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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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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乘着起兮车从蟒山里出来,不多时就到了镇顶。

顾山青无意间向窗外一瞥,着实吓了一跳。张文典和谢丰年面向蟒山看不见,不空在闭目合十,因此他这么一瞥,第一个看到镇子的大街小巷上,到处是一撮撮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都望着他们的方向,上蹿下跳的有之,指指点点的有之,甚至不怕死地爬到了屋顶,在用力向他们挥舞双臂的亦有之。

因为离得远什么都听不见,倒很像是一出声势浩大的哑剧。

顾山青碰了碰不空,苦笑:“你看底下。”

不空应声一看,登时来了精神,探出身去,若不是谢丰年不怀好意地死死揪住他的袍子——“你不是不想飞吗,可别掉下去了!”——他倒要赶在起兮车之前一马当先落了地。

离陈宅越近,聚的人越多。等他们到了陈宅门口,不得不先盘桓了几圈,密不透风的人群才给起兮车腾了个降落的空当。

顾山青从起兮车下来,先看到了被两旁侍卫搀扶簇拥着的马知县。马知县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除了扶着他的侍卫,还有一个侍卫在替他扇风,另一个在替他擦汗。

顾山青不由关切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马知县张了张口,可惜嗓子哑了,声音没出来就先劈了叉:“呃嗯……”

一个侍卫抢白道:“大人您不知道,我们马大人顶着太阳等了几位一整天,一心一意盼着几位的消息,任我们怎么劝也不肯进屋。您看这太阳又晒,天气又热,咱们大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刚才看到几位大人平安回来,突然松了一口气,这不就一时没撑住……”

谢丰年背着手从顾山青身后闪现:“什么没撑住?没撑住怎么了?”

侍卫见到他,吓了一跳,声音小了许多:“晕了……”

“哦?”谢丰年似笑非笑地瞟了马知县一眼,“马知县等我们等得都晕了?那倒真是其心可嘉啊!”

马知县心里陡然一虚,但又想了想,觉得侍卫说的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便十分谦虚地点头认了。

就在他们对话之时,张文典已经吩咐人将起兮车上的木箱卸下来了,开始着手收起兮车。他念念有词的一声咒语,起兮车瞬间缩小,引起周围一阵惊呼。

而紧接着这阵惊呼,又是一阵惊呼。这一次的惊呼声不仅没有停,甚至又有鼓掌叫好和口哨声加了进来。

顾山青问候完马知县,好奇地扭头看去,不由失笑。原来张文典不知什么时候在装息壤的箱子上偷偷贴了一张轻身符,在表演单手举大箱。举完还不算,还把它当成一颗球似的颠来倒去,抛上抛下,引起阵阵欢呼。

而就在不远处,方才还被镇民团团围住的不空怒视着他,显然对他抢走了所有的注意十分不满。

谢丰年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两颗白眼快翻到天上,喃喃道:“真是不干正事。”

顾山青笑道:“我们几个来这一趟,可只有谢兄你不能这么说。”

谢丰年心知肚明他们三人其实都是在替他办案,也无话可说,只得“哼”地一声撇过头去,以表态度。

打趣完谢丰年,顾山青转向马知县,正色道:“说起正事,马大人可否带我去见王匠头一趟?他现在应该被关在大牢,等候提审吧?”

“是。不过,大人要见他干什么?”

“我有事要问他。劳烦大人带路了。”

“呃……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关着王匠头的牢房阴暗狭窄又潮湿,一如所有县衙附带的监牢。

王匠头坐在栏杆之后,衣衫齐整,面色平静,许是因为刚刚进来,丝毫没有一般犯人枯槁褴褛的样子。听到脚步声,他冷淡地抬起头来。

顾山青对马知县道:“大人可否让我们独处片刻?”

马知县望了望他身后立成一排的张文典、谢丰年和不空:“……”

顾山青微微一赧,他本来确实是打算自己来的,但听了他的来意,另外三人非要跟来,他也只得由着他们。顾山青对马知县的视线佯装不知,道:“大人请放心,说几句话我们就出去。”

马知县只得道:“那小官在门口等候大人。”说完便带着侍卫出去了,留下他们四人。

王匠头隔着栏杆睨他们,讽道:“不知几位大人找我这个阶下囚有何贵干啊?”

顾山青也不以为忤,平静地道:“其实我劳烦马知县回避,正是因为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公事,和你的案子无关。”

王匠头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顾山青道:“为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对有情人。”

王匠头的神色微微一紧,不引人注目地缓缓直起腰来:“什么意思”

顾山青道:“你应该听说过蟒山的传闻吧?说山里有人消失是因为有鬼魂作祟,而这个鬼魂就是二十年前山中的樵夫。”

王匠头“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就算真的有鬼,也不可能是他。他变成鬼也不会做那种事的。”

顾山青道:“你说的对。他确实不会做那种事。但山里的鬼就是他。他现身是为了将进山的人吓跑。”

“把人吓跑?”

“是。因为山里出现了一种更致命的东西。就是那种东西带走了消失的人。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它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但就在我们和它搏斗的时候,他想要帮忙,被我们……被我波及,受了重伤。”顾山青不由垂下眼,从怀中掏出纸人,“事实上,我们能抓到那个东西都是他的功劳。”

王匠头皱起眉头:“受伤?鬼也能受伤?鬼受伤了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顾山青道,“虽然我将他收入了定魂纸中,他暂时无碍,但迟早有一天会消散。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有什么执念。”

“执念?”

“对。故去之人留在人世间,都是为了某种执念。我想在他消散之前,至少要尽力满足他的执念。”

王匠头脸上的表情由疑惑不解变成一片空白的茫然,又渐渐变成勃然的愤怒。他霍然站起身来,冲到他们面前,两手用力地砸在栏杆上:“你们在耍我吗?还是说这是什么新的逼供手段?”

他的手一下下砸在栏杆上,砸得木质的栅栏“咣咣”作响:“他的执念?他的执念就是和云娘在一起!就是不要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就是别让杀了他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们满足得了吗!哦,我忘了,最后一样是我满足的,怎么样,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了吗?!”

他嚷完,深吸一口气,砸得通红流血的两只手死死地握住栏杆,又讥诮地笑了:“执念……他们都死了二十年了,你来问他们有什么执念!话说回来,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不是神通广大吗?怎么在降妖除魔的时候还要一个孤魂野鬼帮你们呢?怎么连一个要消散的鬼都救不了呢?哦,对啊,我忘了,你们这种人,在你们眼里我们这种平民百姓算什么呀?几个蝼蚁,死了就死了吧。他是怎么被你波及的?我猜猜,是不是在那个厉害东西攻击你的时候,被你一把抓过来挡在自己前边了?挡完了,后悔了,就跑来假惺惺地要满足他的什么执念了!我猜得对不对?”

“够了!”谢丰年厉声喝道,“山青不愿意和你说实话,我可没那么善良!”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山青听出这话的意思,立刻抬手阻拦:“行了,丰年,别说了!”

谢丰年却不理会,一把推开他,接着道:“你以为你口中的厉害东西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你,是你召来的!不是我们,是你召来的!是你召来的东西杀了你们镇子里的人,让你心心念念的人魂飞魄散!你要想怪谁,别怪我们,先怪你自己!”

“我怎么可能……”没反问完,王匠头似乎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脸唰然白了。

谢丰年笑了:“想起来了?想明白了?你们胆子好大呀,自己什么都不懂的东西,怪力乱神的东西,眼也不眨地往墙上刷!”

“丰年,够了!”

“要我说,你们算是幸运的,至少没召来什么密宗邪神,把你们连人带镇子整个端了!不过就算真的端了,那也怨不了谁,全都是你们自己做得孽!”

“丰年!”顾山青喝道。

“什么!”谢丰年不耐烦地扭头,却发现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在专注地盯着顾山青的手。确切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纸人。

就如他们打开箱子时一般,有点点微光从纸中浮起,慢慢地弥散开来,如烟似雾,如梦似幻,数不胜数,宛若星尘。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这点点微光慢慢聚拢,汇成人形。

与在山中时相比,这一次的人形显得虚幻而又飘渺,淡了许多,薄了许多,闪闪烁烁,仿佛风微微一吹就散了。然而这一次他的手里没有了斧头,衣服和脸也都干干净净,没有哪怕丝毫的血痕或污迹。

之前被血遮住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原来樵夫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大概这也是镇里的人叫他“丑八怪”的原由。但即使是这巨大的胎记,也掩不住他五官的清秀,和神色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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