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长乐自家人胡闹，我们这些外人，就不方便参与了吧？”这事是个麻烦事，况且鲛人一方并不清楚付青山的来意，自然是能避则避。

面对毫无余地的回拒，付青山也颇为苦恼地思索片刻，语出惊人：“那如果，本座说，本座有帮助尔等修复族中法宝的方法呢？”

这话一出，那寿长老面色陡然一变，连那一男一女也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满是警惕之色。

这次寿长老倒是没拦他们，兴许是知道了己方已经暴露，不想再做掩饰。又或者是，这场戏他们演够了。

寿长老屏着一口气，不动声色：“老夫不懂道长在说些什么。”

“这自然，”他自个儿做了解释，“昔年鲛人族圣女弑夫，让鲛人族和魔宫结下仇怨，至今新任魔尊还在追查鲛人族圣女的下落。而你们却在这要紧关头大张旗鼓地寻找少族长，岂不是将你们的少族长顶在风口浪尖？说来，当时闹了我们长乐的群岛邪修，怕是领了你们的悬赏，又投了魔宫的投名状，想着一份钱、领两次，这一点，我想寿长老不需要我说破了，也能明白吧？”

前世萧彧夺取魔尊之位时并未用上自己前任魔尊之子的血脉身份，他人更无从得知他与鲛人族之间的关系。付青山时借了和穿越者同一视角的便利，对萧彧比旁人了解的多一点。

只是，萧彧也不是时时刻刻和穿越者待在一起的，他所知的，不过是萧彧在入魔离开长乐后在东洲经历了什么，再回来时，已经是性情大变、谨慎多疑。这之中，很难说他这些口口声声说着少族长的人没做过什么。

在这个前提下，如今的鲛人族大张旗鼓地寻找萧彧，甚至无视被迫将圣女先给前魔尊当侍妾这一历史耻辱，一定与他们族中某样重要的东西有关。

并且这样重要的东西，是在出现“重生”之后出的问题。

这些事，寿长老自然比瞎猜的付青山更清楚，说不定，还是趁着萧彧被长乐送去玲珑塔这个间隙，来“落井下石”。

落的，自然是萧彧的井。

“好一张嘴，”老人深陷的狭长眼缝里射出锐利的光，“只可惜，你不敞亮。”

话说到这份上，付青山拨穗转扇，怕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们想安然无恙地带回你们的少族长，本座也想为本座的小徒儿求个真相，还不敞亮？”

双方一拍即合，在通报过长生殿后来到了这青云台上。

白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鲛人，这些鲛人却不是第一次见她，在她怯生生地打量这些人时，鲛人已经品头论足上了：“像，像极了，果真是父女。”

这话说的阴阳酸涩，让人听了有几分不是滋味。贺小梅与贺铸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都皱了下眉，不约而同地向前小半步，将白菱带到了身后。

那寿长老见此情形，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见贵派如此爱护弟子，老夫也为少族长感到荣幸。”

“那自然是应该这样的，”谁料付青山无视了他的阴阳，“长乐将因材施教刻入法规，自然能为任何一个真心求道之人扫平大道。”

鲛女嘴角抽了抽，正待说什么，长乐九峰长老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却心峰常暮道人踏云而来，落在这青云台的正中。付青山三人依理称了一句常暮师祖，得老人家的拂尘甩过头顶，神魂都被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算作惩戒。

常暮不冷不淡地视线扫过在场众人的表情，最后落到这生死渊之上：“阵法可以开，但只有白菱一人可入阵，其他人等，且等候在这青云台。”

“是。”众人一一应过，鲛人族几人也回了一句“自然”，常暮老祖这才上前一步，伸手向不足五尺的小童。

白菱粉扑扑的脸颊藏在红金的袄子中间，一双葡萄眼不安地看向她师尊和小师父，得到二人的示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上去。

白发老人牵着玉雪可爱的小童乘风而起，虚迈一步，脚下便划开点点星光，将足尖吞没。

旋即一卷旋风，吹的青云台上的人睁不开眼，当一切散尽，付青山两三步抢到白玉石栏边上，低头瞧去，只见深不见底的黑暗。

白菱随着常暮师祖踏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拂尘挥去的地方，扑去阵阵星尘，幻化出流光溢彩之色。

再看时，他们竟然踏在荒莽之上，头顶万千星穹，脚踩道道深渊。

就在白菱好奇地张望时，她并未发现常暮道人神色间一闪而过的惊疑与忧虑。

“师祖、”

“此界名为星隙，生死渊中封印的妖魔……还有人，都被囚禁在此处，”考虑到小孩的父亲有可能是长乐的囚徒之一，老人改了说辞，“你看，那颗黯淡的星子便是。”

他手指一颗大的过分，却也黯淡的过分的星子。

“这些都是吗？”她指头顶星空。

“非也，其他的那些，是长乐过往立志铲奸除恶、除魔卫道的同门留下的念影，正是有他们在，这生死渊中的封印，才如此牢不可破。”

他们面前的道路被洒落的星光照亮，小孩在肃然起敬的同时有些紧张：“所有人在死后，都会成为这里的星星吗？”

老人才点头，小孩便紧张地追问：“有这么多人没有飞升成仙吗？”

这一句将老人问懵，半晌后，老人缓缓地笑起来：“这飞升之路啊，不在长乐，你以后若是求这飞升之道，便跟叔叔爷爷们说，我们自然会为你铺平大道。”

可修道不求飞升，白菱不能理解这是为何，常暮见她皱着眉头不能理解，也没有解释过多，牵着孩子的手，用拂尘开路。

“星隙乃是祖师乐一道人参悟三千世界而拟造的一出虚幻空间，借天地之能幻化万物，以渡劫之身行金仙之能，成当世奇观。”

“只是，原本唯有修成金仙，才可开辟一方世界，且阴阳平衡有尽，催生一个小世界无异于耗尽功德、断己身道途。”

“乐一道人便是为救北地雪灾耗尽一身修为，才抵抗了极北寒冰南下，为这北地带来了一十三城的繁荣。而这星隙，便是他功德飞升之前，留给后人最后的宝藏。”

“但是这星隙，是只有长乐门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且对长乐有二心者，决计进不了这星隙。孩子，这可是我只说给你听的秘密，千万不要让老天看见星隙。”

白菱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伴随着老人缓缓道来的旧事，眨眼间，他们跨过了无数道裂痕，来到了一颗星子面前：“你身上的因果指向此处，抬手吧，这边是你的父亲。”

白菱在懵懵懂懂间向面前燃烧着暗火的星子伸出自己的手，只见她拇指之上，牵连出一根发光的细丝，隐隐约约连向炽热的星星。

她心中无端涌起喜悦，可正当白线的光明盖过星子之时，眼前忽然一暗，所有光芒都堕入身后无边黑暗，而光隐约勾勒出的轮廓，竟是一只向她抓来的巨手！

只听常暮一句不好，暗白的拂尘卷上小孩腰身，她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扯向某个方向。

再晃神时，光芒涌入眼睑，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回到了青云台之上。

等候在原地的几人看见常暮道人狼狈地从生死渊中冲出来，他将小孩甩出，付青山飞身前去接住小孩，贺氏兄妹也将他扶起，而他一张口，便是一个惊骇众人的消息：“星隙已破，有金仙窥世！”

“金仙？”饶是好事如付青山，听闻此言的即刻即时，也是面色遽变。

连贺铸也急问：“乐一道人呢？”

“星隙已破，自不知他下落！”常暮顾不得直面金仙厚的震颤，一个囫囵向前跑去，跑出两三步后，像是才记起来自己会法术一般抛出紫金葫芦，踏云而去。

贺铸推了一把付青山：“你去找九峰长老，我把鲛人族的几位送回去。”

“嗯，有劳。”付青山此时也无心看戏，就顺着贺铸所言，追着常暮去了。

鲛人族的几人就这么在一脸懵懂中被送回了松风院，被威逼利诱着去，又被威逼利诱着回，实在弄得人满头雾水，更别提弄清楚长乐的人在打什么哑谜。

送他们回来的贺铸话不多，礼节倒是周全，却也让鲛人族的无从下手，直到进了院子门，寿长老才跟刚回神一般请贺铸留下来喝一口水。

贺铸本想婉拒，但看见老人坚持的意思，也就顺口答应了下来。

在自家待客的院子里喝客人招待自己的茶水，他贺长霁怕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但他也清楚，留下来的目的不在于喝茶。

见场面暖的差不多，他也就放下茶水：“不知我师兄与几位胡说了什么，才让几位答应陪他胡闹？”

寿长老慈祥地笑几声，客气道：“道长也未免太小看了你师兄。”

贺铸干巴地点了点头，对方是外人，他也就不扯什么自家人才有的客气，说：“几位答应陪我家小徒儿面见她身生父亲，已是仁至义尽，断不能让长乐的内务再成为几位的困扰，过后长生殿会来人向几位解释一切，还希望几位不要介怀。”

他客气完，起身要走，却被寿长老叫住：“听贵派长老的意思，怕不是宗门内务这么简单吧？莫不是……逃了？”

贺铸转身，四指挤压着拇指关节，他低头，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长乐封印有进无出，这点几位尽可放心。至于为何有进无出，事关长乐机密，在下不好解释太多。”

等他离开，终于憋不住的鲛女向老人吐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真当我们是他师兄弟的玩具呢？”

老人不吭声，男鲛人安抚她：“我瞧那姓付的性情乖张，行事没有章法，不必思虑过多，估计就是个疯子，一时兴起想给他徒弟讨个公道，没想到，正好撞上自家的丑事。你就看着吧，接下来他肯定得想办法找补，那样子，一定很好看。”

说着，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女鲛人听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等他们的笑声先后平息，老人才睁开双眼，思量道：“儒平，求意，莫要这般轻视他人。”

“凭什么，阿爷？”

“凭那金仙二字，”老人忽然咬紧牙关，“与他们做对的，兴许是那位也说不定。”

“那位？”二人小声轻呼，“告诉我们拯救我族方法的人？”

老人不再多言，松风院重新陷入长久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思索怎么解释小说世界这么个bug，理智告诉我我的笔力解释不了，感性告诉我这样可以水数字（不是）。

咳咳。

总之是想了很多，发现不管怎么解释，都逃脱不了“塑造一个更大的boss”和“书中人物跳出剧情追求人、权”这么个东西，而我又是个大纲写一半就开始裸奔的，就很纠结啊……我是套路呢，还是不走套路呢？不走套路又该怎么走……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