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适合死道……这身法……唔，倒是适合击石破金之术。”贺译堪堪将思维正跑马的付青山拉回来，只是这话说出去，所有人又都看向了在场唯一修炼破金刀术的修士，贺铸。
贺铸人如其名，金属性灵根，所修刀术多杀伐之气，主杀，主阳，主击金破石，与主生的春风剑术相去甚远。
“那就没办法了，”众人还以为他要放弃这个弟子的时候，付青山却又说了，“只好请师弟开峰开得近些了，好让我这小徒儿前往请教。”
这叫什么道理？为了自己的徒弟限制别人的峰头开在哪儿？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贺铸会理所当然地拒绝的时候，他别扭着答应了。
连明素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唯有贺译万分欣慰：“师兄弟相互扶持才对啊，才对啊——”
“你还想当场哭一个不成？”明素嫌弃地拍掉丈夫的手。
付青山失笑，再次专注于白菱的历练。
正如贺译所言，锐意进取的白菱很适合开山破石的击石道，也与刀术有天然的感应，站在终点的万器窟时，抬手便有万千刀斧飞来。
看到这儿，付青山起身翻袖：“好了，我该去接我那徒儿了，可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就跟路上捡来的刀啊剑啊的契约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蹦出个老魔变成的剑灵刀灵出来。
他踏风而去，找到弟子历练所在之地，翩然落地，正碰上一柄黑刀对白菱纠缠不休。
他皱了皱眉，抬手挥去这柄杀气冲天的黑刀：“什么玩意儿都想碰我徒弟？”
铮的一声，不知是否是幻觉，隐约听到了哀嚎之声，更有黑气从刀中逸散。
付青山才向白菱走了一步，看见这一幕，掐了个法诀，将此处刀池笼罩，凝神片刻，猛然睁眼，凝神向某一处冲去！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他抓着那缕残魂，另一手提了呆愣的小孩儿，重新落回了大殿中，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缕魔魂塞进了一盏玉葫芦。
他人尚未回神，他已经将玉葫芦丢给了伏魔长老：“掌门，看来有必要清查一遍万器窟。”
“眼下正是弟子历练的关键时候，万器窟也有利于判断弟子以后走剑道枪道亦或者是其他的道途，不能关。”
贺译一时拿不定主意，大殿中也分作了两派，争论不休。付青山并不清楚前世长乐门覆灭的祸端从何而起，此刻也只能提醒他们注意一下魔宫的渗透：“不管什么时候查，到最后还是要揪出来的。届时弟子收入长乐之后再行检查也行。”
他轻飘飘一句话，让两派都冷静下来，到时候再查废的人力物力就不是封了一个万器窟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付青山以眼神安抚忐忑不安的白菱：“不过我还是建议……所有弟子都查一遍，有几个孩子，我好像在东洲见过。”
“付青山你闭嘴！”一众长老被他弄得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你什么时候去的东洲？”贺译问，却被付青山忽视了个彻底：“第三关的渡灵石呢？看看她的根骨。”
此时通关的弟子也陆续从竹林出来，踏上白石砌成大道，惊落枝头松雪，也惊动大殿之中的众仙。
也不知是谁先说了句“来了”，殿中一众道君循声回望，但见长乐白玉阶隐去，霜发白衣胜雪，青丝缁衣着赤玉，凤眼剑眉溢流光，枯皱瘦目藏乾坤，正合了这大殿之上的世外二字，煌煌然一镶金嵌玉的仙宫。
乍见此情此景的弟子都不禁屏息敛声，直到那个夹着小孩儿的年轻仙人在他们面前蹲下：“小孩儿，姓甚名谁？我瞧我师弟与你甚是有缘？”
“付皓之！别想给我塞徒弟！”贺铸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这人在说什么？不怕小孩们误会？
他人也纷纷笑着煽风点火：“他啊，就是想把你从清净峰薅出去给他小徒弟当夫子呢！”
“师兄弟本该相互扶持不是吗？”
“行了！”最后还是贺译打断这闹剧，揉着突突的眉心，“去抬渡灵石上来。”
付青山弯了弯嘴角，让小白菱上前准备测试，这后门开的正大光明。
“付师侄！等等，还得等今年的开头彩啊！”
有人叫住他，可他不听，白菱脏兮兮的小手也已经按到了渡灵石之上。
在众人的忐忑中，渡灵石不负众望地爆发出一阵金色的流光——“金，天灵根，”付青山的眼中蕴藏着欢喜与欣慰，“好孩子，你给我们博了个好头彩。”
“还是天灵根中的上品！”
“上一个光芒这么盛的，还是贺师侄吧？有六十几年没见这阵势了！”
“灵根相同，道途一致。付师侄，这下，你还真不得不让出这徒弟了？”
面对一众人的调侃，付青山只是微微笑着，隔着人群与付青山视线交错，说：“那就得看他愿不愿意收徒搬到我隔壁的梅峰了。”
贺铸心中微微一动，只是面上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弟子试炼继续，只是付青山没有留意到适合贺铸的徒弟，而前世贺铸也未在这次招收试炼上收徒，乃至后来收了云崇山，都没有从清净峰搬出去，直到成了家，才有自己的山头。
“那孩子，是叫龙羿？”
周师伯的声音引他抬头。
“好像是的，是龙家的孩子。”他们窃窃私语。
“恭亲王唯一的嫡子，龙羿，”贺铸好心地替他们解释，视线无意落在白菱身上，“性格有些娇纵，根骨看上去倒是不错。”
明素仔细看了看，有些可惜：“这孩子适合毒道，若是心思正直，将来不可限量。阿冬，你……”
“长寒暂时没有那个心思收徒。”贺冬正在和议事堂的长老学习管理宗门财务，是贺译四个弟子中最忙的一个。
而贺小梅又只学了医道，虽说医毒互为表里，但只学医可以治病救人，学毒就不能不学医了。
明素神色逐渐暗淡，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付青山忽地弯眼一笑，狐狸眼里透出几分狡黠：“师娘，你说让师弟教授如何？”
贺铸按在配刀上的手一滑，不可置信地看着付青山，满眼写着你疯了。
可付青山还真不是信口胡说：“且不说小世子是个可塑之才，只是性格桀骜，难以驯服，就是小世子和我徒儿也算的上姐弟，若是在同一位老师手下受教，定然是亲上加亲。而且，师娘也能经常看见……这位可塑之才吧？”
他们不能将毒术的传承摆到明面上来，但大家都明白明素的惜才之心。贺译更是哭笑不得：“顺手帮你指导一下你徒弟？你小子把你师娘都算计进来了？”
贺铸的意见就被他爹娘和付青山这么无视了，哑巴吃黄连，只能憋着气，把选择权推到龙羿身上：“那也得人家小孩愿意……”
可谁想小世子一听说要他到贺铸的手下兴奋地两眼冒光：“所以我也能和师尊一样唰唰唰地舞大刀吗？”
贺铸咬牙纠正：“赤梅不大！而且不是死道，是毒道。”
小孩儿当即扁下脸，付青山忍俊不禁，诱哄道：“你想想，都到他山头里了，学毒道怎能没有点自保手段？再撒个娇，他最挡不住撒娇了，到时候他的刀术岂不是手到擒来？”
龙羿狐疑地看着昨天刚教训过他的付青山，犹疑着点头。
“付青山你都在教他什么东西！”贺铸气得指着他对龙羿说，“你可看清楚了！跟我学毒就要跟他这样的当邻居！还要和你不喜欢的白菱一起上课！”
小孩果然被唬得够呛，但为了心爱的刀术，他忍了！
付青山乐不可支：“这可是你说的，邻居，改不了了？”
“我有得选择吗！？”他也不知是对谁恨铁不成钢。
欣慰地看着这一切的长老感慨：“俩孩子关系好了不少啊——”
为期三日的收徒大典圆满结束，一众新弟子也在分发了弟子服后按照要求到了他们的新师尊那里报道。
清净峰上也给贺铸举办了首徒宴，喝的最醉的反而是明素，她醉倒后，一直在那里叫着师尊，看得贺家父子一阵心酸。
由于贺铸的东西需要从清净峰收拾出来，再去梅峰开辟，他只在梅峰上临时开了两个洞府，作为自己和龙羿落脚的地方。
刚修出石桌石椅的形状，付青山这不速之客便拜访了他粗陋的洞府。
“这下还真是招待‘不周’了。”他随口说了个冷笑话，只是付青山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都好笑，丝毫不在意地往石床上一躺，毫无形象地将一身袍子蹭乱：“想来我松竹峰上的洞府也已经有五六年没用了，都落了灰了。于凡人来说，有几个五六年……”
“你喜欢伤春悲秋了？”
付青山侧身躺着看他，手肘直接撑在冰凉的石面上：“春风道本就体悟春秋变幻之道，伤春悲秋才对吧？”
“这话倒是没错……”贺铸嘟囔，可不知道哪里来的难受，好像不愿看见这素日混账的脸上出现伤心似的。
这素日混账的脸也自我和解了，马上又晴朗地绽开：“待会儿入夜带着你小徒儿去我那儿，我从山下芳香居定了餐，来庆祝乔迁之喜。”
“不是办过了吗？”
“那不一样，好歹我们现在是邻居了。”
贺铸不疑有他，付青山看着时间差不多，也翻身起来，说：“你这儿还没好，今晚住我那儿。”
话一出，贺铸削断了石架子，但也只是红着脸应了声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不是贺铸想岔，是从付青山口中说出来的，确实不怎么正经。
但这是后话，当贺铸把龙羿带上松竹峰，站在萧彧和白菱面前时，四个人的表情，同时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的小世子哭唧唧地向他父王告状，隔壁松竹峰的老不修天天教唆白菱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