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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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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的话语落下,立在屋脊之上一行五人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谢廷相持剑的手因脱力而在微微颤抖着,他眯了眯眼角,远远望着方才被宋浅言那凌厉霸道的剑气强行压制下去的邪祟,在明了又灭的月光之下,自阴影里又似墨色油污般粘稠翻滚,蠢蠢欲动,不由得喉间微动,轻声打破了死寂:“怪不得方进邺莲之时,违和感那么强,感情我们当时就落入了结界之中。”

“此人结界之术造诣颇高,甚至连阿珩此等擅修结界的高手,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宋浅言说这话时,正垂着眼睑望着被他们斩落在阴影之中、却因没有见光,一时半会散不去的镜息残肢,面无表情,苍凉的月光在他眼下投落了惨淡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的恹色。

倒是顾珩,闻言瞥了宋浅言一眼,唇角微动,半晌还是笑了一声道:“你这般说,我都不知你是夸我造诣高超,还是在阴阳怪气我学术不精了。”

“阿珩要是学术不精,那就没人能在元上学宫毕业了。”

宋浅言的眉眼间还有方才逼退镜息时留下的煞气,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杀戮的漠然之中,现下听到顾珩的声音,才真正像是从阿鼻地狱回到人间。他顺着顾珩的话看了他一眼,面上的森寒才渐次散去,眉眼间重新带上了活泛而散漫的神色。

“那我就权当你在夸奖我了。”

顾珩见宋浅言重新露出往日里熟悉的神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般调笑着回了一句。

“喂,喂,我说你,夸奖顾珩就夸他嘛,拉我下水干嘛,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从元上学宫完成修习的人。”闻见宋浅言那偏心至极的话,谢廷相第一个不乐意了,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嘟嘟囔囔一声。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有自信比阿珩学得更好?”宋浅言像是闻见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眉梢一挑,强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偏过头去煞有其事地问阮秀:“阮姑娘觉得如何?”

“旁的人我不知晓,但我比之师兄,确实是比不过,”像是觉得逗谢廷相很有意思一般,阮秀压着唇角的笑意,对着谢廷相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我记得尚在学宫时,学宫的先生就曾夸过师兄,是不世出的天才,若是神界之门尚启,坐地飞升亦未可知。”

谢廷相见阮秀像唱相声似地,和宋浅言一唱一和地打趣着自己,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抬眼望着阮秀在泠泠月色下越显清丽的面容,到了唇边的话就卡了个壳,活像尾搁了浅的池鱼在徒劳地吐泡,瞬地便憋了张红脸。

阮秀望着,眉眼一弯,笑着轻声说了一句:“谢公子真是烂漫可爱得紧。”

谢廷相闻言,面上就更红了。

宋浅言抱臂站在顾珩身侧,活像个软骨头的人似地,没个正形地挨着顾珩的肩膀,冷眼望着这两人,纾尊降贵地给了一个单音节的评价:“啧。”

在场真正的孤家寡人风昀:“......”

谢邀,下次但凡是单人数的事,我就不搅和了,风昀望着眼前四人,满目苍茫。

幸好这四人之中,还有个顾珩是会干人事的,他只眉眼间带点浅淡的笑意,待大家插科打诨似的,将刚刚那口憋在胸口的气给缓了过来,将有意无意散落在宋浅言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方敛起神色说道:“师妹说得对,我们这般,就算今晚能拼着一口气将镜息逼退,但明晚呢?后晚呢?我们杀不尽的。”

宋浅言可是无论有事没事,都会分出心神落在顾珩身上的人,更别说进了这个诡异的镜像结界,所有的欲念都像被映在镜子之上,然后趋于无限地放大。

顾珩方才那轻若鸿羽的一眼,明明那么轻,却像被他捻在手里,一寸,一寸地拂过宋浅言的皮囊,痒意直蹿心尖,直至灵魂都在颤栗。

宋浅言不得不紧挨着顾珩,在不为人知之处,穿过层叠的衫袖,缠住了顾珩的尾指。

顾珩察觉到了宋浅言的动作,却没有回头,站在宋浅言的位置只来得及看清他在被勾住尾指时,瞬间微微勾动的唇角。像是得到了默许的纵容一般,顺着指骨蜿蜒而上,直至将顾珩的整个手掌,纳入掌心之中。

是浅尝辄止的克制,亦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渴求。

魔界向来行事放荡,白日里到处都是敞开着的门户,尚不察觉。现下夜到了一日之中最浓重之时,他们才惊诧地发现,城道两旁的家家户户,不仅门窗紧锁,甚至还糊了不透亮光的纸,隔绝丝毫光照落入屋内的可能,整座邺莲,没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死气沉沉了起来。

“这些小东西,不难处理,但杀不尽斩不绝,实在难缠得紧,不知是何人制出镜息,又是何人落下了这道镜像结界——”

宋浅言话说到一半,话语倏然刹住,正凝神听他讲话的人都循着这突兀地暂停望向他,只见他蓦地抬手,绕过胸前,绕向身后,像是在空中抓了一把什么,便见他眉眼未曾动过半分,反手将一只从身后悄然袭击的镜息扔在地上,九歌自掌中滑落,将镜息钉死在地面上。

在镜息吱哇乱叫的挣扎中,宋浅言慢条斯理地冷晒一声:“几斤几两啊,想偷袭我?”

“这镜息反照出来的,都是小藏的模样,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先拎这小孩来看看再说。”顾珩连眼尾都没被那破风而来的镜息惊动一分,甚至还循着魔息如利刃般袭来的气流,往旁稍稍偏了偏头,好让宋浅言抓住那只小邪祟,边好整以暇地接过宋浅言的话。

——但变故,就在下一瞬。

随着这只镜息突如其来的暴动,原本惧于宋浅言磅礴剑意的魔物,终究是抵抗不住对生人气息的渴望,在阴影里蛰伏着盯了这几个活人半晌,确定了即便以己方的数量,拖都能把他们拖死,便不再畏缩不前。

那只镜息的突袭就像一个信号,在阴影里翻滚如同粘稠岩浆的镜息如死水浪潮翻滚,源源不断地从阴影里,拖着黑色的粘液爬了出来,犹如群虫过境,向月下的五人汹涌袭来!

“那些东西过来了。”

极目远眺着从压着浓墨般积云的天际,卷动着尘雾往他们袭来的镜息,顾珩和宋浅言未见多慌张,顾珩原本低垂的眼睑稍稍一抬,指骨从宋浅言掌心中干净利落地抽出,掌中召出霜津,望着那堆不知好歹的魔物,偏过小半张脸,对宋浅言挑了挑眉:“我召云雾来遮蔽月光,彻底让邺莲照不出一丝影子,但在术法落成前,还要劳驾宋司主料理这堆小魔物一二。”

宋浅言闻言,掌中九歌剑芒骤然大盛,金色剑芒落地,化作烈烈火焰,将他们围合其中,在一片浅色流光之中,宋浅言将顾珩鬓边那一缕被剑气带落的碎发拢到耳后,眉眼带笑地望着顾珩:“我以前就说过,阿珩之命,吾定不辱命。”

饶是如此境地,顾珩也撑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现在不嫌我讹你做仆从了?”

宋浅言对着顾珩,略带笑意地眨了扎眼:“现在我说,荣幸至极。”

顾珩所施的术法并谈不上多高深,民间多言术士们会“呼风唤雨”亦是真的,但像这般,在原本清朗无云的夜空,召来云雾,改变瞬时气候,极其需要深厚浩瀚的灵力。

被顾珩祭在空中的霜津因注了灵气,通体光华,在一片莹白的光芒中,顾珩手中法诀越来越快,平地而起一阵疾风,原本明灭闪烁的群星骤而隐去踪影,夜空之上,隐约闪动着雷电的光。

法阵之中,顾珩倏而睁眼,结成契印的指骨向前猛然一推,原本懒懒压在天际的流云像受了何种感召,犹如墨色的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往他们的身所之处,默然游走而来!最终,月光被厚重的积云遮蔽了个完全,逃逸不出丝毫亮光,整座邺莲仿佛突然陷入了最终的审判之日,坠入了恒久的黑暗之中。

“哇,好厉害。”

谢廷相仰头望着天上的动静,边协助宋浅言斩杀第一波扑到身边的镜息,边眼巴巴地拍手叫好,全然仿佛忘记了方才怒言自己也是正儿八经在元上学宫完成修习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必定是,不愧是我的阿珩。”

宋浅言这天杀的边施术维持剑阵,还能分出一抹神识来跟谢廷相拌嘴,谢廷相闻言,看在正事的份上忍了忍,最终还是撑不住给宋浅言翻了个白眼:“怎么就是你的了。”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宋浅言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睑,并指成剑,指着九歌又剁了一只企图突破防线的镜息,这会溅落在他身上的血更多了,直将半个衣袖都要染成深黑色,衬着他沾染了血气的眉眼,仿佛谢廷相真的能说出个甲乙丙丁,下一瞬那个人或许会真的没命。

“你,你的。”谢廷相忍辱负重地闭了嘴。

天地间的光亮随着顾珩催动的法术,越来越暗,从遥远天际绵延而来的夜色如涌动的潮水,迅速覆盖了地面,消弭了所有的影子,依存着影子的镜息没了依仗,一只只尖叫着凭空消散。万千只镜息此起彼伏地发出尖声厉叫,直要将人的耳膜刺穿,连街道两旁的房屋,又都紧了紧窗户。

镜息说到底是吸食生气而成的魔物,自然会浅薄地习得各种情绪——如恐惧、再如求生、再如垂死挣扎。大概是感受到身后追赶而来的死亡气息,最先扑到剑阵外的镜息似是不要命一般,企图要突破剑阵,往被护在中央施行术法的顾珩袭去,只要把这个施法的人击杀了,聚拢的云层便能散去,它们就不用被剿灭了!

但宋浅言怎会如它们的意,只见他将悬浮在空中的九歌召回,反手插入地面,原本就光芒大盛的剑阵又骤然炸开了剑芒,宋浅言几乎要杀红了眼,眼底如燃着一片连绵不熄的红莲业火,眉眼带着些驱不散的邪气,对着那堆魔物冷声笑道:“想寻死?来啊。”

镜息魔气暴涨,空中带起粘稠的黑液,向宋浅言袭去。

刀光剑影间,一滴黑液被四处乱窜的剑气带到了宋浅言眼前,几乎是下意识地,宋浅言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耳旁因顾珩施术时带起的风声、镜息厮磨人神经的尖叫声,如潮水般骤然褪去,仿佛天地间的声线被压成了一条耳鸣般的细线,宋浅言被逼得皱了皱眉。

再睁眼,耳边混乱的声响又骤然涌入耳内,宋浅言不得不想握住九歌,借力站稳,只是这一握,却握空了。

“九歌呢?”

宋浅言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怔然想道,顺着他的动作,曳地的长袖被长风吹进他的眼下,是一片青色的衣角,上面还绣着繁复又高华的暗纹。

“青衣?我明明着的是红衣。”

眼下境况逼得宋浅言额角一片生疼,他不得不摇了摇头,抬手想按一下额角,却没料到他这一动,便被人紧张兮兮地喝了一声:“长蘅神君,天帝有令,你,你别动!”

宋浅言一听,心下明了,自己怕是又又坠入了那名名为长蘅的神君的梦中。

“再来这么几下,我怕是都要觉得自己便是那长蘅神君了。”宋浅言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摇光,吾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知罪,你,可知悔。”

寂静得只听见空旷风声的神界,一道威严深重的诘问响彻天地之间,如隆钟贯耳,似乎穿透了耳膜,震荡在了识海之中,连押解着宋浅言,哦,不,是长蘅的两个神兵,都忍不住阮了膝盖一瞬。

但不知为何,宋浅言感受到自己所寄身的长蘅神君,明明神识受了重创,几乎要受不住那道带了天怒的威压,却还是咬紧后牙,似是带着什么浓重的眷念,拼命向前望去,这一望,便连宋浅言都怔愣在原地,一股说不清是谁的恸意,瞬地袭上心尖——

那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白衣神君,在口口相传中无所不能的摇光上神,被悬浮在虚空之中,像是被看不见形状的刑具刺穿了肩胛骨,他就这般被钉在了刑道之上,原本素净的白衣,被泅染出大片血色,像一只破碎的蝶,也像一朵零落的花,总之不像那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会对着自己温和笑着的上神。

“摇光!”

宋浅言感受到那神君啼血般地嘶吼了一声,目眦欲裂,缚神术凝成的绳索在他身上越缚越紧,几乎要勒出血色。

“摇光,你可知罪,你可有悔。”

诘问声越来越浓重,漫天神祇纷纷露出庄严法相,一时之间,满眼莲华,风一过,莲瓣便随风落在摇光身侧,明明是那般柔软的落花,却像锋利的刀,有了重量,在摇光身上刮出道道血痕。

“你们要降天怒,就降我身上,别动他!”长蘅睁眼望着,几乎要落下血泪来,体内的神力几乎要处于崩溃暴走的边缘,要不是有缚神术,那两个神兵早就压不住他了。

但天道与诸神似是不屑于听他含血的嘶吼,他们只垂目望着摇光,眼带垂怜,却诘诘逼问:“摇光,你可知罪,你可有悔。”

摇光状似不闻,他只望着长蘅,遥远而模糊地笑了一下,似是安慰,又似是带着未曾言明的眷恋。只见他收回视线,镇静而又笃定地抬头望向九天之上的无悲无喜的神明,带着点不屑一顾的笑意说道:“你们不是要剔我神格么,你们不是说他不是真神么,如此这般......”

只见摇光瞬地抬手,并指成剑,电光火石地插入自己的胸口,将神格生生剖出!

“摇光!”

在一片鲜血淋漓间,在长蘅的恸声之中,摇光苍白着一张脸,气若浮丝,却又像顽石那般,带着九死不悔的顽固,望着九天诸神,唇角含血,一字一顿地说:“这神格......众神看得这么重,现在看来,也就那样轻,我给他便是。”

“但再问千万遍,我亦是那句话,摇光,不知罪从何起,便不知从何而悔。”

摇光的话很轻,几乎要被长风卷走了尾调,但宋浅言却感受到长蘅在看到摇光自剖神格的那一刻,神识便一片混乱。

等再有意识时,长蘅已经挣开了缚神术和看压他的神兵,站在一片硝烟四起之中,浑身浸血,眼底烧着邪肆的猩红,他骤然抬头,望着九天之上陷入慌乱的众神,状似癫狂地大笑起来:“该!这伪善的天道,不如倒了个干净!”

硝烟渐息,长蘅眼前的四方天柱,轰然倒塌了一根。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神界副本快开了,进度(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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