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这句话让女孩有些惊讶，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这位着金佩玉的仙长，不如说，更像她在王府中见过的那位正春风得意的御史大人。

付青山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料理好犯事的几个小孩儿后，将她送到了膳食堂的掌事弟子处，让人好生照料。

“还是给她单独弄个房间吧？你这么大张旗鼓地一弄，现在谁不知道她是你看中的弟子？付青山，你是不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名字？”贺铸忽然出现在身后，最后一句的声音已经压到了耳畔。

付青山提笑转身，贺铸又嗖地拉开距离。

付青山有没有低估自己不知道，可他一定高估了这个贺长霁。

“你给她找个地方？”他直接上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贺铸手足无措地举手，被左右的目光逼得动弹不得：“找可以，你……你松开！”

“你叫人现在去安排，这些人我使唤不动，少掌门。”他在松开的时候顺手勾了下贺铸下巴，满意地看着人变成木头。

“叫就叫，”这愣小子的声音有些郁闷，“至于动手动脚吗？”

付青山哼笑，蹲下身，替白菱整理好棉袄：“我是瘟疫还是疯狗？这么躲着我？去吧，跟着这位大姐姐去住的地方。”

贺铸讪讪，目送着膳食堂的弟子带着小女孩儿离开，为了不冷场，随口找了个话题：“你徒弟怎么样？”

“不错，蛟族。”

“蛟族？”

付青山点头，看了看人多眼杂的膳食堂，示意他出去说。等他们离开，膳食堂重新陷入嘈杂，只是这回多了有关他俩的话题。

他依旧将人带到了古树下，古树是这长乐门中为数不多的常绿树木，比起其他一眼望得到边的深绿，这片青绿显然是难得的亮色。

“据恭亲王府的世子交代，她母亲是现任恭亲王妃，可能得位不正，还是个半蛟。而她，大约是返祖的全蛟，原本是个死蛋，后来不知为何出了壳。起先还不能化形，就这么过了几年，直到最近才化了形，如今在王府当了个挂名小姐。看修为，大概是练气初期。”妖族化形的外表年龄往往与修为有关，这也是她四五岁的样子却过了天阶的原因。

“她真的有七岁？”贺铸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事情。

付青山思忖：“大概不止，按照她那嫡兄所说，她破壳的时间比他还大，至少九岁。”

“或许是妖族生长缓慢，骨龄七岁，”这般说来，她的进度反而落后于骨龄，“也不知是喜是忧。”

贺铸不自觉喃喃出声，付青山莞尔：“重要吗？不要问女修的年龄，哪怕她还不满十岁。”

“万一已经超过十岁了呢？”贺铸顶嘴，付青山也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转移话题：“前山选拔已经结束了？”

“没呢，人多，明日辰时继续，第二关第三关与第一关同时进行，估计要分两三批。”贺铸说到这个就头疼，付青山借着看未来徒弟的借口溜之大吉，剩下被抓壮丁的就只剩他和贺冬，贺冬本来事情就多，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装腔作势地威胁：“你别想逃，我是来抓你回去做苦力的！”

付青山乐了，顺势虚弱地倚靠过去：“官爷饶命，小民手无缚鸡之力，不如……留在房中伺候？”

“你你你！付青山！”贺铸连道几个疯了，反复默念清心诀才冷静下来。付青山直乐，说：“你呢？有发现心仪的弟子吗？”

“没有，都是些歪瓜裂枣。”贺铸嫌弃，被付青山无情戳破：“那也得你有这个能力教啊，贺先生，不然良才美玉到了你手上，都成了朽木。”

他虽是这么说，上辈子贺铸教出来的几个徒弟，却是各个清正，顶好的人物。

付青山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理着贺铸的领子，指腹反复从领子磨开线的地方揉过去，将所有线头都掖进领子里。

这几乎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贺铸本想打断，可落进他专注的眼里，不知怎的，噤了声。

静谧，安好，让人不忍打破。

可偏偏就会有人不识相：“师尊？”

萧彧看见这一幕，眼底酝酿着风暴，只是表面平静。

“啧。”贺铸一个无意识的嫌弃引来付青山的一瞥，他不动声色地将贺铸往后一推，扬起笑，向着萧绎走去：“徒儿过来，为师有个好消息，为师找到你的师妹了。”

萧彧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勉强装出欢喜的样子：“徒儿已经听说，是个七岁的孩子？好像生得不是很高？”

“嗯，是蛟族，”他在小孩的头上拍了拍，佯装亲昵道，“所以骨龄和实际年龄有些出入。稍后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她。女孩儿听话，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师妹的。”

“付青山你是不是脑袋缺根筋？”贺铸讥讽，猝不及防地出声，三两步并上来，一把压住付青山肩膀，“跟你徒弟说这个？你说说别人跟你说你娘给你生了个妹妹，妹妹听话，你一定得喜欢你什么想法？”

最后还冲萧彧咧开大白牙：“是吧？师侄？你师尊是不是个大傻子？都不管你嫉妒不嫉妒？”

大傻子堂而皇之地说别人大傻子，付青山好笑地攮了下大傻子的脑袋：“你很有经验？”

贺铸咬牙切齿：“付青山你会不会说话？”

这俩人就这么半蹲在萧彧面前旁若无人地说话，最初的茫然过后，怒火又慢慢烧起来。

“别听他的，师侄，”贺铸重音念了师侄二字，“谁不想当师尊唯一的弟子？到时候他要是为了师妹忽视了你，到师叔这儿来，别管这个脑袋缺根筋的。”

“谢……师叔厚爱。”萧彧隐忍应下，付青山把贺铸推开，起身拍了拍衣袖：“那就别来沾染傻气。小彧也不是那种人，少离间我们师徒。”

“不是吗？师侄你跟我说实话，真没嫉妒？”贺铸装模作样地问，实则将萧彧架在了火上，他也只能点头认了：“师尊说的是，师尊授业如春风化雨，我怎能独占春光，修道之人更应心胸宽广，想必师尊是真的将师妹当做至亲对待，我自然也会将师妹当做亲妹妹。”

“你有这样一个好徒弟，倒真叫我嫉妒了，”贺铸感慨，“也罢，正好我来找你师尊去办点事，师侄要不要一起来？前山现在缺人的紧。”

萧彧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便去看付青山。付青山点头：“也是个历练的机会，我与你师叔都会从旁协助。”

萧彧高兴地应下，只是没想到这个从旁协助隔了大半个宗门大殿，更没想到付青山忙成了连轴转的陀螺，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偶尔一抬头，也只能看到贺铸抱了一叠弟子身份背景资料在前面傻笑着看着他。

萧彧真的很想把这张傻笑的脸撕碎，但碍于羽翼未丰，只能低头泄愤似地记着这些弟子资料。

谁知道这之中会不会有他将来的魔将。

付青山有在暗中注意着萧彧的表情，在特意将方文应和高向的资料混进他那儿之后，也没有找到丝毫破绽，只能暂时按下疑虑。

次日的第一批弟子也开始了第二关筛选，大殿里的长老也根据自己关心的弟子所在分成了两波，付青山也到了第二关的前面。

昨日前来报名的数百个弟子到这儿实际只留下了几十人，等第二关一过，也会刷下不少。

第二关是答题与历练并行，一众弟子站在问心石前，依据自己看到的题目走入竹林之中。而虽是同一片竹林，每个人走过的路，遇到的幻象都不同。不少弟子，即便知到这是幻象，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下一届还是减少些这种扎心的问题吧？”付青山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弟子，虽然看不见他们的幻象，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动手挑出了白菱单人的视角，引到自己手中的铜镜上，知道他看的是谁的师长都留了一只眼睛在这这儿，他专心看镜面，也没有阻止他们。

女孩儿在竹林中呆愣，片刻后她忽然向着林中空地狂奔，边跑还边叫爹爹。付青山忽然想起女孩来长乐的目的，和恭亲王世子所言有矛盾。如果白菱的父亲真的已经被皇帝陛下斩杀，为何他查不到一点消息？又为何女孩会说她父亲现在在长乐门？

究竟是谁说了谎？

“师尊，皓之有一事不解，”贺译是整个长乐门最八卦的人，平时也喜欢和几个老友凑在一起占卜这占卜那的，天下所有术数都被他们扒了个干净，“是有关我这小徒儿的。”

“皓之有话便说。”贺译乐于为他徒弟解惑，可接下来听到的话，险些让他下巴没挂住：“一个认识我家小徒儿的皇家公子说，我小徒儿的父亲，被皇帝斩杀了。”

这话也让默默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一众长老噤了声，没听到的看别人莫名其妙安静下来，也被传染得静音。

“这这这……谁说的？陛、陛下这几年只杀过妖魔啊！你你徒弟、”贺译一时有些结巴，他儿子忽然插嘴道：“那再往前呢？二十年内？五十年内？”

付青山点头：“我徒儿是蛟龙，很可能她父亲死的时候还没破壳。”

“你找了个蛟龙徒儿？”他的话在此处殿中小范围地掀起讨论的浪潮，最后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贺译身上。

掌门为难地思忖了一会儿，想说要不别收了，在明素的一个脑瓜子蹦下捂着脑袋屈服了：“我也不确定这些人里有几个有蛟龙血脉的，是这孩子母亲那边的血脉还是父亲那边的？”

“她母亲是半妖，她返祖……我之所以提起这事，”被这么一群好奇的目光包围着，他觉得他有必要阻止这群人去触恭亲王妃的楣头，“是我徒儿说，他到长乐门来，是来找她爹爹的。”

叽里呱啦的人群霎时再次噤声。

“所以……是谁呢？”他有些好奇的语气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有道侣的人心上，生怕被错认成了小女孩的爹，引起家庭纠纷。

贺铸看出了他搞事的意图，忍无可忍地打断：“是谁最好都别站出来，给恭亲王带帽子可不明智。”

“什么恭亲王？”

贺铸答：“那孩子，是恭亲王继女。”

付青山不满地看了眼贺铸，似乎对目前这噤若寒蝉的气氛十分不满，悠悠然开口：“说不定是女性也有可能，抱朴子有言，母龙曰蛟，说不准她的父亲是女、”

刚才还在看好戏的女修一个寒噤，轮到她们被看好戏了。

贺铸忍无可忍：“付青山你别太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付青山：凭什么不怀疑女修？女女难道就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