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其实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是出去见个人吗，为何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他从未见过崇苏这副模样。

他好像在伤心。

赵政向来不会安慰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手搂着他，另手不知往哪放。

最后只得学着一点幼时的记忆，像赵姬哄自己那般去给他顺毛。

而后他就感觉到崇苏往他这边蹭了一下。

好像他也喜欢这样。

赵政于是越摸越上去，摸到他脑袋的时候，崇苏却从他身上起来了。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道：“哄小孩啊。”

“对啊。”赵政朝他笑得有些坏。

他却没力气笑，松开赵政就去榻上坐下，往后仰躺了去，就开始出神。

赵政也就随他在榻上倒下。

“他与你说什么了？”赵政还是先问出了口。

嬴政不知道该如何讲清其间复杂的关系，可先前又答应过他会与他说清楚此事，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他告诉我，族中出了很大的变故。”

“几世之功毁于一旦，”他越说越心寒，道：“我的家族极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

几世之功，赵政莫名想到了秦国的几代良君，又挥开这不详的念头，问道：“无可挽回？”

“无可挽回。”

赵政也就明白他为何这样伤心了。

那个家族之于他，应是等同于秦国之于自己，如若有一天秦国毁了，他可能会比崇苏还要伤心。

不，根本就不只是伤心，如若灭国还无可挽回，那他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找不到。

除非有希望能看到秦国重建。

正想着，他又听崇苏在一旁道：“从此以后，我便没有归属了。”

赵政沉默了片刻，忽而道：“换个归属怎么样？”

“嗯？”嬴政没懂他的意思。

之于他的归属，只会是大秦。

而之于崇苏这个他捏造出来的身份，归属是那个神秘的家族。

在赵政眼里，崇苏应是一个极其重视家族的人，轻易答应太过有疑，他暂且没有答话。

赵政又继续道：“换一个你所认为的归属，怎么样？”

“换成什么？”嬴政实在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侧过身去看他。

一转过去，就见赵政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赵政顺势贴了过来，就这样看着他，目光灼灼，轻声道：“换成我。”

赵政愈凑愈近，两人本来离得就不远，此时额头都贴到了一起，眼底几分情绪看得分明，嬴政听他问道：“日后都留在我身边，怎样？”

趁着一个人遭逢变故之际提出这个问题，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嬴政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聪明。

在他眼里，或许没了这个家族，自己日后没有退路，留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倒是符合他编织出来的身份。

只是无关乎其他，他都会留在赵政身边。

他回不去原先的世界，就算回去，也是他不愿面对的结局，这边的秦国，本就是他的归属。

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个赵政而已。

“好啊。”他答道。

“真的？”赵政有些惊讶，他都没开出第二个条件，没想到崇苏就同意了。

“我没有其他选择了，”赵政面上有一缕发丝垂下，嬴政替他撩上去，道:“不是吗？”

“也是，”赵政言语间带了些许高兴，又觉得这时候高兴不妥，于是道:“你也莫要伤心。”

“日后你有功勋，我为你加官授爵，说不定可以重建你的家族。”

嬴政看他有些掩饰不住的情绪，在其间觉出了什么不对。

赵政好像有些在意自己。

不是出于利益，而好像是单纯在意自己这个人。

其实赵政发问时他就有些奇怪，以自己的性格，听闻下属遭逢灭族的变故，顶多关怀一两句，而后口头承诺以后帮他复兴家族，以换来此人效忠于自己。

这样如此直白地开口让一个人将他视作归属，让人家留在身边，问完甚至有些开心，这种事以前他从未有过。

毕竟以前所有人之于他都是君臣，没有人真正入过他的心。

可也因为没有过这样在意的人，他为什么在意自己，嬴政就说不清了。

不过在意就在意吧，他一直担心这个编织的身份被赵政拆穿，赵政在意他，甚至想自己留在他身边，倒是能省去不少事。

与他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嬴政心中的痛楚减缓不少。

既然往事已经不可变，也就莫要在意前尘，在这个世界建起一个更好的秦国，延续他未能完成的大业，才是以后的要事。

与此同时，宫墙外。

扶苏暂时不想回蒙家。

此事对他冲击实在太大，再见到蒙府两位故友，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前世蒙恬劝他不要着急自尽，可他没有听，自己死后，他的结局估计不会好到哪去。

蒙毅亦是如此。

他一人的错害了所有人，仅仅是自责，都快要把他压得窒息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一阵，扶苏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而后，他慢慢蜷了起来，将脸埋去了膝弯。

幼时有什么委屈没有人倾诉之时，他也是在寝殿这样缩成一团。

好像能减缓一些痛楚一样。

却也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这个错误，他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就在他要被无尽的自责彻底淹没之际，身后的树上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扶苏抬起脸，却见一根较矮的枝丫有些晃动。

茂密的绿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待他仔细去瞧，一团青绿色的人影就从树上倒挂了下来。

这枝丫距离他极其近，那人钻出来的一瞬间，几乎就要贴到自己脸上。

“!”

扶苏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抬手就打了出去。

“哎!”那人虽也很意外他直接就打人，但反应极其迅速，挥起手臂便挡住了他的攻势。

听声音，脆生生的，明显是个姑娘。

也就是这时，扶苏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双笑起来像柳叶弯弯一样的眼睛，不是王乔松又是谁人。

扶苏慌忙收回手，道:“得罪!我，我不知是王姑娘。”

王乔松还倒挂着，闻言有些不高兴，道:“你还欠我一个约定，这么快就把我忘啦？”

扶苏哪里是不认得她，属实是她的出场实在太令人意外，道:“非也，姑娘你……为何要在树上？”

“叫我小乔儿就好，”王乔松从树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在他旁边坐下，道:“我来此处散心，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我有一点奔溃

谁能想到我对着电脑打了一下午字只打出来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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