视的时候，骷髅越升越高，在一团绿莹莹的烟雾中发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衬托下，就像一个新的星座。

树林里爆发出阵阵尖叫声。绿莹莹的光下，埃斯特拉注意到莱拉的脸色变了。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群人交谈的声音。“我们走。”她低声说。

莱拉领着德拉科和埃斯特拉绕过人群，逆着人流回到营地。现在到处都安静了，再也没有那些蒙面巫师的影子，只有几个被摧毁的帐篷还在冒烟。

好在诺里森家的帐篷没有什么事。莱拉丢了一打保温咒语到他们身上，“快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用门钥匙回家。”

“爸爸呢？”埃斯特拉轻声问道。

“肯定要留下来……不过没关系，他大概率要和魔法部的人一起回去的。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莱拉叹了口气，看向一言不发的德拉科，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德拉科，没事的。快去休息吧，好吗？”

埃斯特拉看看母亲又看了看身边的德拉科，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带上楼了。

那些防护咒语仍然在起着作用，房间里安静得好像他们不是在一片刚刚被破坏过的营地，而是家里的卧室。

“德拉科？”埃斯特拉抱膝坐在床上，叫了一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德拉科，“你想聊聊吗？还是想休息了？”

听到她的声音，身边的人好像突然回神了一样。德拉科转过头，浅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但是却又藏着许多她渐渐看不懂的神色了。大概是因为没有休息好，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在白皙的肤色上十分明显。

“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你好像又变了一点。”埃斯特拉轻声说，伸出一只手托在了他的脸侧。那里已经几乎没有小时候的柔软弧度了，无论是骨骼还是线条都硬朗明显了许多，她放开手在他头顶比量了一下，“还长高了。”

德拉科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你安慰人永远是转移话题这一套。”他低声说，“埃拉，我知道的事一定比诺里森先生告诉你的多。所以别担心我，嗯？我既然知道了，就能够承受。”

“我还以为你需要我陪你说说话什么的，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埃斯特拉开始赶人，“你也回去睡觉吧。”

“我确实需要，埃拉。”德拉科站起身来，“但是如果和你说得太多反倒让你一起担心的话——”他的手放在门把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了。晚安，埃拉。”

-

埃斯特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菲利克斯仍然没有回来。莱拉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她和德拉科都已经醒来，招呼他们下楼，“我们回家里吃早餐，好吗？”她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太忙了——”

她用魔杖把帐篷收起来装好，尽快离开了营地。门钥匙管理员给了她一只衣架，他们靠它返回了牛津郡。在上午太阳还没有完全上升到头顶的时候爬下了小山坡，转了个弯，诺里森庄园便出现了。

“累坏了吧？”莱拉问道。这时家养小精灵等在门口，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她摇摇头对他说，“别管这些了，贝尔*，先去厨房随便准备些吃的吧。”

她又转向沙发上坐下的德拉科和埃拉，“一会先吃东西。我去报个信。”

新一天的《预言家日报》就摆在茶几上。埃斯特拉拿起来扫了一眼，头版有那么大一张照片。“魔法部惊慌失措……罪犯未被抓获……治安松驰……黑巫师逍遥法外……给国家带来耻辱……我还以为巫师界完蛋了。”

德拉科把报纸拿过去看了起来。埃斯特拉则开始拆看茶几上的另一堆东西，除了米兰达·戈沙克所著的《标准咒语（四级）》外，还有一些文具和魔药的原料。剩下科目的课本她拿了家里面父母从前用的带笔记的旧课本。

“说起来，你总是嘲笑韦斯莱他们用旧课本。”她把自己的东西收起来，叫贝尔给她送上楼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翻报纸的德拉科，“我这学期也是。”

报纸后露出德拉科嫌弃的脸。“亲爱的，你只是为了你父母的笔记。”

因为前一天根本没有安稳睡上几个小时，埃斯特拉草草吃了东西就冲回房间。她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睡上一觉。莱拉看着她上楼后将视线从她的背影转回了德拉科身上，“德拉科，你要不要也收拾一下睡一觉？”

“谢谢您，诺里森夫人。”德拉科放下刀叉，“但是我父母——”

“我已经捎了信给他们。”莱拉叹了口气，“放心吧，如果事情都解决好了他们一定会来接你的。就算不方便，也会让菲利克斯传话回来。你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他们看到了会更担心的，不是吗？”

德拉科顿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莱拉召来贝尔。“去把客房给马尔福先生收拾一下。”

威尔特郡离牛津郡很近。她用书房的壁炉传了信，也派了一只猫头鹰。以马尔福夫妇的性格，如果事情忙完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接他们的儿子。但是截止到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传回消息。

德拉科由贝尔领着到楼上的客房去了。莱拉的视线落在客厅，握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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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换上衣服的埃斯特拉从浴室出来。她打开了房间门，发现小精灵正拿着一套衣服进了客卧然后空着手出来，于是问道：“贝尔？是德拉科吗？”

“是的，小姐。”小精灵鞠躬回答，“夫人留了小马尔福先生。”

她点点头，回房间拿上了一本书，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溜进了客卧。

客卧的浴室里依然传来一阵水声，小精灵拿进来的干净的衣服就放在了床上。埃斯特拉在床上坐下，翻着手里的那本讲魔药的大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材料名和复杂的步骤很快就让她有些困倦。她慢慢眨着眼睛，视线重新落在那套干净的新衣服上。如果衣服在外面，那一会德拉科出来——

水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让她庆幸的，德拉科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他被水打湿的浅金色头发末梢还滴着水。

埃斯特拉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于是随手从床上拿了个抱枕把脸埋进去。

德拉科看到床上缩成一团只留了一个浅栗色脑袋顶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跑进来了？我以为你睡着了。”他看到了床上的衣服，拿着回了浴室，“我换好再出来——你不用不好意思。”

她听到浴室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换好了衣服又擦干了头发，德拉科再一次从浴室里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埃斯特拉没见过，不过从面料和什么花纹都没有、简单到有些无聊的款式推断，应该是用某一套她爸爸的新衣服，比量着修改了大小的。

“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埃斯特拉问道。

德拉科在床边坐下，身上是和她一样的，散发着水汽的橙花香味。“不知道，”他摇摇头，“你妈妈说还没有消息，让我先洗个澡睡一觉。”

“我也很困了，但是洗完澡出来反倒睡不着。”埃斯特拉翻了一页书。

“那你打算睡在这里？”德拉科注意到她眼里的红血丝，“看一会书你就会困了。更何况是这么厚的一本。”他打量了一下那本书的厚度。

埃斯特拉逐渐有些心不在焉。她卷着书角，看到从德拉科的衣服里露出来的一条细细的链条。她伸出手指勾了一下，从里面带出来一只小小的怀表。这还是她今年送给德拉科的生日礼物。

“你就一直贴身带着？”她抬起头问道。

“你不是也一样？”德拉科把她的手拉过来，上面还是那枚戒指。

沉默着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埃斯特拉迟疑了一会，慢慢开口。“复活节的时候，你说你想和我说些什么。你犹豫了很久，不确定该不该说、该在哪里、什么时候说。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仿佛被无限放大。德拉科就那样看着她，浅色的眸子又一次露出纠结的神色来。

埃斯特拉突然有点赌气。“算了，我困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可以等等——不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是没准这样更好呢。不急着下定结论是很明智的。”

德拉科叹了口气。他抽走挡在两人之间的那本书丢在一边，拉着埃斯特拉的手腕一点点靠近。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近得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的时候——

女孩的头轻轻一偏，倒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1. 关于德拉科到底知不知道世界杯上发生的事：《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原著第九章，“格兰杰，他们找的就是麻瓜”以及“我说……即使他们是那样，我也不想告诉你，对不对，波特？” 我个人倾向他是知道的。而且能够“一人独自站在近旁”，我猜测应该是早就从营地出来等在树林里。

2. 贝尔：Bell，也可以叫铃铛，给诺里森家的小精灵起了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