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小孩儿唤他回神，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付青山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扪心自问，虽然对这小孩算不得顶好，却也算不得恶劣，究竟是什么让他对穿越者念念不忘，以至于在穿越者魂飞魄散之后，对他和长乐下如此毒手。

在小孩的手即将碰到他的手背时，付青山如触电一般跳开，拧着眉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没事。”

说罢，与掌门说了句疲乏，率先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也就没看见，身后的小孩流露出如出一辙的厌恶，他握了握手，将拇指藏入手心，放下，却在袖中缓缓地攥紧。

付青山再度回到醉雪阁时已经没了人，梦境却还没有结束，他坐在醉雪阁的高处看风雪呼啸，直到下面有弟子来报找到了流冬仙子。

付青山对这位弟妹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知道她在看见自己时总会先露出憧憬，然后确认了什么似的流露出失望，和每一个与穿越者交好的修士一般，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穿越者的影子。

付青山扫去满身的雪，从醉雪阁上下来，落地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雪中走来，带着孺慕与雀跃：“师尊！您怎么又回来了？”

又？

付青山这才想起醉雪阁在去往弟子落脚处的路上。

他板着脸，点了点头，藏在袖下的手狠狠掐着手心，似乎是要将恨意碾进骨头里。

他想现在就杀了他，因为这里是梦里。但他又怕杀了梦中的萧彧后会陷得更深，他必须醒来，醒来后用性命去填补大阵，让长乐门重新回到这人间。

“你去打坐，为师先走了。”走出没几步，小孩忽然叫住他：“师尊是要去看他们怎么处置那宝庐宗的弟子吗？”

付青山站住脚，回身，静静地等小孩说话。萧彧得到了鼓励一般，将那宝庐宗弟子如何因为爱慕流冬仙子而做出令人不齿之事，末了叹：“如果不是剑阁的沈枫道友仗义出手，流冬仙子的清白怕是真的要毁了。”

是梦境自我完善了？付青山站在原地暗忖，抬头看见小孩明亮的眼睛，忍下心中的厌恶：“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尚风楼，我带您去。”

“不用了，你过来。”他招小孩过去，轻轻地将手按在小孩的天灵盖上，只要稍一用力，小孩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杀念在心中一闪而过，五指刚刚用力的一刹，就因为恐惧震颤地松开。还是小孩的萧彧抬头天真地看着他，反问：“师尊？”

“知道为师刚才想要干什么吗？”他问。

小孩单纯地摇摇头。

付青山冷笑一声：“为师刚才想要杀了你。”

小孩的脸上从呆滞到惊恐，付青山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大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为师在吓唬你？可为师真真正正就是这么想的。萧彧，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所有人对你好，都是有所预谋的，别以为你浑身上下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就是骨头都能拿去练魔器。只有那些敢于对你露出本来面目的，才是可信的，懂吗？”

小孩懵懂地点头，付青山冰冷地注视他片刻，而后用上灵力，踏风而去，将萧彧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此时的尚风楼被玉仙门和剑阁的弟子层层把守，哪怕是他，也没能讨到进去的机会，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面见那位沈枫。

沈枫是玄武真君的师侄，在剑阁之中行五，算起来也得叫他一声师叔，但是少年人有些傲气，见了他也只是远远施一礼，道了句“付道长”。

付青山没工夫跟梦里人追究逾矩不逾矩的问题，直问：“沈师侄救下流冬师妹的时候，是在这一白宫何处？”

沈枫对着“流冬师妹”四字皱了下眉头，答：“一白宫西侧殿。”

但醉雪阁是在一白宫东面。

换言之，贺铸不是在事发的路上偶然路过醉雪阁，他和出事的那天走的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多谢沈师侄告知，在下手中还有些滋补灵药，希望对流冬师妹有用。”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两支上好雪莲，递交给沈枫。雪莲上灵气充溢，沈枫这才正色，道谢后接下。

北地的夜晚来的很快，终年不停的风雪在夜色中安静下来，付青山点了一盏灯，伏在案下写信，师娘与两个师妹的纸鹤摆在一边，虽然不知为何没有梦到她们，但愿这封信能替自己传达思念。

笃笃笃——

寂静中，有人叩响房门，付青山推开门，看见站在外面忸怩的青年，不等对方赤红着脸说什么，他先笑开：“你来了？”

外面的青年支支吾吾地应，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付青山眼尖地发现那是一瓶膏药，做什么用的不言而喻。

但付青山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

“涂、涂……”青年的脸爆红，逗笑了付青山，青年索性自暴自弃：“你涂不涂吧就说！”

“你帮我涂？”

“好、”贺长霁呛了个前仰后翻，才稳住，就被人一把拽进了房间，脆弱的灯火被一道气劲打灭，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而感官被无限放大。

付青山勾着青年脖子的手一弯，将自己的双唇贴上去。贺铸起先是懵住，却推不开，随即被带着加重这个吻，最后渐渐回应起来。

窗外月光雪色倒映下，贺铸看见付青山苍白的嘴唇染上鲜艳的红色，微红的双眼倒映出情动的自己，哑声：“药已经解了。”

“那就是我中了，”他胡说八道，“你帮不帮？”

贺铸脑子一轴，脱口而出：“帮了有什么好处？”

付青山的答案是笑声和全身的重量。

梦境里的第二日他就会被穿越者夺舍，不管这个梦会不会继续下去，他都想恶心穿越者一把。

只是第二日天明，他没有在枕头旁摸到阴阳珠，而是一只温热的手时，付青山陡然从梦中惊醒。

这一日，他既没有被夺舍，也没有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身旁的贺铸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他两颊病态的红，下意识就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有温度，登时就给吓醒了，“需要我去弄热水吗？昨天着凉了？”

付青山偏开头，拽住他的胳膊：“别……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就行。”

“你这样不行，会弄出病的，”贺铸没想到他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一时无法挣脱，“付皓之，你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的，我……”

他话没说完，猝不及防地被拽倒，付青山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下颌处，惹出些许痒意。

他瓮声瓮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陪我一会儿就行……你昨天什么情况？被谁下的药？”

贺铸有些不适应这个距离，稍微侧开了脖子说：“我不知道，离席的时候有些乱，露清和她师叔吵起来了，谁下的药我也不清楚，但应该不是被他们推出来当替罪羊那个。我觉得……可能是冲着我和允流冬来的，他们本来想扶我去一白宫西侧殿休息，我躲开了。”

果然萧彧那小子藏了话。

付青山意识模糊中最后这么想。

等一烧烧醒，付青山从兵荒马乱的梦里醒来，再次望着床顶的雕花，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若眼前的不是梦，而正是大阵成功之后的世界，他——

大概——

真的——

睡了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付青山：浪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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