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舟上捡了个大活人可不算什么小事，流冬在贺铸叫出声的时候就尴尬得恨不得上手捂，但还是把付青山招了进来。

付青山见到她时也颇为意外，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把门带上。流冬是道童打扮，往脸上抹了灰，原以为不说瞒天过海，瞒上几日出了北地是没问题的，可谁想贺铸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女扮男装，甚至叫来了付青山。

付青山见状一笑，拿扇子替流冬打了自己师弟的头：“你个呆瓜，叫那么大声，生怕季师叔不来把她赶下船是不是？”

贺铸一本正经：“南洲此行并不平坦，我们更是要和世家的人直接打交道的，若是流冬师妹被认出，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二位师兄，流冬自知与崔氏相比是螳臂当车，一定不会出去乱晃，”自从被明素拒绝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当然不能被逮回去，“师尊待我如母，宗门待我如父，我岂能坐看师尊与宗门因我受制于人？哪怕只能传一封信，跑一下腿，我都希望能为玉仙门做点什么。”

她清楚，以南洲世家的强盗做派，怕是功法要，人也要，她能逃一时，但玉仙门的其他同门不能逃一世。

二人不知她下了什么决定，仍在争执是否要将她留下，谁料这屋子里的吵闹声很快引来了外面的注意，们被敲了三下，传来一弟子的声音：“付师叔贺师叔，季师叔祖让我来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不等贺铸出声，付青山抢过了话头，让人先躲屏风后头去，才开了门，“是本座和师弟起了些争执，也就姜醋茶的小事。”

来问事的弟子是殷如兰，看了眼厅堂，确实没见第三人，只当自己是听岔了，简要说过就去回了季章怀。

等人离开，流动才从屏风后头出来，付青山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面具，面具到了流冬脸上，化作贴合的肌肤，短短一息间，流冬就化作了一容貌普通的男子。

贺铸皱眉：“仙舟上的下人房是通铺吧？”

流冬连忙摆手：“不碍事的，师兄，和衣而睡看不出来的。”

付青山倒是爽快：“这还不简单，我找个借口让跟着我，平日里就睡我那间，左右一榻一床，别人也不会起怀疑。而我么……我什么时候睡过自己的房间？”

这话说的轻佻而挑逗，流冬一时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只瞧见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贺师兄呛了个空气，红着脸别开头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也确实明白了付青山的意思，付青山很少在自己的房间里留宿，如果是，那也是她在外值守的时候，别的时间都是去了对面的贺铸那儿。

师兄弟二人同进同出，这船上也没人怀疑，直到快出北地的时候，付青山带着她去看了一趟被关在仙舟船舱舱底的萧彧。

她对付青山这位走火入魔的弟子早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在他走火入魔后看见这人的样子。

此时的萧彧半张脸已被魔纹覆盖，非人的模样非但改变了他的外表，似乎连气质都变得成熟，尤其是在睁眼的刹那，流冬好像觉得自己看见了东洲的魔尊。

付青山也感慨水嫩萝卜一下子老了许多。

他眼中的老萝卜缓缓移动视线到流冬的身上，胆子不大的女孩似乎被萧彧全黑的眼睛吓得不轻。半大少年好像一下子成了罪恶的成年人，沙哑的嗓音好似地狱里传来一般：“师尊……他是？”

这一声，流冬险些以为是阎王点名，生怕付青山将自己的真名报上去，她就要夭折在半路。

但好在付青山并没有将萧彧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只说了她假名：“黄涂，同行的道童。”他没有解释更多，被困在阵法中的萧彧闭了闭眼，大概是把流冬当做来监视他和他师尊的了。

离开的时候，付青山感慨：“他要是像你对待你师尊一样该有多好。”他没有说用这态度对待谁，但流冬隐隐觉得并不一定是付青山自己。

流冬对刚才那段对话还是不放心：“付师兄，萧师侄……是不是很在意付师兄你？”

付青山忽然眯着眼看了看她，并未回答。流冬被这目光看的脊背发毛，强行镇定下来：“我是说……刚才萧师侄不问我身份也是可以的，毕竟我穿的就是道童的袍子。”

“他管的太多了是吧？”付青山忽然将她遮遮掩掩的话挑明了，自顾自地笑起来，“这还算好的，要是真折腾起来，我这……他这徒弟啊，可是废人筋骨贴断人生路的事都做得出来。他啊……要的不过是一具能对他好，事事依他的傀儡罢了。可得到了呢，又开始嫌弃被他毁掉的傀儡不会说话了。”他像是一个事外人一般说出这些话，流冬虽然听不懂，可不妨碍寒意从骨子里冒出来，直到他们上了甲板，这股子凉意都没有下去。

“付青山，你是不是又偷偷倒了安神药？”贺铸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一下把她和他拉回人间。流冬看着付青山向他师弟讨饶，也隐隐理解了为什么付青山喜欢和贺铸待着。

出了北地就是剑阁的地界，付青山自打看过萧彧后就很少出门，大多数时候都在修炼。有时候在自己房间修炼，流冬又不方便的时候，贺铸就会到付青山房间里，对她做个噤声的动作，让她快去隔壁房间。

这一换房间就是小半个月，期间连剑阁的仙舟加入船队都没有惊动修炼的付青山，而知道剑阁带队的是自己的同胞姐姐露清后，流冬就再也不离开长乐仙舟的船舱，又一连闷了半个月，就在这拖拖沓沓、走走停停的日子里，出发的第二个月月底，他们到达了南洲。

季章怀有一段日子没见付青山，再见他时，见他周身灵力充溢，料想是修炼又有所精进，慨叹：“长乐功法初期迅捷，后头却越来越懈怠，皓之在短短百年内能有如此精益，已胜于过往天骄许多。”

“弟子近日闭关有所得……”付青山将前世经营虚化为灵光一现，细细讲与季章怀，叔侄二人聊时，剑阁众人也后脚下了仙舟。

为首的便是从东洲嫁入北洲的露清仙子，她此时正解了兔毛围脖，将骑射服最外头的扣子解开，扇着风，苦于骤然变热的天气。

“沈枫。”她叫了师侄的名字，那人立马从人群里挤出来，露清与他交代了几句，便放人离开了。

季章怀也不好当作没看见，远远施一礼，尊称一句道君夫人。

露清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个称呼：“季道长日安，长乐接下来也有私事吧？那就三日后金秋宴上见？”

季章怀颔首重复：“三日后崔氏金秋宴见。”

短短三句话之间，双方对彼此的不喜显露无疑，倒是让人怀疑接下来面对南洲世家时该怎么合作。待剑阁之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季章怀才收起假笑，转而清点弟子人数。

流动一直低着头藏在人群后面，露清自然也没看见，等露清离开了，她才浅浅松了口气。

在船上的这段日子里，她连窗户都不敢开，也不敢修炼，生怕一个差错让姐姐给自己逮回去，这会儿骤然松了神经，一时竟没察觉到付青山的靠近。

付青山拍了她肩膀，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也向后退了半步，留出一定距离：“师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流冬被这距离弄得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说：“我想先联系上玉仙门。”

长乐一行人的落脚点是玉都内的飞来鹤客栈，在前往客栈的路上，付青山还知道了露清与她夫君玄武道君的八卦。

二人曾于秘境中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不知彼此身份。后来露清随玉仙门队伍途径剑宗做客，二人始生情愫，在得知了彼此身份之后，克服了重重阻碍才走到一起，一时传为修真界佳话。

只是在长乐弟子的八卦中付青山才知道，露清辈分与身份原本是与玄武道君不相配的，玉仙门曾考虑过将露清的另一位师叔选为联姻人选，只是在玄武道君的坚持下才作罢。

一众弟子一阵唏嘘，直到前头的季长老叫人，他们才发现付师叔跟在他们身后听了全程，一时看天看地，尴尬不已。

贺铸看见后面几个鹌鹑，失笑：“看你把他们吓的。”

“我就这么吓人？”付青山半真半假地吓他，只是两只爪子还没扑下去呢，就被贺铸点着鼻子推远了：“可得了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题外话，所有非私密场景（除了第一次以为是走马灯的醉雪阁）他俩都不会做的，包括前三章的仙舟和这里的仙舟，腻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单纯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做。至于为什么要写清楚这个，是因为个人感觉单纯腻在一起各做各的事这种氛围状态很美好，你看你的书，我算我的账，来个腿枕肩枕，一坐就是一下午。这些感觉文内插入太冗余，就在作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