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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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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被何人设下的、一直覆盖在邺莲城上空的镜像结界,如同受到了何种莽力的撞击,黎明将晓的苍穹,已经隐约可见镜面龟裂的痕迹,巨大而龟裂的结界碎片如同棱镜一般,映照着东边刚升起的初阳,也映着如流火般坠落的碎片。

邺莲的上空,无数个破碎镜面折射的初阳如同深渊之中垂涎着世间的猩红魔瞳,巨大而又悄然无声地凝视着万千生灵。

尖叫声、哭喊声、以及碎片没入血肉时,那带着杀戮意味般的黏腻响声,整座邺莲仿佛陷入了阿鼻噩梦之中,谢廷相撑着树干站着,勉力在一片晃动中稳住身形,抬首望着如流火般坠落的镜碎,难以置信地轻声喃语道:“这是......疯了吧。”

沉毓阁内,阁主晚椿像是承受不住结界破碎的威压一般,纵是咬紧了后牙,唇角旁还是“唔”地一声,溢出了暗色的血。

她身旁那个下属何时见过这位素来爱看好戏的阁主有这番示弱的时候,骨血里那股子承自魔族的习性便冒了头,眼瞳一转,掌心之中,便胆大包天地多了一把流着寒光的匕首。

“只要将她杀了,沉毓阁就是我的了。”那下属舔了舔唇角,手腕因畏惧而微微颤抖着,却在这畏惧的尽头,竟多了些许难以言明的兴奋。

念头转过,掌中寒光一凛,那下属身形快如鬼魅,便向着晚椿的背影倏然游移而去,刀尖离晚椿的后劲只差几分寸时,那人持刀的手都兴奋得微微颤抖,没料到,向来在沉毓阁内掌杀生死的阁主,竟被这不知名的动静,压制到这种地步!

那人刀剑魔息缠绕,似是用了要置人于死地的力道,直直向晚椿后颈刺下去——

下一瞬,那人便被突然暴涨而起的魔息,猛然掀翻,直直拍落在廊柱之上,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只闻见虚空中清晰传来“咔嚓”一声,那是脊柱断裂的声响。

那人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便见原本背对着他的明黄身影缓缓回身,唇边渗血,额角是被冷汗濡湿的碎发——方才魔息暴起的,是晚椿。

只见晚椿抬手抹了下唇边的血,盯着指尖沾着的血迹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猛地抬手,隔着一片虚空,指骨微紧,将那瘫倒在地上的下属凭空抓起,唇边露了点沾着血气的笑意,在一片肆虐的魔息中,声线喑哑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司掌这沉毓阁,还真的靠的是礼贤下士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起兴的事情一般,在那人肝胆俱裂的恐惧中,晚椿笑着偏了偏头,似是那人的挣扎落在她眼里,是什么饶有趣味的剧目一般:“何况你这阴渍下作的手段,在一出戏里,也只能算是个不上台面的配角,实在是脏了这出好戏。”

“阁主......阁主,属下知错了,求阁主饶了属下......咳,咳,饶了属下吧......”

那人简直要被晚椿唬得目恣俱裂,因为断了脊柱的双腿无力地在空中晃动着,仅余能动的手在喉间疯狂抓动,像是要掰开紧握他咽喉的那只看不见的手,直将颈脖间挠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场景好不瘆人。

纵使结界的碎落对晚椿的压制越见深重,晚椿甚至连指尖都要凝出暗红,她的指骨寸寸收紧,却始终不见给那人落个痛快,如同在欣赏徒劳无功的求生一般,直至门外闯进了另外一个下属——

“阁主!禁制似乎被冲破了!您看——”另一下属望见眼下似妖似魔的场景,瞬地也被惊惧定在了原地,张目结舌,瞬间失语。

“哦?这么多年来竟有人能冲破禁制,倒是新奇。”

晚椿闻言,倒是意外的挑了挑,再回过头时,像是骤然对手中的玩物失去了兴致一般,在那人声嘶力竭的求恕声中,晚椿魔息骤然暴涨,指骨凭空施力,将那人的颈骨齐齐折断!

“......晚椿阁主......”

后进来的下属被惊得语不成句,晚椿身上肆虐的魔息似是有了实体的利刃,直将他身上的皮肤割出了血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晚椿近乎暴走的魔息里,似乎潜藏着丝缕几不可见的清明灵气,它这般轻,又这般悄无声息,仅仅是露了个面,又如游鱼入海,再不见踪迹,快得似乎只是那人的错觉。

晚椿倒不知他心中所想,似乎嫌恶地拍了拍手,回头对新进来的下属说道:“我倒要见见,是何人能冲破苍摩城主留下的禁制——”

“不用想,我这不就来见你了。”

晚椿的话没说完,便被一声带着浓重血气的喑哑声线打断了,晚椿循声望去——是宋浅言。

只见宋浅言气息急促,额发散乱,明显是从禁制一路杀了出来,原本明丽张扬的绛色衣袍都被血色染成黯红,明明持着九歌的手都因脱力在微微颤抖,但他恍若不觉,单手横剑一扫,周身戾气肆意,恍若煞神,沉毓阁众人迫于此,人这般多,竟无一人敢上前拦他。

被他稳稳托在背后的,便是在禁制里,便一直陷入了昏迷的顾珩,气息清浅而散乱,眼睫急促地翼动着,面色苍白几近薄宣,仿佛命只悬于一线之间。

众目睽睽之下,宋浅言似是丝毫不在意旁人目光,在或惊疑或诧异的视线中,偏过头,吻了吻顾珩的额角。

这下倒是连晚椿都意外了。

明明周身的魔息被压制得愈渐衰弱,晚椿却丝毫不怯宋浅言,倒像是在欣赏什么远超她意料之外结局,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声道:“怪不得能把禁制内的亡囚杀了个干净,原来你们俩是这种关系,倒是我大意了。”

晚椿常年居于沉毓阁,对欲望的气息是再敏锐不过,她只远远扫了一眼,便见昏迷埋首在宋浅言肩上的顾珩,露出了一小节莹白的颈脖,明明人被宋浅言护得滴血不沾,颈脖上却显了些落梅般的红,不似血,更像是......

“嗯?原来竟行到那一步,真有意思。”晚椿眯了眯眼角,抚掌笑道。

“把他的解药给我拿出来,我考虑下让你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宋浅言状若未闻,抑或是他现在已然陷入了一种杀红了眼的混沌状态,他唯一还仅存着的清明神智,便是要将顾珩从鬼役手中将顾珩重新抢回来。只见宋浅言横剑冷对晚椿,剑尖微微颤抖,哑声继续道:“给你三息的机会。”

话音刚落,外头原本就在寸寸龟裂的庞大结界似是遭到了何种变故,碎裂的速度似是越加快了,沉毓阁内又是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地动山摇,谁都没料到,宋浅言此时竟然骤然发难,血污之下的一双眼锐利如巡猎的鹰隼,手中九歌寒光一凛,纵身向晚椿袭去!

晚椿被他的骤然发难逼了个凑手不及,只来得及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往后掠去,沿着眼旁,堪堪避过宋浅言的剑峰,虽未受伤,却被宋浅言不加收敛的剑意割下了一缕长发。

“这人是真的想杀了我。”晚椿伸手握住飘落下来的断发,咳了一口血,眯着眼角想道。

“不是说好的给我三息的时间么,公子竟然食言了。”晚椿抬手抹去了唇边的血,漫声回了一句。

“我看上去,像是这般守诺的人么?”

宋浅言见一招未得手,稳了稳背上的顾珩,疾步反身,与晚椿拉开身形的差距,周身的气劲肆无忌惮的,将畏畏缩缩虚围着他的小魔都掀翻了在地,只见他将顾珩轻着力道倚在了横座之上,将他散乱的鬓发拢到了耳后,轻声继续道:“纵使我能忍你三息,但一息的苦痛,我都不想让他受。”

言及至此,宋浅言回过身来,在虚空之中祭出九歌,指骨法诀翻飞,九歌便在虚空之中现出了九个模糊的剑影,煞气森森,丝毫都不像修习着最正统术法的人。只见他捏着法诀的指骨一定,九个剑影便像被点了灵一般,倏然直直对着晚椿,只听闻他缓声道:

“若阁主不想给,那在下只能来抢了。”

宋浅言和晚椿,一个因突破禁制而几近耗竭灵力,一个因结界破碎而被压制魔息,一时之间,竟谁都没占到上风,只听见室内昂贵的瓶器被灵力和魔息骤然相撞时炸裂的威压所带落,一樽一樽应声而裂,梁柱上都是二人蛮横的气劲所划下的痕迹。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昏迷的顾珩因动荡的气劲,拉扯得下意识皱起了眉,额间原本由泽玉幻化而成的、用于伪装身份的妖纹隐隐绰绰地起了些变化,紧阖的双眼之下,眼瞳在剧烈地颤抖着,像是陷入了什么迷乱的梦境,挣扎着要醒过来,抑或是——

宋浅言闪身掠到晚椿身前,九剑归一,似是淬着剧毒的剑尖抵着晚椿的喉间,仿佛下一瞬,便要一剑封喉,晚椿恍若未觉,悬在空中的五指幻化为爪,带着狠辣的杀意,转眼就要抓上宋浅言的头颅!

一直苍白近玉的手,稳稳地攥住晚椿的手,看似虚弱无力,晚椿想要袭上宋浅言的手,竟不能再近分毫。

她卒然抬眼,是乱发间额纹惨淡的顾珩。

——抑或是重新平复回了四散的神魂,晚椿神思涣散,蓦地这般想道。

不知为何,晚椿甫一对上顾珩寂静无澜的眼底,神识猛然一抽,似是能从顾珩的眼底,看见碧空之上终年不散的雾岚、羽鹤掠过天际时带起的细长的流云、在天光的映照之下,隐约泛着琉璃光泽的殿宇,以及,提着袍角,自云烟缭绕的玉阶上拾级而上的,多数时沉默,少数被逼急了的时候,带了些求饶意味似的,喊着“哥哥”的年轻神官。

一闪而过的记忆支离破碎,却又过分清晰,逼得晚椿不得不闭了闭眼,挣扎着要把手腕从顾珩手中收回来。

顾珩始终沉默又冷静地看着她,似是没带任何情绪,但目光极专注,似是要从她的脸上探寻些旧日的光影,顾珩感受到她的动作,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晚椿的动作,松开了她的手。

“晚椿是吗?爪子这般尖,看来本体是只鸟啊。”顾珩歪了歪头,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闭眼,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待此间事毕,我会再来找你的。”

晚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宋浅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后牙都要被拈酸的醋给酸倒了,短促地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插了句嘴:“不用待此间事毕,我现在就能来与这阁主算账。”

宋浅言一语话落,甚至还威胁般地抬了抬横在晚椿喉间的九歌,好不做作。

原本背对着宋浅言的顾珩,在听到宋浅言的声线时,挺直的脊背似是僵硬了一瞬,连带垂落在宽大袖摆间的指骨,都紧紧地握成了拳。

宋浅言或许看不到,但正面对着顾珩的晚椿看得一清二楚,在宋浅言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面前这个上一瞬还以绝对的实力压制住自己魔息的公子,转眼间,便瞬地红了眼眶。

不知为何,晚椿望着顾珩的模样,蓦地想起一个人族中常说,但她却嗤之以鼻的一个词,近乡情怯。

“好阿珩,你真的打算不理我啊?”

见顾珩许久不曾言语,宋浅言一下便慌了,素日里嚣张惯的宋司主,竟然破天荒地开始自我检讨,是不是昨晚弄得有点狠了。难得自省的宋司主三省吾身了半晌,还是理直气壮地觉得,要是面对心尖上的人,还能做那柳下惠,那实在是太不行了些。

宋浅言自觉很行,所以他理直气壮得紧。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顾珩刚醒过来,在不知为何顾珩老是陷入莫名的昏迷时,宋浅言还是有些担心,见顾珩一直不理自己,宋浅言索性将人转了过来,强撑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装模作样地请了清嗓子,开口道:“阿珩......”

宋浅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珩猩红的眼眶一下定在了原地,宋浅言唇角微动,瞬地就将方才打好的腹稿全数尽忘,只来得及手忙脚乱地抚上顾珩的眼角,却又像怕弄疼他似地,小心翼翼地触着顾珩眼下的一小片皮肤,不自觉地便带了些哄人的语调:

“好阿珩,怎么哭了,是真的难受得紧么?”

“没有。”闻见他开口,顾珩的眼眶就红得更厉害了,逼得他不得不狠戾地皱了皱眉头,似是要将不知从何而起的悲意狠命压下心底,才喑哑着着声线开口道:“我只是,很高兴。”

大概是顾珩的面容上的怆然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宋浅言也似意有所感,心脏处也像被针扎了一般,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直叫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顾珩,像是怕错一眼,眼前的人便会消散了一般。

那瞬间,宋浅言的心尖仿佛有了一股奇异的充盈感,但却酸胀得让他眼眶都微微生疼,似是劫后余生,却更似失而复得,竟叫人生出侥幸的念头。

“高兴?”

宋浅言听见自己这般轻声问道。

“嗯。”

顾珩没做他言,他只是指尖微微颤抖着抚上宋浅言的额间的妖纹,目光却放得很远,似是在回忆什么一般,半晌才听见他压抑着声线继续道:

“因为......太久没见你了,再见到你,还是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摸额纹,当然是上神哥哥习惯的小动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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