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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神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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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元上学宫修习的四人,加上一个千年大妖,再加上一个虽是凡俗出身,但架不住一直被自己上司奴役的手下,那声轻得几乎要被冷寂夜风卷走的轻语,自是逃不开他们的耳闻。五人一狐你看我,我瞅你的,烛火明灭间,已是有了计较。

泽玉骄矜地稍稍颔首,鎏金眼瞳往那几个大魔处,纾尊降贵地打眼色:你们快去找个人探听一下。

谢廷相满面迷茫地回望着泽玉,茫然地蹦出了个单音节:“啊?”

回答他的,是泽玉不加掩饰的白眼,一双鎏金眼瞳翻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任谁看了都不得不抚掌称赞一句,妖族可真是天赋异禀。

最后还是顾珩看不下去了,眼看着那两个大魔几乎要携手远去,顾珩隔着层叠的衣衫和宽大的袖摆,在宋浅言腰间悄无声息地戳了一下,面上还是那副坦荡得光风霁月的模样,眉梢眼角未曾一动,但话里话外却理直气壮得很。

只听得顾珩暗道:“你去。”

在顾珩话语落下的那一瞬,宋浅言再怎么强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好人模样,也撑不住笑了出来,他好笑地觑了顾珩一眼,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回道:“可能顾堂主贵人事忙记不清了,在下曾言,差我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顾珩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唇角一勾,似是而非地回道:“那就不劳宋司主大驾,在下前去,也只是小事一桩。”

夜愈加深沉,水雾掩月,也越发浓重了,冷月透过几乎要掩去万物形容的雾气,清浅又冷淡地拢在了顾珩的身上,恍若描了一廓朦胧的光。

纵是宋浅言与顾珩相识于年少,近些日子因心怀不轨,而愈发觉得顾珩形容惑人,也还是为眼下这不经意的惊鸿一瞥,摄住了心神。

顾珩还是那个还是那个往日里所熟知的顾珩,只是额间伪装成妖族的妖纹鲜艳欲滴,在着混杂着雾气的胧胧冷月之下,几乎要泛起些妖异到艳丽的异色,像一株开在月夜空谷里的兰花,形容如何冷淡,香气就如何馥郁,方才那一地的桥生,竟比不上此刻顾珩在月下的好颜色。

宋浅言晃神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念及,大魔多重欲,顾珩这般好形容,岂不是会被大魔贵族们掳了去?虽说大魔贵族未有多棘手,但总归用一腔心血浇灌的人被盯上,宋浅言怎么想,心里都膈应。

一时三个样的宋司主转念就后悔了,他伸手攥住顾珩的手腕,指尖掩在宽大的袖摆下,光明正大地用拇指摩挲着顾珩嶙峋的腕骨,似是在讨好,又似是带了些不言而喻的占有,轻声笑道:

“还是我去吧,我曾经与阿珩说过,你所命,吾定不辱命,”宋浅言煞有其事地眨了眨眼睛:“此诺只为阿珩一人所有,阿珩可要收好了。”

若说在场五人一狐论谁更有个魔样,那必定是宋浅言无疑,泽玉望着宋浅言那张扬至极、连冷雾都遮不去颜色的赭红背影,似笑非笑道:“行事乖张,行止恣意,我活了这千般年岁,就没见过这般性格的人,再对上一次......”

对上一次......是什么呢?

泽玉张了张嘴,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半句话,竟无以为继,似是有什么遥远的事情被他刻意遗忘了一般,自踏入邺莲以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又瞬地袭上心头,那股既遗悔,又想逃离的潜意识,到底是什么呢?

顾珩立于泽玉身旁,一直静默着不作声,等着他的下半句,见泽玉半晌没再言说,疑惑地偏头望了泽玉一眼,轻声提道:“前辈?”

泽玉恍然回神,收回游离在空白识海中的神思,又恢复了往骄矜的语气,半掩着鎏金般的眼瞳,漫声道:“没什么,大概是我一时之间想岔了吧。”

顾珩见泽玉再无异色,悄然松了紧绷着的神经,他也顺着泽玉的视线,往宋浅言的去向望去,望着他一袭无论冷雾如何凝重,亦遮掩不去的烈烈红衣,望着那两位明明常年身居上位,却在宋浅言的迫近下,骤然僵直身体的大魔,眼底带着零星温热的笑意道:“可不是,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也就这么一个宋浅言了。”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就这么个你了,让我如何不心惊。

泽玉倒像是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意外地打量了顾珩一眼,眯了眯那双鎏金的眼瞳,若有所思道:“听你之意,是得偿所愿了?”

顾珩倒是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浅言看似亲近,但实则是在威逼利诱那两个倒霉大魔的背影,眉梢眼角带着些细枝末节的笑意,摇了摇头,在泽玉惊疑的目光下,缓声道:“与其说是得偿所愿,不如说是,我待他之意,终于有了回音。”

宋浅言回来得很快,他转身从冷雾中穿行回来时,顾珩还抽空看了那两个倒霉大魔一眼,那两个大魔早就失了方才落地时的贵族威仪,恍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在被宋浅言放开的那一瞬,像得了什么大赦,忙不迭地提着袍角就往沉毓阁里疾行而去,怕走晚了这魔头就会反悔一般。

魔族被人族给唬住了,还真是新鲜事。

上一眼宋浅言尚在沉毓阁的廊檐之下,下一瞬便已稳稳地落在顾珩身前,袍角还撕扯着残余的夜雾和冷淡的水汽,身形轻渺而眉间艳色逼人,恍若半仙半魔的夜魅,扎眼得能令人有瞬间的失神。

顾珩望着他自夜色中撕裂出一道落光的缝隙,破开水雾而来,下意识地便屏住了呼吸。

“......阿珩,看什么,能看呆住了。”

直至宋浅言抱臂立在原地,偏了偏头,压低了眉眼,好笑地唤了声他的名字,顾珩才稍稍回过神来。

夜色浓重,但眼尖如宋浅言,还是瞬地就能看清顾珩漫上水红的耳廓,眨了眨眼,似是察觉出什么,福灵心至地挑眉道:“莫不是本司主的好颜色,也让见多识广的顾堂主,也看傻了眼。”

宋浅言知顾珩甚深,知他向来行止端正,骨子里那几分疯劲从不在人前显山露水,便存了几分哄人之心,想哄着顾珩与自己多顽笑几句。

怎料看透他算盘的顾珩不惯他这些闲话,甚至还反客为主,迫近宋浅言面前,带着一耳尖的水红,却偏生要强撑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捏了捏宋浅言的下颌,眼底潜藏着些狡黠的光,轻声笑道:“宋司主若愿以色侍人,在下亦却之不恭。”

言罢,顾珩潇然放手,朝着沉毓阁挑得极高的大门,扬长而去,只余被反将了一军的宋浅言,怔愣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在一行人行往沉毓阁主楼的路上,宋浅言挨着顾珩,低声与众人快速说道:“经过我方才与那两位贵族大魔的友好沟通,魔族贵门一共五个氏族,当家魔神亦都尚在世,不存在有幼魔失怙的氏族。”

“那换句话而言,明哲当时与我们说小藏的父亲是一位已经去世了的大魔,是一句造词。”阮秀静默地听着,转念间便明白了宋浅言的言下之意,飞快地接道。

“对。”宋浅言略带赞赏地望了阮秀一眼,直至在谢廷相投来张牙舞爪的威胁视线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道:“这么一来,小藏的身份就十分可疑,他到底是何身份,要明哲一个人族,替他费心隐瞒。”

“方才那两位大魔所谈及的久无动静的苍摩宅府,不会就是我们所居住的那处罢?”顾珩听着宋浅言和阮秀的对话,电光火石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快速问道。

“是,方才我礼貌地追问了一下,他们便什么都抖了出来,真是一点大魔风范都无。”宋浅言这般说着,皱了皱眉,带着明显不过的嫌弃道:“他们所说的苍摩宅府,正是我们暂居的那处,我对了下时间,他们察觉到动静的时间,和我们住入的时间相仿。”

“嗯?那就有意思了。”顾珩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似是而非地说道。

沉毓阁虽为风月之地,但内里的饰物却一点都不轻俗,挑得极高的门檐上伏了一团模糊的阴影,像是藏匿了一头伺机而动的巨兽。

待走近来瞧了才发现,那团阴影是一个雕作神女模样的巨大门饰,远看庄肃,但细看了才能发觉,这神女阖上的眼尾和唇角都微微上挑,给原本悲悯阖目的神女添上了抹轻佻的艳色,很符合魔族一贯认知中的神族“伪善”的模样。

那带着庞大而神色吊诡的神女雕像匍匐在极高的门檐之上,像极了伪神临世,低垂的眉眼似是在漠然地俯视每一个进入沉毓阁的人,似是在悲悯,又似是在沉默地将人吞噬进极堕落的邪念之地。

甫一进沉毓阁,宋浅言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即便沉毓阁内垂纱迤逦,声响细慢,几不可闻的轻声慢歌如隔云端,远远才听闻才不知何处的远方传来,但熏着的暖香,昏聩的灯烛,明灭的笼火,不时在垂幔后闪烁而过的交叠身影,无一不在慢条斯理地昭彰着,此处是真正的欲望之楼。

于是,顾珩的存在感变得极强,素日里只隐约浮动在顾珩颈侧的冷香,倏地像是化作了一柄极凌厉的长剑,携着欲望的气息,卷着单刀直入的杀意,直直穿透宋浅言的神识,搅动他几近是强弩之末的理智。

臣服与回护,带着血气与妄念,在两相厮杀。

宋浅言的舌尖下意识地顶了顶犬齿,似是捕猎的猎手般,死死地盯着顾珩的颈侧,痒意自血脉游移周身,蠢蠢欲动。

似是察觉到宋浅言的不对劲,泽玉大发慈悲地垂目望了他一眼,为顾珩默默地祈了段福,纾尊降贵地开口道:“沉毓阁的名字,源自’沉欲‘二字,你与顾珩......”泽玉顿了顿,似是想要劝诫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只继续道:“我言尽于此,随心还是忍性,你们俩,好自为之。”

宋浅言终是握指成拳,将掌心都掐出了浅红的印记,克制住心底被此地此景无限放大的欲念,倏然远离了顾珩的身边。

顾珩自是也听见泽玉的话,因此宋浅言骤然一言不发离远时,顾珩未曾出声言明什么,似是在宽宥,也似是在对彼此蒸腾而起的妄念,有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宋浅言抽身离开时,两人的手背堪堪拂过彼此,肌肤相触的黏腻感让两人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微湿的掌心让人无端想起那夜的晚月、热汤池里漾开的涟漪、以及彼此相拥时,交缠的呼吸间蒸腾起来的热意。

两人指骨下意识地微动,只有自身才知晓,自己是竭尽了何种定力,才克制住了将对方反制在廊柱之上,尽然掠夺对面唇齿间气息的欲望。

沉毓阁内,竟不似一般烟花地的明艳张扬,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深沉色调,暗红的宫灯、墨绿的细瓶、闪着隐约微光的玉石......以及随处可见的、繁杂的绛色花纹。

“又是这个花纹,”谢廷相凑近宫灯旁,眯着眼睛望了半晌,苦恼似地抓了抓头,回过头来与众人说道:“方才一路走来,隐约可见的全是这个花纹,先前不察觉,现在用绛色把这个花纹描了出来......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像是个压抑了很久的疯子,在狂躁地落笔,就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一般。”风昀摩挲着手臂环顾了四周半晌,抖抖索索地补充道。

“而且这个花纹,竟然分外有些眼熟。”阮秀怀剑而立,皱着秀丽的眉,轻声接道。

“但我方才暗自用灵识查探了一番,这些花纹竟丝毫无灵力或魔息的迹象......”顾珩那后半句“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花纹而已”还滚在唇边,便被垂幔后幽渺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只闻见那声音夹杂着气音,轻声道:“各位贵人,欢迎来到沉毓阁,请各位贵人选择今晚要来陪侍的伶人。”

“......”

众人猛地窒了一下,全然忘记了此地虽吊诡,但好歹也是个半吊子的风月之地,彼此你看看我,我觑着你,看到底谁要去应这个声。

阮秀是个姑娘家,自是不合适;宋浅言......算了,谁敢差遣大魔头干活?顾珩?也算了,劳驾大魔头偏心的祖宗去做这事,怕大魔头一个拈酸起来,能拆了整座沉毓阁;至于谢廷相......谢廷相一个快步蹿到阮秀身后,朝着风昀露出了个真诚的微笑,眼瞅着大概意思大抵是我已有心上人,勿扰。

所以转了一圈,这大冤种,还是风昀他自己。

风昀拉着一张棺材脸,心想着我真是会谢。

“贵人?”

外头的声音见里面这般久都没有回声,不禁扬声问了一句。

“......怎么选?”风昀拉着一张脸,毫无灵魂地应和道。

风昀问出这话时,垂帘外模糊作一团的阴影动了一下,半晌后伸进一双手,捧着一方檀木作的托盘,上面放置着许多彼此缠绕的细线,每条细线下都缀着一个在沉毓阁中随处可见的神秘花纹,看起来繁杂极了。

只听见垂帘外那声音风吹散似地,继续幽微地说着:“请贵人选择一条细线,线那头缠着的伶人,便是诸位贵人今日的入幕之宾了。”

风昀听着垂帘外的声音,如果疑惑有实体,他脑门上应该此刻已是满头问号,哪有这般霸王硬上弓,强横消费的?

正当风昀想拉开垂帘找帘后的魔来段理论时,泽玉大尾施施然地一扬,挡在了风昀面前,止住了他的去势,只听闻泽玉嗤笑着说道:“这帘后是什么你就敢去了?那是影无,一种只看得见双手却看不见身体的魔物,若是被它们察觉到自己失去了身体,便会歇斯恼怒,直接夺了撞破它的人的身体。”

“......”

风昀闻言,脸瞬间白成金纸,拉在垂帘上的手僵硬着放了下来,还小心翼翼地拢了拢缝隙,似是怕惊动垂帘外的影无那般。

“贵人?请问您有了决断了么?需要吾进来帮忙么?”

外头的影无可不知里头的暗潮涌动,奉着托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是真的要从垂帘后卷拂而来,声音近得似乎已经能听到外头吞咽口涎时发出的贪婪声响,惊得风昀连连退后了一大步。

“不用了,我选好了。”

一直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珩蓦地扬声应了一句,随即向前信手捻起一条细绳,对外头道:“就它了。”

外头的影无得了令,只得放弃唾手可得的新鲜躯体,不甘不愿领命而去。

“你是发现了什么?”宋浅言知他甚深,知顾珩不是沉溺风月之人,如此这般行事,必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嗯。”顾珩指尖捻着那个玉雕作的繁复花纹,昏黄明灭的笼火勾了他半张脸的轮廓,零星地落在了他的眼底,看起来就像是青灯野寺中的神佛,素渺又庄严,只见他垂眼望着指尖的玉饰,轻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花纹,这是一个由两层花纹组成的特殊纹路。”

“压在上面的那层未知,但下面那层花纹,据各族祭司手札记载,曾是摇光上神的神契。”

作者有话要说:宋浅言两大谈判法宝,《友好沟通》、《礼貌追问》

小宋要不要说说,你是怎样个“友好”法?又是怎么个“礼貌”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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