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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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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浅言从那位名为“长蘅”的神君的梦境中醒来时,尚且被大段大段错落而破碎的旧梦震得回不过神来,天柱倾塌时仙尘弥漫的乱象还似在眼前,梦境的末端,长蘅燃烬心血的歇斯恸笑恍然在耳,又牵动了望着摇光被钉在刑道上,被诸神垂眸诘问的绝望神识,宋浅言的心尖像被无形的手紧攥住一般,猛然一缩,不得不弯起脊背,来抵挡那阵散漫的疼痛。

长蘅,你屡入我梦,到底想告诫我什么。

宋浅言大汗涔涔地侧躺在床上,不甚清明的目光落在不见一点亮光的虚空处,汗湿重衫。

就在宋浅言下意识地动了动腕骨时,指尖却碰到了些微不知具名的温热,宋浅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发现有人枕在床边,握住自己的腕骨。

那人眼下的乌青是再明显不过了,过长而浓墨的眼睫如疲惫的蝶羽,柔软地投下一小片阴影,显然是费心照顾了自己许久,临到了头才撑不住似地,枕在床边囫囵地睡个短觉,握住自己腕骨的掌间,还在源源不断地渡着醇厚的灵气,似在给自己疗伤,又似是在安慰自己不会再疼了一般——原是顾珩。

“这傻子,脸都白成那样,还要给我渡灵气。”

宋浅言这般想着,轻巧着手下的力道,将顾珩的手拉了下来,宋浅言索性撑着额角,垂着眉眼,带着些微不自觉的缱绻恋慕,望着顾珩,心底里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

顾珩是何等人,即便宋浅言再怎么轻着手下的动作,刻在骨血里的戒心,还是让他在电光火石间倏地睁眼醒来,神思昏聩间,本能先于意识,干净利落地反手抓住宋浅言的指骨,直到抬眼望见宋浅言眉眼带笑地垂眼望着自己,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在照顾宋浅言时,撑不住睡着了。

房内因为要隔绝镜息的缘故,被顾珩施了一道挡光的术法,将不知是何时的天光全部掩在了外头,丝毫都落不进室内,室内一片泼了墨似的晦暗,平日里所有被称之为欲望、贪恋、被收束在法则定规之下的所有偏执的念头,都在这片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里,蠢蠢欲动着。

见宋浅言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顾珩指骨微微一僵,似是想不动声色将手收回来,宋浅言这顽劣得很的祖宗又怎会如他的愿,反手将顾珩想收回去的手牢牢收束在了掌间,甚至指骨还楔进了顾珩的五指之间,黏腻得紧,似是不愿再分开。

这两人天赋极高,即使在这般几乎难以视物的黯色里,都几乎能看见对方的眉眼及轮廓,两人的目光就像是万古长夜的星子,纵是星河永夜,也依稀能看见对方眼底源自魂灵深处的微光。

宋浅言这天杀的似是蓦地想起什么有兴味的事情一般,借着夜色掩映,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捻了捻顾珩的耳廓尖,又趁在顾珩恼羞成怒前,飞快地收了回来,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指尖。

顾珩被他这做贼似的行径给气笑了,语带嘲讽地阴阳怪气道:“怎么地,这睡了一天,宋司主把脑袋都睡傻了?那我不浮堂收复奕仁司,岂不是指日可待。”

“我只是看看顾堂主这耳朵尖热了没有,”宋浅言倒是没被顾珩的冷嘲热讽给扎到,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将支着额角的动作动了动,楔进顾珩指间的手,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顾珩嶙峋而突出的指关节,散漫地继续道:“我记得阿珩恼羞成怒时,耳廓会泛着红,着实挠人心神,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被抓了个现行的顾堂主高风亮节,并不介意别人说的大实话,身体力行地坐实了“恼羞成怒”四个字,只闻见他冷声哼笑了一声,就想将被宋浅言握得过分紧了的手收回来。

却没料到宋浅言似是早就察觉到他的动作似地,坏着心眼地稍一施力,便将猝不及防的顾珩拉到自己眼前,两人的距离近极了,暧昧难明的鼻息几近相缠,似是再往前些,讲话时便能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对方微动的唇角。

没有缘由的,宋浅言蓦地想起泡暖汤的那一夜,也是和现下这般,月色暧昧,贪慕四起,欲念难明。

借着夜色,顾珩平日里收着的性子像是终于越轨了些,他就着现下这般两人几乎要吻到一起去的距离,雪松般的凛冽气息隐约浮动,戏谑着低声笑道:“怎么,堂堂宋司主就这般心悦于我?连手都不愿松开一瞬。”

宋浅言闻言,挑了挑眉,夜色昏聩间,顾珩有一瞬敏锐地察觉到宋浅言猛地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要吻上自己的唇角,最后却还是偏过头,枕在自己的肩上,气息拂在颈旁,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道:“我心悦你,那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么?”

“我心悦你,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求而不得,阿珩怕是只能多担待点了。”

言罢,宋浅言还像是被摄去了魂,勾去了魄一般,一个迫切而温热的吻便顺势落在了顾珩的颈侧。

当宋浅言说出“求而不得”的四个字时,顾珩竟然破天荒地听出名为“委屈”的意味,明知宋浅言惯会撒痴卖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心神,那句“我亦心悦于你”已然滚在了他的唇边,最终还是被他强稳住心神,压在了舌下,恍若他不容退却的底线,却已现了裂痕,岌岌可危,不知还能强撑多久。

风已从悬崖而起,他差一步,便会坠入名为“宋浅言”的深渊,万劫不复。

宋浅言的撒痴没能换来顾珩的一句“我亦心悦于你”,但他却得到与之一样好的嘉奖——宋浅言听到顾珩似是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地低声叹了一口气,手抚上自己的后颈,稍拉了点距离,亦垂首偏头应了自己落在他颈边的那个吻。

两人唇齿相依,鼻息肆意交缠,欲望的气息瞬地在落于昏聩里的室内骤然炸裂开来。

到了后来,宋浅言像是再难忍耐一般,带着点征伐的意味撕扯着顾珩的唇瓣,掠夺着顾珩所剩不多的气息,边热烈地吻着他,边直起身子。宋浅言松开了顾珩指骨的手,顺着顾珩青竹般挺直的脊背一路向上,反客为主地握住顾珩的后颈,另一只手缠在顾珩散落的发间,微微向后一扯,似是要吻得更加深入。

衣衫凌乱,气息浮动,真真是应了“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八个字。

到底是还在险地,两人死命克制着即将要挣脱桎梏牢笼、将对方彻底吞噬入腹的欲望,呼吸急促地分了开来。两人额头相抵,眼底似是勾着万千由情意缠作的丝线,牢牢勾缠住对方,霸道又不讲道理至极,不允许逃离分毫。

宋浅言抬手摸去顾珩唇边隐约浮动的水色,声线被欲望折磨得不成样子,只听得他哑声说道:“如此这般,小宋这一生的来处与归宿,便尽数掌握在顾公子手里,随你磋磨,九转不悔。”

回答他的,是顾珩抬起来将他指骨纳入掌中的温度,以及他气息浮动、却带着血气狠戾的一句话:“希望你以后记得,我给过你离开的生路的,宋浅言。”

“说的什么胡话,你便是我立于这世上的生路,”像是看穿了顾珩故作出来的强横,宋浅言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鼻尖那颗似有若无的痣,似是极爱怜地将人揽入怀里,附在顾珩耳畔,轻声笑道:“永生不忘,至死不渝。”

“笃笃笃。”

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宋浅言带着温软爱意的眉眼间不由得浸染了被打断的焦躁和恹色,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想扬声问候那个不知死活的亮堂灯烛时,顾珩掐了一下他的手腕,悄无声息地对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门外是谁?”宋浅言作了个口型问道。

得亏顾珩夜视能力好,方能在这昏聩的室内望清宋浅言的口型。顾珩没好气地借着黯色,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再假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附在宋浅言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小藏,你昏迷的时候来过几次了,我没给开门。”

顾珩自觉自己在公事公办,但宋浅言却丝毫不觉得这般近的距离,适合说正事,或是他承认自己心猿意马、心术不正、心怀鬼胎,他只盯着顾珩莹白的颈侧出神,压尽神识才分辨出顾珩在说着什么。

......我真的会谢谢,宋浅言有些绝望地想道。

“......我昏迷多久了。”宋浅言略显艰难地问道。

“仔细算来,已是一日有余了。”顾珩似是没察觉到宋浅言的心猿意马、心术不正、心怀鬼胎,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皱着眉道。

“那怎么现在还在夜里?”宋浅言煞有其事地惊问道。

顾珩这下连遮掩都省了,直白地对他翻了个大白眼,腕骨微动,便撤去了周遭的禁制,正午的天光便又从木格子窗透漏了进来:“那日你莫名昏迷,但所幸镜息已被我们削弱不小,我们见好就撤,带着你撤回小藏的府上,怕镜息再攀附着阴影进来,便索性落了遮光的禁制,没有光,便没有阴影,镜息进不来的。”

“笃笃笃。”

门外的小魔童似是听到里面窸窣的说话声,敲门声便更急了。

宋浅言被敲得烦了,索性抬手整了整顾珩的衣领,让他看起来与素日里那个端方自持的君子无异,便打着呵欠站了起来,眯了眯眼角,似笑非笑道:“正好,一起去找找这小鬼的麻烦。”

矮个子的小孩正踮着脚,颤巍巍地握着小拳,正准备面无表情地敲第三次时,面前的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时用力不查,小孩便跟栽冬瓜似的,咕嘟一声栽到宋浅言腿上,惹得宋浅言不得不笑了笑,蹲下来将小孩接在怀里。

“倒也不必行这般大礼,好大儿。”

“.......”

虽然记事不清,但潜意识觉得自己辈分和面前的人也没差多少的小藏从宋浅言怀里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泠泠地盯着眼前这个乱认爹的人。

“哟,阿珩你看,这小孩还瞪我。”

宋浅言看着怪有意思的,这爱作妖的祖宗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牵着小藏站了起来,倚在门边,回头冲着顾珩,似笑非笑地说道。

顾珩看着这牵手而立的一大一小,也觉得怪有意思的,于是——他伸出手,垂眼捏了捏小藏粉白软糯的脸,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等我做了大魔,一定一个两个把他们全杀掉。

小藏面无表情地想道。

但现在只到人腿那么高、还是个小魔的小藏,不得不使出魔族最擅长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通俗点来说,就是跑路的技能,准备走为上计,却惊愕地发现,自己被握在宋浅言手中的手,像是被坠上什么黑水铁,丝毫动弹不得。

小藏向来面无表情的形容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惹了我来玩,可不兴半路下桌的道理。”宋浅言晃了晃这一人一魔相握的手掌,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说道。

这下轮到小藏真的会谢谢。

——于是,情况便变成眼下这样,五个大人外加一个千年狐狸,趁着人家长出门教书的时候,将家里唯一的小孩缚在椅子上,围站在四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小藏仰着一张苍白到几近毫无血色的小脸,抿着唇角,阴冷又不发一眼地盯着他们,似是要噬其骨,饮其血。

“我们这样,算不算欺负小孩子啊,还是趁明哲不在家的时候,用诛魔索这等高阶仙器来对付这小孩。”

谢廷相似是有些不忍,缩了缩头,附在宋浅言耳边,小声哔哔问道。

“你想想前些晚上,那一堆散装的小藏撵着你跑了一夜,这算不算被小孩欺负?”宋浅言冷着声线嗤笑了一声:“恶就是天生的恶,不会因年岁小,而泯灭的。”

谢廷相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理直气壮地盯回小孩,自以为是金刚怒目般极有威慑力,旁边的阮秀分了点神,眼尾瞥了他一眼,却觉他像是个睁着一双黑水银般的毛绒小犬,撑不住勾了下唇角,眉眼间散漫出了点笑意。

谢廷相瞧见,冠玉般的面容便瞬间就泛起了水红。

谢廷相窘迫了,倒霉的就是小藏这个倒霉小孩,他强装出一副恶声恶气的大恶人模样,阴恻恻地对小藏恐吓道:“前几夜那些和你长得很像的散装镜息,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意欲何为?”

听到“镜息”二字时,小藏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瞳猛然针扎似的收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撑着一股劲,抿着唇角,阴阴沉沉地觑着他们,只言不语,被诛魔索缚住的瘦弱双臂的薄肌却在隐约鼓动着。

宋浅言只需看一眼,便能知晓,在鼓动的肌理下,是小藏暗自运行的魔息,在试图奋力挣开诛魔索。宋浅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凭空展臂,案桌上的镜子下一瞬便被他召到手里。只见他猛然掐住小藏的下颌,逼迫他直视镜子里的自己,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些镜息,照出来的都是你的影子,你说我要是把镜子砸了个干净,会怎么样?”

宋浅言轻声细语的,像在咏叹什么缱绻温柔的诗歌,但嘴里落出来的话,却透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疯劲。

听着宋浅言的话,风昀莫名想起他说要克扣自己月俸时,也是这么副轻声慢语、似笑非笑的模样,下意识地炸了满手臂的寒毛,暗自倒吸口凉气,摩挲了下手臂。

小藏一直都瘫着这么张苍白的死人脸,却在宋浅言提到“把镜子砸了个干净”时,覆着虞渊雪霜似的面容终于现了点异色,又似是晃眼看错,如游鱼入海,再不见踪影。

——但这足以让天赋异禀的顾珩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他将霜津召出,在掌中化为锋利短刃的模样。顾珩看都不看镜面一眼,能吹发即断的剑刃一点、一点地划过镜面,在小藏越发惨白的面容前,轻声笑道:

“你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笃定我们无法破坏镜面,还不是因为在此镜像结界里,只要一照镜子,七情六欲便会被放大其中,直至沉溺其中,诱人坠魔——”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计策,布阵者是个极聪明的人,要毁镜息,便要毁镜子,在没察觉到这是个镜像结界之前,确实很容易会中了布阵者的圈套,一旦在毁镜子的过程中看了镜面一眼,便会被其中映出的七情幻象所惑,沉湎其中,再无生路。”

顾珩每说一个字,小藏面上的形色就白上一分,直至最后,小藏全身都在剧烈抖动着,被诛魔索所缚的腕间,腾然蔓延出墨青色的魔纹,顺着血脉,如同森然吐信的细蛇蜿蜒而上,最终如滴墨般,魔神之力在眉间汇作一点——

小藏倏然睁眼,无形的杀意蛮横地横扫出一道弧线,魔神之力瞬间炸裂开来,周边的玉瓷器皿应声而裂,若不是顾珩和宋浅言反应极快地退后,在众人身遭落下一道防护结界,他们早就被小藏突然暴走的魔息格杀当场。

“你们,大可一试。”

诛魔索承受不住威压,铮然断裂,浑身魔气张扬的小藏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舔了舔唇角,面色惨白极了,活像个刚从棺椁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小孩的魔神之力,也太浓重了吧!”顶着一片几乎能在结界上刮下痕迹的腥风,谢廷相大声喊道。

“完全不像一个小孩能练出的魔息。”阮秀边运转周身灵力抵抗魔神之力的侵袭,一边皱眉道。

“承君所望,不妨一试。”

手里持着镜子的宋浅言还是那副肆意妄为的张狂模样,丝毫没将祭出魔元的小藏放在眼里,只见他反手从顾珩手里拿过化为短刃的霜津,刀剑直直在镜面上划出一道划痕——

“我倒要看看,这镜子,有什么猫腻。”

“谁动镜子,谁就给我去死!”

毫无征兆的,小藏的魔息再次暴走当场,暴涨起来的魔神之力连庭院里的盆景都炸了个粉碎,浓重的杀意化作万千有形的箭簇,拖着黑雾似的长尾,直直向结界袭去!

望着破空而来的,快到几乎要留下残影的箭簇,顾珩抢步,挡在了众人面前!

宋浅言这下是真的怒了,他向来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笑意的眉眼,真正地沉了下来,面如沉水,带着浓重杀机,只见宋浅言周身气劲暴涨,召出九歌,周遭无火自燃,火焰卷作赤凤,一声清啸,将那些由魔息化作的箭簇,一口吞下!

奇怪的是,那些看起来带着必杀意味的箭簇,在遇到火凤时,却如水汽遇到火焰,倏然蒸发,偃旗息鼓,再无凌厉杀机。

电光火石间,顾珩看清楚了——

“小藏刚祭出的,是来自大魔才有的魔元杀招,但因魔元耗尽,所以使不出全盛之力。”顾珩难以置信地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清理文件的时候,不小心把最近打开全删掉了,文档也被我清没了......我是真的会谢

幸好有备份......我爱现代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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